隨着一道題一道題看下來,原本很小的一堆,快速膨脹,而沒有出錯的臣子,卻越來越少,漸漸的已經不足百人。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想-免-費-看-完-整-版請搜-==
朱棣的老臉越來越黑,百官這邊,也是越來越發燒。
坦白講啊,這些題目他們也要承認,沒有特別難的。像柳淳最擅長的奇奇怪怪的算學題目,根本就沒有。
完全是農業稅率多少,京城高多少,御街寬多少,糧食多少錢一石全都是這一類的題目,當然也包括一些歷史題材,比如劉徹的廟號是什麼,鄱陽湖之戰雙方損失多少,大明每年軍費開支多少
這些東西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有些難度,可身為朝廷官吏,飽讀詩,理應信手捏來。
可誰能想到,最後剩下的官吏,只有區區三十幾人,少得可憐
這三十多人當中,包括內閣六位學士。這恐怕是唯一能讓朱棣欣慰的了,至少他的眼睛沒有瞎,挑的幾個助手還是很有才華的,至少還是吃人間煙火的。
另外就是茹瑺楊靖等重臣,也包括戶部,兵部的少數官員。
最慘的就是科道言官,六科給事中,十三道御史,最後能留下的,只有一個人
朱棣挨個往下看,最讓他驚訝的倒是在人群後面,還有一個特別的人。
黃觀
昔日的六元公
還記得當初朱棣決定南下,黃觀曾經作為使者,質問朱棣,結果就被扣下了。
黃觀雖然還忠於朱允炆,但是因為他跟柳淳瓜葛很深,在建文舊臣裏面,不受待見,參與的事情也不多。
結果在清算的時候,黃觀僥倖逃過。
可逃過一劫的黃觀,並沒有半點喜悅。
他目睹了整個建文集團的覆滅,三載寬政,眾正盈朝,全都是鴻儒名臣,忠心耿耿,學問高深,人無雙在掌權之前,除了像柳淳這種異類瞧不起他們之外,大多數人都充滿了信心,絕對能夠糾正洪武朝的一些錯誤,從此天下大治。
只是等他們上位之後,很多事情就不用多說了。
黃觀捫心自問,就算沒有朱棣起兵,不打靖難之役。在朱允炆的治下,大明朝也絕對不會變好,甚至那一大堆的文臣,就是讓江山由盛轉衰的劊子手
黃觀醉生夢死了很久,也用一雙醉眼,觀察了許久。
他剛剛擔任國子監司業還不到一個月,就遇到了這次的事情,黃觀可不是來給文官們助威的,他只是想看看這幫人能不能如願以償。只是沒想到,一開頭就碰了釘子。
一場考試下來,黃觀的眼睛終於冒出了光,在朱棣和柳淳這對君臣身上,他看到了希望
「瞧瞧這些人吧瞧瞧我大明科舉選拔出來的英才俊傑,都是什麼樣的人物」
朱棣豁然站起,憤怒踱步,忍不住指着他們道「連孩子都比不上,你們羞愧不羞愧」
那些答錯的官員,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陛下,臣等有罪,請陛下責罰。」
朱棣怒罵道「你們沒罪,你們是沒心上天把江山交給了朕,朕又仰仗着你們,來治理天下。就憑你們現在的程度,如何能肩負起江山重擔」
朱棣的質問,句句誅心刺骨,直戳命門。
身為吏部尚,茹瑺雖然都答對了,卻也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啟奏陛下,老臣身為吏部尚,執掌銓選,不能為國選材,臣有罪」
作為多年的心腹,朱棣也不忍心呵斥茹瑺,但是怒火中燒,控制不住啊
「吏部當然有錯,可事情也不光是吏部的責任,還有吏部,都察院,國子監,翰林院這些衙門都在幹什麼關琢磨着怎麼往上爬嗎」
被點到名的官員,紛紛跪倒,磕頭作響。
「臣等有負皇恩,請陛下降罪。」
朱棣瞧着他們,哼道「治罪還在其次,關鍵是要找到根源。」他說着,轉向了柳淳,「你怎麼看此事」
柳淳慌忙道「陛下,其實要讓臣說,還真不能怪百官。」
朱棣把眼睛一瞪,「他們一問三不知,還不該責怪嗎」
「陛下,民間有種說法,叫三十不學藝諸位大人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入朝為官,固然有人手不釋卷,但是更多的人應該忽視了學業。臣覺得不該將視作敲門磚,一旦當官之後,就棄之不顧。當官之後,更要事事留心,知道民間疾苦,這樣才能為陛下盡忠,為百姓盡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能指望人人都能勤學苦讀,而且若是光讀四五經,也弄不清楚許多事情。所以歸根到底,要從發蒙的時候就做起。改革考試科目,豐富考試內容。逼着文人學子多知多懂,等他們考中進士,入朝為官之後,也就能了解更多情況,不至於像今天一樣尷尬了。」
