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納悶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外族人,甚至好生敬佩了一番嘉怡郡主疏財,西德王仗義收女……到頭來人家其實根本就是嘉怡郡主的親爹
想想那時候嘉怡郡主被夫家欺負的……做親爹的站出來給親生女兒出個頭撐個腰怎麼了?誰能多說一句?
搞成這樣,簡直是欺世盜名,將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間
若是其他的也便算了,至多就是謊言拆穿後落個聲明不佳德行欠缺……可他們竟連先帝都有欺瞞
這已經不是區區幾句責難便能糊弄過去的
柳建文在朝中西銘一黨里,乃是清流,德才兼備,明知故犯這種事,他也真做得出來
成定帝怔怔往柳建文那兒瞧了眼,轉而又去看魏都……他一向都沒主意,也不知該要如何處置。
然而此番舉動落到滿殿官員眼中,少不得使人心思各異。
有人自是對魏都心生不滿一個太監,如何能左右皇上的意思?但同時也有不少人悄悄打起攀附結交的主意。
見魏都目光落在柳建文身上,成定帝不由直起身子問道:「柳卿家,此話是否屬實?」
故作威嚴,還真有那麼幾分樣子。
柳建文卻不慌不忙,拱手抬頭道:「皇上,請容臣問一問何大人。」
順天府尹正是姓何。
成定帝揮手准許。
柳建文便淡淡看着何府尹。
「何大人」
尾音拖得長,何府尹不由顫了顫,便聽得他斯文溫和地問道:「何大人何以如此篤定,西德王乃是我已故伯父?」
何府尹早有準備,就等着人問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何府尹成竹在胸,昂首說道:「西德王樣貌與大夏子民有異,令人先入為主,信了他的鬼話,殊不知。這其實才是最大的漏洞。」
他朝着成定帝拱了拱手,「昨日下官前往王府,就王府走水一事欲與西德王商議,恰碰上一個姑蘇來的婆子。」
「那婆子帶來一副畫像。畫中正是柳家前任家主柳昱,與西德王輪廓相貌十分相似。且據她所言,柳昱天生一對異色眼瞳,二十多年前出海經商下落不明,柳家都以為他喪生海上。而今西德王來自海外,又與柳家關係來往密切……凡此種種,絕非巧合」
又怕成定帝覺得他太過武斷,補充道:「這些事,只需去姑蘇當地尋些年長者便可得知,柳家在當地乃豪族,知者甚眾」
原先是沒人往這個方向想,然而待想通了,所有線索就毫無疑問地串聯起來
何府尹也是經過反覆確認,才敢在金鑾殿上參西德王一本。
柳建文始終看着他。「身份不明出現在王府前的婆子,拿了張不知從哪來的畫像,再說幾件姑蘇人盡皆知的事,何大人便就此論斷?」
「何大人為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做事還是這般急躁?」他語氣十分輕緩,隱含點點笑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西德王怎的得罪了您,您藉故發揮,要他好看呢」
聽起來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何府尹偏偏面色大變。
西德王府走水。他查案不力,成定帝讓錦衣衛左指揮同知插手幫忙,而他從旁輔助。何府尹丟了個大面子,在同僚間早就傳開了
也是心中飽含哀怨。所以見機千載難逢,急急要拉西德王下水……然這等心思被道破,太也難堪。
「休要狡辯」何府尹惱羞成怒,「你與西德王分明一丘之貉,自然幫着他說話」
柳建文呵呵地笑:「何大人誤會了,我可什麼都沒說。」
成定帝看得糊塗。又沒心力管這個,揮揮手便道:「移交大理寺吧。」便由魏都唱着「退朝」,早早地扔下眾臣。
何府尹怒目而視,「柳大人,請吧」
柳建文倒不跟他客氣,從容自如率先退下,反倒顯得何府尹不夠大方利落。
不由暗啐了口,「裝吧待會兒有的你哭。」
一眾官員浩浩蕩蕩地退朝,更有不少一道前往大理寺。
楊漣不由跟上柳建文,趁四下無人悄聲問起:「暢元,世伯可有對策?」
柳建文眉眼淡淡,抿緊了嘴角,終是暗嘆一聲:「我也不知。」
……
大理寺的衙役來請西德王過堂審訊時,他正在與蕭瀝商討走水一事的始末。
蕭瀝早先去尋了欽天監監正:「……譚大人是欽天監老人了,這麼多年觀測天象推算節氣制定立法,還沒有出過大錯。王府走水那日天氣詭異,他們選在那天是有考究的,藉由雨水沖刷痕跡,一些手腳就會看不出來。」
西德王深以為然,蕭瀝又說:「今年北六省不同程度出現乾旱,譚大人憂心忡忡,廢了好一陣心力推算京都雨水走勢,又列了司雨圖,一份留於館內備用,另一份則送至了皇上案前。」
知曉些內情的都清楚成定帝對於民生大事並不上心,司雨圖就是給了成定帝也沒什麼用
「那你的意思……」
「欽天監十分冷僻,少有人往來,因此想通過他們得到什麼反而顯得招搖過市,至少我認為,從皇上那裏下手要更容易些。」蕭瀝慢慢說道。
御書房對於成定帝來說,簡直形同虛設,反倒成了太監的主場
當年這麼多人支持逼迫方武帝冊立皇長子為東宮皇太子,若他們知曉有朝一日會演變至此,不曉得還是不是依舊堅持?
