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衣裳不整。一筆閣 www.yibige.com方才出來為了防着是柳空蟬,他匆匆披了外衣,隨手在枕箱裏抓了一條舊方巾繫上。
偏偏這頭巾是他一直收藏的舊物。是他在明州書院裏時收到的禮物。他生辰時由蘇二公子所贈,說過是蘇家妹妹贈與兄長,上面繡有梅竹三友。
儘管傅映風不知道是嫡妹還是庶妹繡着,因着這繡巾的機緣還是勸道:「我和你二哥有交情。我勸你不要進宮。在你二哥的同窗好友中擇一人為婿。」
「……他們?」她仰面看着他,緊扭着雙唇,瞳中閃過一道幽光。傅映風感覺到這樣的沉默中帶着執拗的絕斷,嘆道:「果然被你二哥說中了……」
蘇二公子寫信託他,勸說這同母妹妹不要進宮,擇良人而嫁。信里也寫到:「但可憐吾妹屢逢大變,身心受創,恐怕心智已失……」
傅映風沉住了氣。蘇家如今在泉州城被鄭家打壓得抬不起頭來,蘇二公子上幾回寫來的信中,這位蘇七娘子已經被福建運轉使府里退過一次親。最近和本地高門大戶,又兩次說親不成。結果這回進京城參選又失敗。
她實在也是無路可走了。
她從沒想過要和身世平常的普通士子結親。也許這類親事連蘇家的庶女都看不上。為免得她偏執起來鬧得不可收拾。他緩道
「宮中選女是要看風評的。你家中大姐蘇少夫人嫁給了泉州水師洪副將之子,現在洪府父子是斬首通賊的罪臣。你家也罰沒了一半家產,被奪了家傳近百年的泉州海商總綱的位置。你大哥捐的官被免了。只有你二哥自己考上的功名,現在還在泉州市舶司里為官,能容你參選就是朝廷對蘇家格外開恩,你還有什麼話說?」
能讓蘇家參選,完全是他在京城裏一手操辦。
「……看風評!?大人鄭家那個鄭歸音不也來了——!」她在徹底絕望後呆了許久,終於搖晃着爬起,維持着最後的嫡女尊嚴。
傅映風有范夫人這樣的母親,看女子的眼光自然就高。他剛要覺得蘇二公子的妹妹總算還有一點可取之處,她的嘴裏卻無法控制,譏笑着,
「鄭娘子被祝長史點了參加今天秀王世孫的選女宴。大人你知道吧?!」
「……知道。」傅映風不動聲色。她一咽,本來想嘲笑他一廂情願,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這類的話。她沒敢說出。在她看來,傅映風也只是一時的興致。
鄭歸音不過是傅映風的一個外室罷了!她只恨道:
「大人,大人請明查不要被此女所騙!她有什麼風評?就因為她做外室逼死了我的大姐她還和泉州才子趙若愚訂了親!」
她以袖拭淚,在低頭的一瞬間迅速意識到如果能取代鄭歸音,那怕是做外室也是一條捷徑,如果能生下孩子誰說沒有出頭的那一天。這樣的思緒以前從沒有想過,卻突然衝進她腦海。
她想起了她離開時,蘇大公子面帶難色,提醒過她的話:
「你是我的同母妹妹。難道我不想讓你嫁得更好?你二哥也是疼你的。但你要想明白,再去參選又名落孫山的話,你二哥那邊的同窗都未必願意娶你了。」
蘇嫡女悽厲一笑。傅映風皺眉。果然她掙扎道:「大人!三年前趙若愚要是沒有被她勾引怎麼會出力?大人你必定也知道他還找了泉州宗室出面,為鄭家說情。這樣的風評她怎麼也敢來參選。她分明有更大的圖謀。大人,她搶了我們蘇家還不夠——!她還要搶許家,連以前謀算過她家的洪家、紀府、汪公公、平寧侯府,她統統不會放過!她憑的也就是那張臉,生得比我那庶妹好一星半點——」
鄭歸音在小耳房裏,用不着仔細去聽。她就知道蘇嫡女能說什麼。至於蘇氏闖來這一趟,最多五成是為參選。還有五成,必是為了壓過蘇庶女。連她鄭歸音都受不了蘇庶女上名冊參選,更何況是蘇嫡女?
她跟着鄭大公子來見傅映風之前,一路上切切實實地向張夫人提過這件事。
「乾娘,蘇庶女名字在名冊上真是劃不掉了?」
「劃不掉了。」這可是秀王世孫身邊的張夫人和她親口說着,老女官搖頭着,「提也不要提。蘇氏的名字連官家都已經知道了。」
「什麼?」她從張夫人嘴裏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難怪。難怪傅九公子打從一開始就對蘇庶女另眼相看。」
她那時苦笑着。張夫人說的是宮闈秘事。原來內庫大監汪大用壞事前,就和皇上密稟一事,有一名蘇姓選女長得像太上皇的先皇后刑氏,必定得能太上皇的歡心。
「太上皇前陣子死了愛妃大劉氏。傷心不已。那怕蘇家謀反呢,皇上為了孝敬太上皇,也會讓傅映風想個法子讓蘇庶女進宮。」現在德壽宮選女名冊上內定了蘇庶女第三名,這根本就是小事。
張夫人的話在她腦海中迴響,另一面艙房裏蘇嫡女還在哭着:「大人,我庶妹任性妄為,只要她得了寵絕不會記得大人對她的恩情的。」
她的聲音越發悽厲起來。傅映風的聲音淡然。「本官也不需要她記得。」
鄭歸音貼在門上聽着,不由回想起傅映風警告勸說過的話:「蘇庶女會得寵,我怕你在宮裏受苦。」她臨別時,張夫人也曾看她一眼,她能看出那眼神的意思和傅映風的話一樣。
「鄭娘子,依奴看,你確實要小心些了。」至於儂秋聲完全不是提醒鄭歸音要擔心蘇家翻身,而是在船上曾經拍桌怒啐,冷笑道
「我終於也明白了!傅九心尖上的那賤人碧葉也姓刑!必定是同樣的出身,否則怎麼那賤人能和蘇庶女有三分像,否則當年傅九怎麼就為了那賤人連科舉也廢了?不過是個通房丫頭!?在他心裏就是皇娘一樣供着吧?我呸——!遲早有一天落到老娘的手上叫那賤人知道什麼是報應!」
「……」儂秋聲拆傅映風的台已經拆習慣。半點臉面不會給他留。但鄭歸音那時在船上還是震驚了。
什麼碧葉也是刑氏族中遠支的族人,什麼傅映風知道她的出身對她另眼相看,她以前都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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