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生二三事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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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集電視劇結束，季丹趴得久了感覺頭暈，她看了看懷裏的碗，突然想起來樓下的鍋還沒刷，穿上拖鞋走出臥室，媽媽還在客廳看電視。.

    她慢吞吞下樓，剛下了幾階就聽到廚房傳來了聲音，她趕緊跑下去，季爸爸就站在料理台前，看着電飯煲。

    季爸爸扭頭看到季丹，還有她手裏的碗，拿起電飯煲的內膽就砸到季丹腳邊，季丹本來一臉心虛，被他這一砸反而面無表情，習慣性等着挨罵。

    「一門心思往大城市鑽！忘了家裏還有爸媽！這好不容易請菩薩一樣把你請回來，留着鍋給誰刷？啊我問你話呢！你留着給誰刷！」季爸爸指着季丹就開始罵。

    季丹低着頭不說話，她知道她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會變成「還敢頂嘴」，乾脆閉嘴，等季爸爸自己罵爽了就好了。安靜的一樓只剩下內膽在地上滴溜溜轉動的聲音。季丹心想，這地面找平不行啊，滾這麼久了怎麼還在滾，隱隱還有點想笑。

    季爸爸看季丹不說話，一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大家長的威嚴受到了挑戰，往前走了兩步，大聲吼：「怎麼？不服氣是嗎！我還說錯你了嗎！行，一個一個都犟得很，長大了管不了了！都是你那個好媽慣出來的好性子！」

    季爸爸扭頭打開冰箱翻找起來，還不忘罵季丹：「還不知道撿起來！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讀書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讀那麼多書有個屁用！」

    季丹像是被解開了封印，撿起內膽開始洗碗，即便廚房再壓抑，季丹洗完碗也不敢隨意離開。內膽底被砸出了一個小坑，季丹用手徒勞地往外按壓內膽，等着爸爸帶着低氣壓離開。

    季爸爸從冰箱拿了些東西就直接出門了，季丹從廚房窗戶看到爸爸身影隱於黑夜才把鍋碗歸位，甩甩手上的水，隨意往身上抹了幾下，又慢吞吞上樓了。

    路過二樓客廳的時候，電視和客廳燈已經關上了，季丹瞥了一眼主臥關上的門，鑽進自己臥室，狠狠摔上了門。

    看到床上還在視頻界面一直沒鎖屏的手機，季丹開始後悔，自己應該吃完飯就立刻下樓洗刷的，這樣至少今天晚上可以平平靜靜地過去。.

    季丹沒想到爸爸會這麼早回來，一般他都是在離家不遠的棋牌室打牌到凌晨，一直打到沒人跟他玩了他才會回來，有的時候棋牌室提供晚飯的話，他就不回家了，一直泡在那裏。今天看樣子是餓了回來尋摸吃的了。

    季丹沒熬夜，給自己定好了鬧鐘，明天要早起呢，不然又要挨罵。

    吃過早飯，季丹自覺去刷碗。刷完碗無事可做的季丹站在洗碗池前思考要去哪玩，她不想呆在家裏面對隨時可能爆發的爸爸。但是學生時代她還可以去找朋友玩，現在大家都工作了，她實在是沒地方可去了。

    但是無論去哪都比在家裏好吧？季爸爸隨便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季丹都會汗毛直立精神緊繃，怕他張嘴就要尋個由頭打罵自己。季丹悄悄跟媽媽打了聲招呼，也沒騎車，走着出去溜達了。

    季丹出了家門，抬頭看到了不遠處的小山，霧氣縈繞間，山腰上的小廟若隱若現。季丹記得小時候她經常去廟裏玩，長大之後反倒很少去了。每次放假她都惦記着去廟裏玩一玩轉一轉，看看跟小時候有什麼不一樣了，但是惦記歸惦記，每次回家她總是東跑西跑，但就是不往廟裏去。

    季丹走過水田，走過魚塘，走過鴨群，走過牌坊，走過嬉鬧的小孩，走過風乾着的魚乾，走過零星分佈的房屋，來到山腳下。

    家裏的山真矮啊，季丹感嘆。她沒見過很高的山，只是聽孟凡說起過，北方平原上的倏然聳立的山都很高，對比之下這邊常見的山只能算是土丘。季丹本來是有些不服氣的，但是想了想覺得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勝負欲很可笑，沒有爭辯。

    季丹一邊慢慢上山，一邊跟記憶中的景色對照。這棵樹她小時候爬過，遠處看到的池塘她小時候去摸過魚。季丹想到小時候的自己有點想笑，她小時候比村裏的男孩子還皮，上樹掏鳥下河摸魚，剪着短頭髮，穿着小褲衩，還經常跟男孩子們打架，吐口水，罵髒話，樣樣不比男孩子差。

    季丹仿佛第三者一樣在腦海里旁觀自己幼時的視頻，不由發笑，小時候的自己為什麼這麼拼命和爭強好勝呢？大約是為了證明

    心裏升起的念頭戛然而止，季丹眨眨眼沒再繼續思考，扭頭往廟裏走。

    小廟大約是翻新過，但也只

    是在老舊的建築上刷了新漆，柱子上還有她小時候跟男孩子們比個頭的時候刻下的痕跡。季丹在院子裏看了一眼廟裏供奉的塑像，沒有進去，而是繞了半個小廟，找到一個山洞鑽了進去。

    季丹也不知道這個洞到底是人工的還是天然的，打從她記事開始這個山洞就有了。山洞裏有潺潺的流水，還有西遊記四師徒的塑像，現在還安上了綠色紅色藍色的燈，映襯得山洞更顯得鬼影森森。

    季丹不害怕這裏，反而覺得很是安心。小時候每次爸爸喝醉酒打她，她無力反抗只能瞅准機會逃跑，其實她每次都是躲到這個山洞裏來。跑歸跑，她還是挺怕家裏人找不到她的，那樣爸爸可能又有理由再打她一頓了。

    第一次躲起來的時候，媽媽和姐姐沒找到這裏來，季丹等了一小會會兒，心裏實在害怕，就自己跑出去找到姐姐，跟她回家了。晚上睡覺之前，她跟姐姐說，廟後面的那個山洞好大啊。她知道姐姐一定能懂她的意思。果然之後每次她藏起來，姐姐都能來山洞找到她，把她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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