西德王沉默了一會兒,正好托羅叩響房門。
早交代過不要有人打擾,西德王皺緊眉,就聽托羅驚道:「王爺,大理寺來人請您和郡主過去一趟,還差官兵團團圍住了府邸」
西德王和蕭瀝同時一怔。
這架勢,可不小了……對於一般人而言,大理寺,實在算不上是什麼好地方,他們寧願去多燒幾炷香,也不想和大理寺扯上什麼干係。
西德王讓托羅進來說話,可那衙役嘴巴緊實得很,從他們嘴裏根本套不出什麼東西。
西德王暗暗想着自己哪處有被人捏了把柄,靈光微閃似乎知曉了一些大概。
恰好紀可凡急匆匆來了府上:「義父讓我趕緊來給王爺通報一聲。今朝順天府尹在御前參了王爺一本,說王爺隱匿真實身份,欺瞞國人,是對先皇大不敬,要着大理寺三堂會審」
西德王慢慢眯起眸子,蕭瀝不由驚愕:「什麼隱匿身份?」
紀可凡下意識便看向西德王,西德王便捋着鬍子搖頭失笑,「得,這下子全知道了」
他越過二人,悄悄回了趟書房,從暗格里找了只檀香木的細長匣子出來,塞到袖囊里,這才坦然跟着來人前往大理寺。
消息很快傳遍王府上下,顧妍一聽便暗道聲糟糕,急急跑出去,卻見西德王和柳氏已經被衙役帶走,王府幾個入口都被重兵把持,插翅難逃。
紀可凡是硬闖進來的,只是他進府後便不能再出去,也一道被軟禁在了王府。
顧婼急着詢問紀可凡起因終末,紀可凡便安慰她不要着急。然而真當事情降臨到自己頭上,哪能輕易安心?何況他們還沒有一點底……
顧妍忽的想起那日阿齊那讓她摸的骨牌,說要注意流火。
先是夜半馬棚走水,再是無端禍從天降,若非是有人刻意針對,恐也不至於這樣連環緊湊。
她拉住蕭瀝讓他想法子帶自己出去:「……你和王府沒有大關聯,他們又賣你是鎮國公世子的面子,官兵是不會為難你的……我要去大理寺」
蕭瀝沉吟了一陣。
找冷簫去拿了件縮小版的飛魚服進來,讓她換上,又戴上冠帽。
顧妍身量高挑,在同齡女孩子中都算得上是高的,雖與男子蕭瀝還是差了一大截,但比之身形矮小的男子已絲毫不讓,至多便是清瘦了些。但錦衣衛能者如雲,又豈會有人在意這些?
有蕭瀝在前面打頭陣,顧妍只需低頭牢牢跟在他身後便好。
外頭的官兵確實沒敢攔着他,二人便一路暢通無阻。
大理寺在皇城西北角,離王府尚有一段距離,蕭瀝是騎馬而來,然而顧妍不會馬術,無奈只好與他共乘一騎。
初夏的風十分溫暖,夏衣單薄,蕭瀝能感到身前坐着的少女身形微僵。
想起剛剛紀可凡說的話,他問起來:「西德王是什麼身份?」
顧妍默了默,旋即一想不久後就應當傳肆開了,現在說不說其實無所謂。
「他是我的外祖父。」
蕭瀝微怔,又聽她一字一頓道:「親外祖父。」
……
大理寺早便擠滿了人,不少還穿了朝服,儼然是剛剛下朝便隨着人群一道過來觀審。
早前程康靖因獻上紅丸害明啟帝暴斃被貶謫,如今的大理寺卿叫盧祐,顧妍知道,這人,是五虎之一……魏都的走狗。
滿堂的人流,蕭瀝的到來也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顧妍隱在蕭瀝身側,就顯得更加不起眼。
好歹如今西德王和柳氏還是王爺郡主身份,盧祐不好太為難他們,只讓他們站着回話,而堂上唯一跪着的,是一個粗布麻衣的半老婆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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