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明這種事情這麼能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這不等於是懷疑當成聖上不清明?所以,你要反過來,你得替當今天子歌功頌德,說陛下治理得好,天下人人都成了君子。看書否 m.kanshufou.com何友明是不喜歡直白的說文章的,那麼,你得學會繞彎子。
這個彎子要怎麼繞,才能顯得拍馬匹自然一點呢?
那你就來說說看,什麼人才說得上是溫柔敦厚的君子,最後來說,當今這樣的人很多,不就等於說當今君子多,皇帝當真棒棒噠?
思路定了,喬明淵睜開眼睛,提筆開始寫。
四題最為要緊的,在於文章的破題要巧妙,你得在開篇一鳴驚人。
喬明淵想了想,寫下了破題的第一句話「君子盛譽於風,始於禮儀教化。」
這是說,君子這個詞開始在天下盛行,源自於人們開始學習禮儀。
接着寫了承題「夫君子也,天下禮儀之美也;夫君子也,溫柔敦厚之性也。夫君子也,秉則加持之樂也。」
這就是說,所謂君子,就是天下學習禮儀學得最好的那些人,是性格溫柔敦厚的那些人,是時刻懂得用規則約束自己為樂的那些人。
他抬筆,洋洋灑灑寫下排比文,字字對句句,半點不多。稿紙上已見整潔美觀。
接下來,就是要剖析達到這種要求的,都是些什麼人。都需要做到什麼樣子
「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知情之克制,明理之行事,不偏不倚,然後君子。」
「嚴於律己身,寬以待其人,好望自省,然後君子。」
「臨危以不懼,勇不責當擔,受命欣然,然後君子。」
……
喬明淵半點不停頓,待停下筆來,一篇八百多字的文章已然寫成,同旁邊那些或在凝眉苦思、或在埋頭苦寫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高高在座的何友明不注意到他也難。
府試跟縣試不同,府試考三場,但主考官也是判卷管,也就說,何友明有權利決定取誰還是不取誰。正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規矩,所以在主考官跟前,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何友明每一次主持府試,都能看到大家各種各樣的狀態,他素來笑嘻嘻的,可考場上,越是笑嘻嘻越是讓人心裏發毛,在他跟前失態的大有人在。就是沒有失態,擱眼皮底下,總得小心謹慎一些。
他想着,抬頭看了看角落裏的沙漏。
這會兒離開考才過去了一個時辰不到。
這小子怎麼就一點不受他影響,反而文思泉湧?
何友明覺得奇怪。
他留心看了看,正對着他,那應是哪個縣城的案首,他便對另一側的衙役招了招手,衙役附耳過來,他極為小聲的問道「此人是誰?」
衙役便翻了翻手中的名錄「此乃易縣案首,喬明淵。」
「哦。」何友明坐直了身體,甚至微微傾身,仿佛想看看喬明淵在寫什麼。
那衙役就奇怪「大人,是有什麼不妥當之處?」
他擔心是喬明淵作弊,被主考官大人看了個正着,說着這話時就想放下名錄去喬明淵那看看,如有必要,搜身一下也沒什麼不可以。
何友明擺了擺手「沒事。」
說罷,他又坐了回去。
一時間,他竟有些期待喬明淵的卷子來。
那衙役卻是誤解了,因為害怕喬明淵在作弊,他甚至走到了喬明淵旁邊站着,近身督促着喬明淵。喬明淵那會兒正在埋頭寫第二道四題,全然沒注意到衙役的異常,這可苦了他身邊的另一個案首,那人原本就有些害怕何友明,如今被這衙役盯着,已經抖如篩糠,手中的筆落了幾次都沒落,反而滴了幾滴墨在稿紙上,嚇得他臉色發白,心道幸好不是落在試卷上,手腳忙亂的將稿紙移了開去,心中已恨死了喬明淵。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不覺中,喬明淵已經寫完了兩道四題,生下來的五經題和試帖詩就簡單多了,他也沒做太多的想法,就開始做題。
此時考場上已經有人寫完了全部的試題,開始謄抄在試卷上。
同樣,也有寫完了的,抬頭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何友明。這是因為府試是由主考官批改卷子,上千人的試卷,他當然是希望越早批改完越好,所以,歷來有規矩,學生答完了題目可以提前交給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看了,當場閱卷,也會點評一二,更有甚者,當場就決定取與不取。
一般來說,堂考第一個交卷的,自然能博得大家的注意,也能博得知府大人的注意。
這裏俱是每個縣的縣試前十名,除掉那些心理素質薄弱的,大多數都是兼具實力與心態的人,誰不想在知府大人跟前露個臉?
