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陳尚東下完課回到辦公室,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筆神閣 bishenge.com
「手機?你們搞錯了吧,我丟的手機當天就拿回來了,你說的肯定不是我的手機。」
「就是你的,下午你來區公安局物證保管中心拿走,記得帶身份證。」
「可是……」
「不用可是了,小偷團伙都指證手機是你的,還能有假?你最好來一趟,別讓我們做難,明白?」
警察都這麼說了,陳尚東還能怎麼辦?
下午正好沒課,陳尚東寫一會教案後,騎自行車去hc區公安局。
來到公安局問過,他才知道物證保管中心不在公安大院裏。
一位民警帶着他走出公安大院,橫過馬路又拐過幾條陰暗的小巷,來到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前。
陳尚東望着眼前的小樓心裏奇怪,沒有門牌、沒有單位介紹、連最基本的警徽標識都缺失,就這麼坦然隱匿在普通居民巷中。
「就這裏,你進去吧。」帶路民警歸還身份證,敬禮後轉身離去。
陳尚東點頭,徑直走進小樓。
一樓的一間辦公室里,陳尚東見到了昨天打電話的那個人,三十來歲相貌冷峻。
「請問,昨天是你找我對嗎?」
「沒錯,昨天是我打的電話。這是你的手機,你檢查一下,看看有什麼損壞?」那人彎腰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膠袋,裏面有一台款式新穎的黑色手機。
「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國內還沒上市呢。」見陳尚東發愣,那人熱情解釋道,「對了,你的身份證?」
陳尚東遞過身份證,那人在電腦上噼里啪啦敲擊一頓,「好了,拿去吧。」
「可是……」
「別可是啦,人家都說這是你的手機,你自己反倒不認,這是什麼道理?」那人笑道:「你知道嗎?樓上整層都是證物,他們為什麼單說這是你的?吃飽了撐的?」
「好吧。」陳尚東瞥一眼他胸前的證件,上寫「賀軍」兩字還有編號,於是收好身份證和手機,「麻煩你了賀警官。」
賀軍擺擺手,「應該的,走吧。」
回到公安大樓,陳尚東騎上自行車往回走。
車到半路,陳尚東停下,從挎包里拿出膠袋迎着日頭端詳手機。
真是最新款的蘋果哎,我怎麼可能買得起這麼貴的手機?為什麼那些小偷都指證這台手機是自己的?漏洞如此明顯警察也不懷疑?
算了,指不定哪天警察醒悟過來就會追回去的,權當自己保管幾天。
這麼一想,陳尚東頓時放鬆,輕快地騎車返回學校。
回到學校還沒放學,他背着挎包直接回辦公室,見周圍沒人,將膠袋往柜子裏一丟一鎖,再不理會。
又一次人口普查即將來到,陳尚東在周五將招生辦的文件宣讀後,一再強調全班都要交戶口本複印件,說招生辦要求在下周三前完成戶口審核,請同學們一定要高度重視。
下課後他收拾行李,帶着兩盒補品直奔老家。
陳尚東老家在向陽縣火塘鄉紅衛村,從市里坐火車過去要四十來分鐘。
火車晃晃悠悠,陳尚東歸心似箭。
兩月未曾回家,也不知家裏如何?父母身體可好?
