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歸音懷疑宮中傳出來的流言,張夫人可是和她說過:公主身子是不太壯,時不時還要吃些補藥。一筆閣 www.yibige.com潘府里暗中獻上去的藥膳更是月月都有。但過去十多年也從沒有什么女病。更何況是不育?
傅映風本來等着她走過來說幾句話,沒料着她死守在殿階拐角的無人處偷窺。也沒人在這個時辰公然趕走她。沒聽到太后把她譜的曲子連聽了兩回。然而蘇庶女可不怕。她謝恩起身後居然就抱琴走了過來,到了殿外樓柱邊,兩女擺出對峙的架式。
這倒讓傅九意外止步。打算看她們唱什麼戲。蘇庶女故意皮笑肉不笑道:「這一曲《孤光》,我彈得如何?鄭娘子得了這兩個字為曲名,在太后跟前是何等的得意?」
鄭歸音側身站在了樓柱後,隱藏着和她交換一個眼色。四面的內侍宮人都看了過來,豎着耳朵偷聽她們之間的明爭暗鬥,盼着她們兩敗俱傷,她刻意譏笑道:「曲意錯了。」
她瞧着蘇幕綠,卻暗暗給了她一個滿意的眼神。她萬分滿意蘇庶女,因為有了她,眼下這樓里最出風頭的就不是她鄭歸音,那怕她巴結上了吳太后,蘇庶女卻吸引了太上皇。她方才看到太上皇倚在玉座上手指輕敲着扶攔。他甚至微眯了眼,全身鬆懈下來,聆聽着蘇庶女這技巧不足卻由璞玉天資彈出來的一曲。至於這位七十老人偷偷打量蘇庶女的容貌然後滿意的模樣,她站在吳太后身邊已經看着了。
這樣的亂世,卻出這樣的安逸皇帝,平白放着北方的萬里江山。她暗嘲着,轉頭看到殿門前樓欄上的傅映風,一顆心又柔軟了起來。
他那樣生氣不讓她進宮,是因為太上皇果然是人老心不老吧?生不出皇子不能人道卻依舊好美色。她這時難得情深看着傅映風,他因為被她無視了很久,無奈放棄抬眼先瞧着了蘇庶女。他同樣滿意她彈奏的這一曲。
他方才親眼看到太上皇被蘇庶婦女這色藝雙全的美人所吸引,根本沒有功夫去看吳太后身邊的鄭歸音,只要蘇庶女按他的安排好好聽話。一切都好辦……
正想着,他這時才突然發現了鄭歸音居然有功夫盯着他。她又是一臉嘲笑地看着他,他暗叫不好。他只看蘇庶女兩眼又被她抓到。
一腳踏出想去解釋他又驚覺止步暗自苦笑:他又是她的什麼人呢?她讓他不要做駙馬,他卻沒答應……
他這一遲疑,恰好聽着蘇庶女問道:「曲意錯了?難道不是張孝祥詞作中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的意思?否則太后何必以孤光為曲名?」鄭歸音也回頭,挑釁笑着:「這難道能難得倒蘇才女?」
兩女裝着爭吵,也是想讓傅九認為蘇庶女和鄭二娘子並沒有暗中勾結。但這種為曲名的爭論此時在月瑤樓中時不時地就有人挑起。月瑤樓高三層,一樓除了西面,其他三面長廊上都以格子板隔開了一座座廊間。
上不了二樓百官大宴的低品京官們在一樓散座吃席,也有年輕的六品官從二樓溜下來會友,趙若愚雖然有恩旨上了二樓,卻也與幾位宗親、太學才子相約在一樓北廊的廊間裏開了私宴,細細聽女伎唱彈了一曲《西江月——孤光》
「果然是張孝祥的名作《孤光自照》?」
待得一曲唱畢,眾人皆贊,有才子斟酌着問道,立時就有才子反對:「依我看不是。『嶺表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那一首詞好得絕妙,唱得也好。卻本應該是《念奴嬌》的曲牌,太后取了這《西江月》曲牌並不是張孝祥的這首詞。西江月曲牌里分明有一首大家之作,你們都不記了?」
起居舍人兼臨安府推官林才子微帶醉意駁了這幾天句,眾人催他快說。他故意拖延,被教坊司的女伎敬了一大盞後,他才得意笑着以牙筷敲銀盞,悠悠唱道:
「世間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他邊唱邊搖晃着站起,推窗望月,「……中秋誰與共孤光,持盞悽然北望……」
諸位才子聽得最後一句時皆是一怔,趙若愚早就想到了,此時聽他唱出亦是和眾人一起鬨然叫好:
「果真是這一曲大家之作,蘇學士的《西江月——世間一場大夢》,這才是太后之意?」
「不妥,不妥!依在下看,這孤光兩字是指那鄭才女在曲中暗藏的用意!果真她是從北邊逃回來的歸正人,又是平寧侯那樣的靖難功臣舊勛之後才能在曲意里透出這般蒼涼,孤光在典故里的意思是遠方之光。與誰共孤光,悽然北望……不是忠臣之後不能發此悲聲!」
眾人皆是嘆息,看向趙若愚時見得他正細想得出神。年輕人們喝多了不由紛紛調笑他是不是後悔拒了鄭家這門親事。趙若愚交際起來也有一手,只扯開婚事的話題笑道:
「她這曲意怕是只等知音來解?太后也只解到了孤光兩字?」
「不像,太后故意用了蘇學士西江月的詞牌,又讓班頭們填詞用了張孝祥嶺表孤光。太后恐怕是在借着賜曲名打機鋒開玩笑,問她這曲子是張詞裏的孤光自照,還是蘇詞裏的持盞北望?」
聽到這裏,林才子在窗前轉身,搖頭晃腦駁了回去:「非是熟讀經史不足以與論!所謂內聖外王。太后是在問鄭選女,內聖與外王敦重?以內聖為先,所以一心修身齊家便是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以外王為先,就是治國平天下,持盞北望與仁人志士共結北伐大志?」
「林兄高才——!」這一解說,便是趙若愚也激賞不已,眾人論了一番聖人之言和時局。爭論着官家初登基北伐失敗,現在是修內政以待將來,還是再次北伐?
「官家的馬政難道不是北伐大計?我朝缺馬,現在從四川以茶換來吐蕃馬,再從長江上游順流而下送到江北大營。假以時日何嘗沒有第二次北伐?這豈不是以內政而修外王?」
因為馬政眾人又開始爭吵,最後還是有穩重沒喝醉的人覺得不方便在今日議論朝局,連忙又說起了閒話笑道:「學士院的范竊荷范小學士,他說這鄭娘子和他一樣最喜歡打機鋒。就愛賭酒射覆。難不成太后也聽說這趣事了?」
一時間眾人大笑。論起賭酒射覆打機鋒,才子們誰又不會,誰不是一聽就技癢。趙若愚是親眼見過她在選試時和範文存打機鋒的,反是笑而不語。他這神態又惹來了一陣對他和鄭家親事的嘲笑追問。
一樓已是鬧哄哄,三樓樓梯口蘇庶女和鄭娘子之間的一答一應之間似乎是在較勁。這兩女落在傅映風眼中,卻是一眼看穿:
他皺眉召了一個小宦官,指着鄭歸音道:「去叫她過來。和她說這樓里不許亂走。」
小宦官一看這傅大人又要出手為蘇選女排除阻礙了,趕緊應了,飛了似地跑過去請人。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鄭二娘子艷名洗白生涯》,微信關注「熱度網文 或者 rdww444」 與更多書友一起聊喜歡的書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9s 3.978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