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子又請黑王子和綠女王享用了一頓渤泥風味的大餐,一直到下午三點左右才賓主盡歡而散。
待他又小憩了半個時辰後,已經等了大半天、餓得兩眼昏花的塞巴斯蒂安,這才終於被小秘書領到了總督府的後花園中。
巨大香樟樹的濃蔭下,趙公子戴着墨鏡,慵懶的坐在搖椅上,在悠揚的音樂聲中昏昏欲睡。
年輕的秘書加重腳步上前,輕聲在趙昊身側稟報客人到了。
趙公子這才緩緩摘下墨鏡,伸個懶腰站起來,朝塞巴斯蒂安露出疲憊的笑容道:「陛下什麼事這麼着急,不能等回永夏再說?」
塞巴斯蒂安暗暗翻白眼道,等回永夏你又不知跑哪兒去了。
「實在是等不及啊。」跟明國人混了三年,他倒是終於把中國話練出來了。「我的國家正在面臨西班牙的侵略,我必須馬上回國了公子!」
「這樣啊。」趙昊拿起根雪茄,在鼻端輕嗅起來。也不知是想嗅出上頭少女大腿的氣息,還是在思考他的話。
其實趙公子就是單純的犯困……
「公子,如今仗也打完了。而且我現在與西班牙不共戴天,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塞巴斯蒂安卻難免惴惴,寄人籬下這些年,他也終於學會了看人眼色。
「呵呵,陛下你誤會了。」趙昊打個哈欠,低頭去拿打火機。小賽趕緊搶先拿起來,咔咔擦着火,給他點上煙。
「的確,集團已經解除了你的回國限制。」趙昊吸一口雪茄道:「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啊。據我所知,陛下現在回去怕是死路一條。」
「怎麼會呢,倘若知道我還活着,我國軍民肯定士氣大振!」小賽漲紅臉道。
趙昊抬手阻止塞巴斯蒂安繼續爭辯,緩緩吐出乳白色的煙氣,享受一番呂宋煙葉特有的醇厚氣味,方接着道:
「但問題是,你的貴族們和上流人士,已經公然站在腓力二世那邊了。」
「這……」塞巴斯蒂安麵皮抽動一下,嘴硬道:「這沒什麼,不過是因為他們以為我死了。」
「呵呵……」趙昊咬着雪茄,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睥着小塞道:「賭徒都知道『買定離手』,何況是家大業大、身份高貴的貴族集團。他們既然選擇了效忠腓力二世,就不能輕言反覆了,不然會被那位陛下視為背叛的。」
然後趙昊一字一頓道:「而背叛,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不一樣的。」塞巴斯蒂安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我是正統的阿維什王朝國王,背叛我是要被剝奪貴族身份的……」
「他們已經是腓力二世冊封的貴族了。」趙昊便含笑提醒塞巴斯蒂安道。
塞巴斯蒂安登時瞠目結舌,只能說些什麼『朕即國家』,什麼『我是全國人的希望』之類難懂的話。
趙昊倒沒有發出歡快的笑聲,只是又在他的傷口上撒了把鹽道:「據可靠消息,貴國的印度副王和馬六甲總督都已經宣誓效忠腓力二世,以換取連任了。所以我們必須要評估,現在放陛下回去,是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塞巴斯蒂安徹底語塞。那幫臣子整天口口聲聲忠誠榮譽,投降起來卻比誰都麻利,讓他羞恥的無地自容。
「而評估的結果很不樂觀啊。」趙昊便攬着塞巴斯蒂安的肩膀,換成推心置腹的老大哥的語氣道:
「我們就先假設最優的情況吧。就當陛下仍是天選之子,海外殖民地的總督見了你便會望風而降,讓你順順利利回到葡萄牙,對上西班牙又能有多少勝算呢?」
「別忘了,馬哈贊河之戰,上萬葡萄牙人戰死沙場。包括全國大小貴族在內的15000名葡萄牙人成為了摩洛哥人俘虜。在隨後幾年裏,為了贖回這些俘虜,貴國幾乎家家皆淨,國家也債台高築,並直接引發了持續兩年的饑荒,餓死超過五萬人……」老大哥揭起小塞的傷疤來卻一點不手軟。
「現在你們幾代人營建的邊境要塞,已經歸西班牙人所有,國內亦無險可守。等陛下率領從殖民地搜集到的萬兒八千士兵返回葡萄牙時,西班牙人早就肅清了反抗力量,肯定會集中兵力對你們展開圍剿。陛下以遠來疲兵對上以逸待勞的西班牙大方陣,真覺得會有勝算嗎?」
塞巴斯蒂安額頭見汗,這一年多來,他自然什麼情況都考慮到了。趙昊所說的正是他心底最深的擔憂。
「這就是最無奈的的地方就算一切都是最佳狀況,海外殖民地的官兵也好,本土的貴族軍隊也罷,全都不計前嫌支持你。你們也打不過西班牙人了。」趙昊說着嘆了口氣道:
「而且據平先生說,為了能控制殖民地,凡派往海外的文武官員,家眷都必須留在里斯本。如果西班牙人以他們家人的安全威脅他們,你的軍官們會不會向腓力二世通風報信,會不會對陛下的命令陽奉陰違?這些都是明擺着的問題啊。」
「所以說,陛下哪有什麼勝算可言?」趙昊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同情道:「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你指望能有多少人不顧死活,登上你這條註定要沉的破船。」
塞巴斯蒂安被他徹底說蔫兒了,加上餓得低血糖,只覺頭昏眼花、天旋地轉,居然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
趙昊趕緊讓人扶住他,又端來雞肉餡餅和藕泥醬配煎餅,小塞狼吞虎咽各吃了兩張,又噸噸噸灌了一大杯汽水才緩過勁兒。
他用餐巾擦擦嘴,長吁口氣,然後站起身來,朝趙昊深深鞠躬道:「請大哥幫我!」
「我能幫你的,就是讓你在大明安全的生活。」趙昊掐滅了雪茄道:「歐洲太遠,你國內的事情,就愛莫能助了。」
「求大哥借兵給我!」塞巴斯蒂安又沉聲道。
趙公子聞言暗鬆了口氣,他又是請小塞看閱兵,又是嚇唬他,就是為了讓這夯貨說出這句話。
可趙昊卻面上卻一臉不解道:「借兵?什麼意思?」
「就是請公子借給我一支艦隊,一支精銳陸軍,組成僱傭兵團保護我回歐洲,將侵略者趕出葡萄牙!」塞巴斯蒂安顯然已經下定決心道:
「我會按歐洲的規矩,付出豐厚的報酬的!當然,我現在沒錢,但馬六甲有,果阿也有,海上貿易都是王室專營的,那裏一定有足夠的財富供我支配!」
「先別說那麼遠。」趙昊一抬手,一臉為難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大明的男兒,可沒有當僱傭兵習慣啊。」
說着他正色道:「幾千年來,都是我們出錢,讓狄夷替我們賣命的。從來沒有倒過來的時候,你讓我怎麼跟將士們開這個口啊?」
「掙錢嘛,不磕磣……」平托忍不住小聲插嘴道。
他已經為集團服務超過十年了,深知集團『無利不早起』的企業文化。
「汝不聞『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乎?」用中文打嘴炮,他怎麼可能是趙昊的對手。「何況集團現在也不缺錢。之前雷伊泰灣一戰,繳獲了西班牙艦隊幾千萬兩的戰利品。這次在宿務城中,又搜刮出兩千萬兩左右的財富。」
頓一下,他加重語氣道:「將士們眼下是不會被金錢打動的。」
說完趙昊端起了茶杯道:「我待會兒還有個會……」
塞巴蒂斯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平托扯了扯衣袖,他只好先跟着起身告辭了。
秘書將兩人送出總督府,他們便回到了不遠處下榻的貴賓館。
進屋關上門,塞巴斯蒂安便着急問道:「平托,公子趙是什麼意思?」
「他說的很明白了。」平托兩手一攤道:「不要錢,那就是要別的。」
「別的?那是什麼呢」塞巴斯蒂安一陣發懵。
「對明國人來說,陛下能給到他們比錢更有價值的東西,還會有什麼?」平托苦笑道:「當然是在亞洲的海外領土、殖民地和貿易航線了。」
「那怎麼行?」塞巴斯蒂安聞言大急道:「那是我們葡萄牙用幾代人的生命換來的!國家強大的根基所在啊!」
「卻也是導致我們虛弱的原因所在。」平托用滄桑的語氣嘆息道:「從1415年恩里克王子派船隊探索加那利群島以來,165年來,我們太多的人力和國力都耗費在了海外。」
「因為我們人口太少,沒法像西班牙人那樣武力征服殖民地,展開直接的經濟掠奪。我們只有與當地王公展開合作,通過貿易來獲利。而這種手段的成本和不確定性太高,可以鑽空子的地方太多,利潤都被殖民地官員和貿易商人貪污了,王室和國民付出了最多,反而獲利最少。」
「那也不能拱手讓人!」塞巴斯蒂安急躁道:「我怎麼跟天國的列代先王交代?」
「那你就只能眼看着整個葡萄牙都被西班牙吞併了。」平托嘆氣道:「是滿盤皆輸,還是棄車保帥,陛下選一個吧?」
ps.昨晚回來想寫來着,結果趴在桌前睡着了,一覺睡到凌晨四點。今天也是全身酸痛,累啊,腦子根本就不轉,這半章寫了大半天,唉……繼續寫,能寫多少算多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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