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非僧 第一章 小僧清木

    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八月份下午兩點半，正值一天中最熱的時段。然而酷熱的天氣阻擋不了人們向佛的心，浙江杭州清隱寺前人流絡繹不絕，萬頭攢動。天王殿，大雄寶殿，藥師殿三座主殿中更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更前虔誠的佛徒，從山腳起就三步一鞠躬，五步一磕頭。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攙着身邊一個五六歲的的小姑娘，小姑娘漆黑的長髮梳成兩個可愛的辮子，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正新奇地打量着四周。老婆婆艱難地磕完最後一個頭，步履蹣跚地站了起來，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從山下到門口，正好一百零八個頭，願這次佛祖保佑我，濟公佛爺能救我女兒！」而此時身邊的小姑娘突然指着寺廟的方向大聲地叫了起

    來：「奶奶你看！奶奶快看啊！」阿姨順着小閨女的手指方向看過去，一臉期待。

    小姑娘手指的正是清隱寺的濟公殿方向，據說濟公曾經在此清修過數年，而此時的濟公殿門口，卻格外扎眼地掛着一張大橫幅，上面極不和諧地寫着「濟公在世，排憂解難」八個大字，而大字下面又附了一行更不和諧的小字，「諮詢費1000元一位，請大家按序排隊，在門口繳費後憑收據入殿。」殿內笑容可掬的濟公像下，站着一個笑得十分勉強的年輕僧人，細眉細目，穿一身灰色僧衣，正認真地在為一位滿臉誠懇的大媽講解着什麼。

    &彌陀佛，這位女施主，佛曰：欲由心生，若想斬斷三千煩惱絲，必先滅絕自己的*>

    &我明白了大師，您的意思是讓我給家裏的狗絕育，這樣我就再也不用整天擔心他出門亂跑了，哎呀，大師就是大師，我咋沒想到呢！」

    阿姨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大師卻面不改色，繼續說道：「不錯，眾生皆平等，畜生同樣有欲有求，大娘你以**力為他斷絕妄念，真是善哉善哉。」

    兩位站在大師身後侍奉僧看到這一幕後吃驚的嘴裏可以裝下兩個鴨蛋，立刻小聲地交流了起來。

    右邊的和尚：「我靠，這樣說這大媽都能信？這大媽是不是燒香燒多了都燒傻了!\"

    左邊的和尚眉頭一皺，立刻小聲訓斥道：「別胡說！自從這清木大師來了以後，寺里香火足足多了一倍！寺里的長老都樂開了花。」

    &麼清木大師，就是根運氣好的不能再好的木頭，要喚作是我呀，沒準賺得比他還多！」右邊的和尚一臉不屑。

    &你就吹吧，那麼多來解惑的信徒都心滿意足地走了，人家可不止是嘴皮子動動就行的事，要不你先背個《法華經》？再解幾句《金剛經》聽聽？」

    &彌陀佛，出家人不可與人攀比，罪過罪過！」

    &

    倆人這一邊扯着，身前的清木也一直滔滔不絕地和阿姨侃着大山，從佛祖割肉餵鷹說到寵物的飼養問題。只聽得大媽如痴如醉，連稱大師見地高明，聽後還不忘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厚重的信封，雙手遞給大師，

    &師，啥都別說了，給佛祖和您添些香火。」

    清木不知是假清廉還是真謙虛，死活不收，可耐不住大媽死纏硬磨地把紅包塞到他手中。最後只好命身後的兩位侍奉僧收下香火費，同時給大媽安排齋飯。當他倆打開信封后看到了滿滿的紅色大鈔後，難得閉上的嘴再次驚訝得可以放下兩個鴨蛋。

    傍晚時分，好不容易回到僧房，脫下僧袍的清木一臉無奈。總結下他這六個月以來的穿越生活，就是奇妙，真的奇妙。

    六個月前，他還是少林寺中一位輩分不低的「慧」字輩高僧，少年時期行走江湖，行俠仗義，而今已經四十八歲的他正值壯年，更是被任命為少林寺的持戒僧人，以監督維持少林寺法戒為己任，別說是一般僧侶，就是達摩院羅漢堂的長老見到他也有些戰戰兢兢。

    然而噩運還是莫名其妙地降臨在他的頭上，一次外出，先是與一名少林寺叛徒大戰一場，將其重創後，在追擊過程中意外地被一個高手狙擊，身負重傷，用出師門絕技，好不容易逃回寺里，幸好方丈慈悲，把和《易筋經》並稱的內功寶典《無欲心經》賜予給他療傷。

    慧木自然感激涕零，立刻依法療傷，誰知練到一半，書中一句話像毒蛇一樣鑽到他心裏

    問欲如何能絕？問心如何能靜？當得有所思，有所念，有所傷，有所痛後方能五蘊皆空。

    慧木丹田內一股熱氣直衝腦海，一瞬間，慧木那顆未經人事的心就飛了起來！既想狂奔在曠闊的大草原上，又想痛飲他七八壇烈酒，更有男女之事在腦海中紛至沓來。在戒律與**的激烈交戰下，慧木依稀看到眼前有個人影一閃而過，腦袋劇痛就暈了過去。等他清醒的時候，已經來到了21世紀，一摸身上，一串佛珠，幾兩碎銀子，還有懷中還有那本經書：無欲清心經。