大家的目光都盼着知府大人看過來,注意到自己,就可以順勢交卷。
誰料那知府大人不知為何,一雙眼睛一直長在正中間那小子身上,半點都不帶眨的。而那小子也是沉得住氣,知府大人這樣灼灼的盯着,他自巋然不動。
又過了一會兒,暗中看着喬明淵的人便見他舒了口氣,小心的放了筆。
「快交卷啊!別磨嘰了!」
已經有人在心裏咆哮。
他們也是看出來了,知府大人對這個小子有興趣,小子不交卷,知府大人的目光就不會落在他們的身上,因此,一見到喬明淵放下筆,個個都比那脖子都快伸斷了的知府大人心急。
哪知道喬明淵放下了筆,竟沒有要交卷的心思。
只見他在原地坐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後,就從考籃里拿出一塊略薄的軟毯子,就……就開始趴着睡覺了。
這這這……
眾人皆是震驚!
敢在知府大人跟前睡覺!敢在科考考場上睡覺!這人到底是長了幾個膽子?
此舉不單單是考生們震驚,連何友明都驚呆了。他主考府試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一個人,旁人都在緊張考試,他竟就睡着了。他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看着面對自己的少年人手枕着胳膊閉上眼睛,心裏頓時就跟貓抓似的撓啊撓。喬明淵的試卷就在他手邊放着,看起來四題已經謄抄完畢,應還有五經題和試帖題沒謄寫,但也是在稿紙上寫完了的。
那一瞬間,他甚至想離開座位,從喬明淵手下抽出來看個究竟。
小子到底寫了怎樣的錦繡文章,竟完全不擔心自己考不上?
「咳咳,若有寫完的,可提前交卷給本官批閱。」何友明終於還是繃不住了,他輕咳了一聲,想用話語驚醒看似睡得香甜的喬明淵。
旁人聽了這話,總算鬆了口氣。
嗚嗚嗚,太好了,何大人總算注意到我們了!
我們太不容易了!
這些人險些老淚縱橫,忙不迭的將自己謄抄好的試卷捧着交到了何友明的跟前,一時間公堂上有了些許喧鬧聲和腳步聲。
何友明捧着試卷,覺得腦袋瓜子真疼,瞥了一眼那考生,還在桌子上睡着,全然沒將這些當回事。
交了卷子的考生沒馬上下去,他們站在案桌兩側,垂着手恭敬的等着,指望着何友明當場給評語,或給個取與不取的訊號。可等了半天,卻見何友明的眼睛還長在那睡覺的人身上,不由一陣羞惱,又繼續罵那睡覺的小子情況,是個不折不扣的「瞌睡蟲」投胎!
喬明淵不為所動。
何友明終於將目光從他身上收了回來,其實只是目光回來了,心思還是好奇,於是,手裏的試卷也就是走馬觀花。
這樣的情況下,他自然不會輕易決定取與不取,看完了之後,就淡定的將試卷放下「交了卷的可以出去等着放排。」
一眾人失望至極。
他們回到座位上,開始磨磨唧唧的收拾自己的東西,其實在在等何友明再看一眼,多少給句點評。就在這時,那披着毯子睡覺的人總算醒了,他小小的伸了個懶腰,眾人心裏直道「到了到了總算要交卷了,快去啊快去啊!」
結果,喬明淵伸了個懶腰後,將毯子小心的折了起來,對衙役小心的招了招手。
那衙役不明所以,看向了何友明。
何友明也很想知道他想幹嘛,遂對衙役點了點頭,衙役走了過去,便聽喬明淵極為小聲的問道「大哥,我是第一次來,想問問,休息時間可以吃東西嗎?」
縣試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那會兒可以吃飯喝水,衙役還挑着東西賣呢!
進來時丁寶林只說府試可以休息一刻鐘,卻沒跟他將能不能吃點東西,他二更天起來到現在,就開考前吃了個餅,這會兒早就餓得冒清口水。一餓又困,他睡醒後精神好了些,肚子又開始咕咕叫,眼見着何友明並無要讓大家吃飯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去問。
那衙役的臉成了染坊,五顏六色極為複雜。
倒是上首的何友明聽見了,他噗嗤笑了「你們若是餓了,可以進食。要是累了,也可以睡覺。」
其實他也餓了。
「衙役大哥,可有熱水熱茶賣?」喬明淵一聽就開心,馬上問衙役。
衙役白了他一眼「知府大人跟前,誰會賺那錢,嫌命太長了是不是?」
站起來正準備往外走的何友明聽見這話,腳下一錯,臉上的笑再也繃不住,只得強迫自己別笑出聲來,快步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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