進村時暮色降臨,家家戶戶炊煙裊裊,處處顯得寧靜高遠。
陳尚東一陣激動,奔波來去還是生養自己的家鄉最好最舒適。
有村人對面而過,陳尚東都客氣地招呼。
村人都笑着打趣說知識分子又回來蹭吃蹭喝嘍。
陳尚東笑笑不以為意。
走進院子,嫂子何桂珍抱着兩歲多的侄女指着一角結着果子的梨樹教她說話。
侄女轉頭見他回來哇哇亂叫,嫂子回過頭來笑道:「尚東回來了?」
陳尚東放下手裏的東西點頭,「回來看看,琴兒乖不乖?來,叔叔抱抱。」
侄女陳琴張開雙手,陳尚東接過來親一口,「琴兒真香,想叔叔沒有?」
陳琴說話有點晚,這會兒還只曉得「叔叔叔叔」地叫,雙手在他下巴處抓來抓去。
何桂珍笑道:「還是我抱吧,別把你下巴抓爛。」
陳尚東不依,「沒事,我多抱抱,不然她會忘了我。」
母親李芳聽到聲音端着簸箕出來,笑問道:「東兒回來了?」
「媽,爸呢?山里幹活還沒回來?」
母親拿着簸萁搖動裏面的米,碎米掉下來被院裏的幾隻雞搶着叼走。
「他除了那座山還能去哪?你坐會,興許馬上就回。」
如今農村政策日漸向好,不但有田有地,還分了山林允許開荒,陳尚東的父親閒着無事就去山裏開墾,計劃來年種杉樹。
陳尚東抱着陳琴搖來晃去,帶起一串串笑聲,「哥呢?還好嗎?」
何桂珍道:「化工廠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晚八點不放人。」
李芳附和道:「是啊,那工作忒不易,桂珍你休完產假還去嗎?」
何桂珍接過陳琴點頭道:「當然去啊,多少有點收入,不過我下周去上班,媽你忙得過來不?」
「放心去吧,有什麼忙不過來的?他兄弟倆不都是我帶大的?」
陳尚東笑了笑,家長里短何嘗不是天籟之音?聽着一家子和氣說話也是一種幸福。
哥哥陳尚榮比陳尚東大三歲,小兩口都在化工廠上班,薪酬還過得去,就是勞作時間太長,工作壓力很大。
彼時農村的企業沒什麼《勞動法》的概念,村里人也沒見哪個站出來反對,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的一天工作十小時延續至今。
陳尚東曾提出質疑,被耿直的父親阻止。
他說農村人找個活路得倆錢不容易,雙方體諒就好,沒必要上綱上線鬧出個輸贏。
陳尚東聽父親的,他說不鬧自己肯定不鬧。
夜色朦朧的時候,父親扛着鋤頭回家,陳尚東見父親微彎的背脊頓時眼眶濕潤。
他上前接過鋤頭遞去香煙,「爸,山裏的活一天干不完,能早回便早回吧,別累壞了身子。」
「幸好前陣子得你兩兄弟一起開墾,不然我一人真挖不過來。」父親陳朝貴接過香煙點燃,愜意地吐煙圈,「今天怎麼回來了?」
陳尚東指着地上的補品道:「同學家長送了些補品,我捎回來給你和媽吃。」
陳朝貴皺眉道:「你才接班主任多久就這樣亂搞?這些玩意吃着不嫌瘮得慌?你趕緊拿回去退給人家。」
「我補了錢給人家的,你放心吃吧。」
「真退了錢?那人家總給你送禮,你老錢退也不是個事。你咋不送給小舅?」
陳尚東撇嘴道:「人家是建設局的幹部,看得上你這些東西?」
李芳有兩個弟弟,老二李進寶在家務農家境一般,老三李進喜早早考取中專離開了農村,如今在市建設局工作,家底不錯,可跟陳尚東一家走動不多。
母親在廚房裏搞好飯菜後出來埋怨,「兒子帶東西回來你拿着就是,嘚吧嘚吧說個不停。」
陳朝貴幹笑道:「好好,我不說,不說總行了吧?」
陳尚東等父親進屋洗手,低聲恭維母親,「還是媽最威風,一句話說得爸成了悶葫蘆。」
李芳笑罵道:「就你嘴碎。跟媽說實話,這是你送人又退回來的禮,對嗎?」
陳尚東拱手道:「娘哎,你可真是包青天,什麼事都門清。確實是這樣,我不是怕爸訓我嘛,才編了個謊。」
「行了,把煙熄掉進屋吃飯。」李芳笑着催促道。
陳尚東熄掉煙蒂,「等等哥吧。」
「不用,留了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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