    穿越後的慧木身體發生了巨大變化，具切地說是年輕了，恢復到了他20歲左右的相貌體力，然而記憶和心智卻沒有變化。換句話說，他一個20歲小伙子的身體裏裝了一顆48歲大叔的心。有一件事不得不說，20歲的慧木還是很有型的，若不是個光頭和尚，恐怕一個眼神都會讓路邊的小女生尖叫。儘管身體上的年輕讓慧木激動不已，可剛來這個世界的前兩個月還是讓他近乎崩潰。無論是街上來來往往的汽車，商場閃爍的大屏幕，還是路旁卿卿我我的青年男女，甚至人們簡單粗暴的對話方式都讓他表示無法接受。要不是被清隱寺三大長老之一的智信長老收留了他幾天，恐怕他這會已經在路邊餓死了。而智信作為慧木在這個世界唯一認識的人，更是在這短暫的幾天中得知了慧木幾乎所有的秘密，然而有道高僧波瀾不驚，在旁人聽來不可思議的事情智信也只是微有感慨，但感慨之餘還是不禁心生憐憫：

    &木啊，雖然你我二人來自不同的世界，但我們侍奉的都是同一位佛祖，老衲雖不相信巧合，我佛卻有緣分之說，如果你不嫌棄，老衲可以收你為弟子，除了可以再次侍奉佛祖，平日裏還可以給山下的客人講講經，豐衣足食應該沒有問題，不知你可願意？」

    慧木雖然實際年齡已過不惑，但此時的外貌和20歲的年輕人無異，聽了長老這番意味深長的話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但幾天的流浪生活也讓他明白了無家可歸的痛苦，二世為人更是讓他深知其中利弊，於是同意了智信的想法。

    &彌陀佛，善哉善哉，還有一件事，既然你同意入老衲門下，就屬清隱寺「清」字輩僧侶，你可願意更名為清木？」

    &個...弟子願意。」

    &彌陀佛，那以後你我就以師徒相稱，左右無事，為師先來給你講講這裏的人情世故。」

    .......

    五個月的時間說過去就過去，清木在和智信長老日復一日的接觸下，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與日俱深，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幾乎都在惡補這幾百年來的歷史事件，更在智信的安排下，成為了一名專門負責對外解惑的僧人。所謂對外解惑，就是指收取一定費用為來燒香的信徒們解決生活中的困惑或者佛經中的不解之處。在清隱寺內同樣也分三六九等，收費自然也有貴賤之別。最高級的叫做代佛祖解惑，也就是清隱寺的方丈親自出馬，以佛祖的名義開導信徒，再低一等的是菩薩解惑，由像智信一樣的長老級負責，再低一等的是羅漢級，由寺內各殿殿主進行解惑，而現在清木這樣的是最低等的普通解惑。儘管如此，解惑僧也不是一般僧侶可以當上的，算是方丈全死也不過只有21位而已，往往寺內德高望重的又熟知人情世故的僧侶才能勝任。那為什麼清木卻有資格成為解惑僧？這還緣由他在少林寺的日積月累，雖說清木是名武僧，但在少林寺中早晚課依舊以念經為主，窮年累月下來，十幾部佛經雖然不能倒背如流，但清木卻是熟知文意，深諳其中佛學之道。而千八百年的傳承下來，別說靈隱寺的長老方丈大大不如，就是當代少林寺中許多佛經也早已失傳。於是，清木在智信的力薦下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解惑僧的一員。他佛法精湛，見地高深，短短半個月內就遠近聞名，又因為他行為舉止保留着穿越前的風格，與眾不同，更被許多客人稱為濟公轉世。一時間來找他解惑的信徒真是擠破大門，當然解惑的價錢也是水漲船高，讓寺內好一部分僧侶看了眼紅。

    好不容易忙完一天的清木，脫下僧衣的正要就寢，突然一陣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傳來，隱隱約約地聽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不由得好奇心大起，重新披上僧衣，走出門去。已經快要入夜，外面靜悄悄的沒有聲音，雖然這聲音非常遙遠，但清木在少林練了幾十年的武功，耳目超常，還是可以順着聲音追蹤，當然了別人是聽不見這麼微弱的聲音的。

    清隱寺佔地面積極廣，寺內又有多個殿堂，清木全力快走之下也用了半個小時才找到聲音的發出地—寺後菜園子的邊緣處。一棵大槐樹下，一個年老的婆婆抱着懷裏的小姑娘正在啜泣不止，而懷中的小姑娘揉着一雙傷心的大眼睛，臉上也有淚痕，她頭上兩個漂亮的辮子也有些亂了，面對眼前的景象，清木站在樹前七八步的地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誰知正在啜泣的老婆婆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站着一個年輕僧人，不自禁地吃了一驚，「啊？你是誰？」

    數天以來的解惑讓清木的回答已經有些職業化：「那個…小僧清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