柳淳又深深一躬,「陛下,臣以為這不過是君臣之間的一個小遊戲而已,只是給百官提個醒兒,陛下也不要太過較真,今天的事情,就不要懲罰百官了。」
柳淳居然開口求情,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對於百官來說,情願不要這個人情該死的柳淳,他繞來繞去,反而給改革科舉找到了依據,現在現在都是犯錯之臣,戴罪之身,還怎麼據理力爭啊
柳淳,你丫的也太壞了。
相比起柳淳來說,朱棣的壞水也半點不少,這就是君臣兩個聯手挖的坑,一下子埋了兩三百人。
許多人又羞又憤,又無可奈何
還怎麼阻止科舉改革
難道就要低頭嗎
如果真的從此往後,科舉的考試內容變成了科學,那衝擊可就太大了。
以文章取士,相比起推薦啊,九中正啊,還是非常進步的。
但是文章的好壞,是很難說清楚的一件事。
不同的文風,有不同的人喜歡,彼此之間,怎麼區分高低呢
說白了,還是要看考官的傾向。
這也是許多士子對自己座師感恩戴德,一輩子要報答的原因。真的,授業恩師教你十年苦讀,不如座師在試卷上畫的一個圈值錢。
可若是改成了考察多個門類,相比之下,就會客觀許多,普通人的機會也就會更多。
當然了,任何考試方式,都很難完全公平,只不過這一次的改革,會向着更多普通人傾斜。
均田均賦,已經拿掉了士人的經濟基礎,再改革科舉,進而推動教育改革,士人最強大的一個優勢教育,也會因此撼動。
毫不客氣地說,隨着普遍的基礎教育推開,文盲大幅度下降,貧寒子弟入朝為官,傳統的士人集團必定會土崩瓦解。
什麼叫刨祖墳,柳淳下手,從來就沒有客氣過。
百官此刻就跟等着挨刀的牛羊一樣。
他們很想憤然站起,跟朱棣爭論到底,可一看朱棣身邊,一黑一白,兩個小娃娃,他們全都沒了底氣。
連個六歲孩子都不如,還有什麼老臉去爭啊
陛下啊,你也太狠了
或許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集體辭官,讓六部衙門,全都停下來。沒有人給你辦事,就剩下一個空殼天子,看你還怎麼折騰。
毫無疑問,這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數,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使用,可是此刻他們已經被逼到了牆角。
唯有捨命一擊,才能找回面子。
理由都是現成的,因為考試成績不佳,羞愧自責,情願回鄉多好的理由啊
這幫人正在琢磨着,朱棣把話接過來,「柳淳啊,你替百官說話,朕是聽得進去的,可百官錯了這麼多,朕也不能視而不見。你剛剛說的太對了,許多人把當成了敲門磚,一旦登堂入室,就把扔到了九霄雲外,這樣下去,豈不是滿朝皆是不如孩童的蠢笨臣子了」
朱棣氣哼哼道「這樣吧,從今往後,每一季度,都要對官員就行考試。這個考試不同於吏部的考評,只是考核官員的基本常識,也包括本部政務。從部堂以下,包括吏在內,統統都要考核。」
「這一次朕可以放過,但是下次考核不通過,朕卻是不能答應了」
朱棣殺氣騰騰,「臣登基以來,常有經筵,百官之中,學問廣博之人,為朕講課,朕也是受益匪淺啊」
「既然能給天子講課,群臣也該有人講課,你們以為如何啊」
朱棣又挖了一個坑,這幫大臣還能不明白,光是改革科舉,已經不能滿足陛下的胃口了,他還要給群臣上一道催命符
又是講課,又是考核,誰要是不聽話,就可以借着機會,放手處置。
而且師出有名,想反對都不行。
尤其是一些經歷過洪武朝的老臣,此刻在心裏暗暗比較,給朱棣當臣子,比在老朱手下還有艱難。
我們太不容易了
不過大傢伙還有一個念頭,就是誰給百官講課,只要找不出這個人,或許就能躲過一劫,畢竟柳淳的事情太多,除了他之外,也沒有誰合適了
就在這時候,柳淳突然道「陛下,臣以為不管是誰,時常學習都是應該的。臣斗膽推薦黃觀黃大人,擔負此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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