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江山亂 第五十九章 孩子

    一個七歲的孩子應該過着怎樣的生活呢？春福婆婆想，至少不該是北齊這樣子。

    北齊哭了。

    七姑娘從來沒有見過北齊哭成這樣子過。

    宮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低着頭。

    花臉也在心裏面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宮竹一輩子都不會把這個故事告訴北齊的。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北齊有自己的命運，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這一點從北齊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決定了。不，往前說的話，甚至可以說北齊的出生就是為了完成他的使命。

    北齊的內心空蕩蕩的。現在的他不知道應該幹什麼，只是覺得很難過，很委屈，很失落，很想哭。就算北齊的心智再成熟也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並沒有承受過什麼大災大難，也不懂的應該怎樣去應付這個世界給予，哪怕這些給予是你不想要的。

    七姑娘抱着北齊，也說不出話來，急的也哭出來。北齊不打不鬧，任由七姑娘將他抱到懷裏面，不停的拍打後背，他全然不顧，只是一昧的哭自己的。

    後面車上的章老闆也聽到了北齊的哭聲，他打開窗戶叫烈山去看看，烈山快馬跟上前面那輛馬車，發現花臉默不作聲。想來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就跟章老闆搖搖頭。

    章老闆點了點頭就關上窗戶把頭收回來了。之前他對北齊這個孩子是不太上心的，只是昨天得到的情報資源再加上之前永昌王爺跟他說過的話，他現在已經差不多的將事情都搞清楚了，雖然沒有得到誰的首肯，但憑着他的機智，應該是不會出錯的。

    「那麼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孩子是最重要的了？」

    章老闆默不作聲在心裏面細細的打量着。

    花臉架着馬車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減慢了速度。

    「怎麼回事？」

    章老闆打開窗戶問，烈山趕緊返回頭來回答。

    「前面一個婦人在攔路。」

    章老闆心裏面奇怪，但是花臉既然已經把車停下來了，應該事情也不小，於是他也下車去查看。當他到前面的時候，宮竹已經從車上下來了，北齊還是在哭着，只是聲音小了很多。

    「關老闆，怎麼回事？」

    宮竹回過頭來，

    「看來是逃難的人吧，老人家和孩子都不行了。」

    在路邊躺着銀髮對的老人家，還有兩個小孩子躺在她身上，眼神渙散看起來也是快不行的樣子。小一點的孩子看起來也就是剛斷奶的樣子，看起來已經不行了，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大一點的孩子還可以勉強大口喘着粗氣。兩個孩子都沒有穿鞋，腳底掌都是大血泡子，有幾個已經破了的血肉模糊。

    兩個孩子的娘看來就是這位橫在路上的婦女了。這位婦女看起來狀態似乎是要比老人家更差一些，但還是堅持着要着自己的手臂，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關老闆，咱們也是趕路的人啊。」

    章老闆已經看出了宮竹的惻隱之心，擔心他會耽誤時間，就出聲提醒。

    「我看這些人應該是因為長時間的趕路，缺水缺吃的原因，這樣吧，把咱們的乾糧給他們留一些好了。」

    章老闆知道宮竹心意已決，就叫烈山來幫忙，把那位橫在路中間的婦人拖到一邊去，自己去後面的馬車上拿了些乾糧回來。章老闆給幾個人都灌了一些水，又將吃食塞到婦女和老人家的手裏。老人家果然狀況還好些，馬上就抓着手裏的餅舉起來吃下去了。

    「行了，關老闆，咱們的力量只能坐到這裏了，趕緊趕路吧。」

    「嗯，好。」

    章老闆說完就回到後面的馬車上去了，宮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才回到馬車上。自始至終花臉就沒有鬆開過韁繩，七姑娘他們也沒有打開窗戶。宮竹回到車上的時候北齊已經不哭了，只是還在啜泣，呆呆的不知道是在看着哪裏。

    宮竹嘆了一口氣，叫花臉出發了。

    宮竹搭救的人的確是在逃，不過不是逃難，而是逃命。如果宮竹知道他們就是那位將他的消息高發給官府最後被殺死的那羊湯攤子小販的家人的話，不知道還會不會這樣對他們。

    小販自早上出去之後直到晚上都還沒有回去，他婆娘隱隱的覺得心裏面不安，就出門去等他。她抱着小兒子坐在家門口等，卻聽見從遠處漸漸有馬匹的聲音傳過來，他們村子不富裕，是沒有人家騎馬的，她覺得不安心就趕緊返回家裏關上門了。沒想到剛剛在床上坐好，門就被撞開了，攤販的屍體就是撞開門的工具。

    「人已經死了，不要多嘴多舌，不然都得死。」

    來人她看不清楚，不過那人手裏拿着的刀劍卻着實晃到了他小兒子的臉上，她嚇得趕緊練練點頭。

    「你還知道什麼嗎？」

    這句話是另外一個人問的，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她的回答裏面帶着哭腔和懇求。她抱着自己的孩子一直在彎腰磕頭，不敢睜開眼睛看前面的人。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站起來，發現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只有她丈夫的屍體。

    要說起來這也是一位決絕果斷的婦女，當天晚上就帶着她的婆婆和兩個孩子逃走了，臨走之前還自己放了一把火燒掉了房子。

    作為一個村婦，甚至沒有進過城，卻能在這種時候做出最迅速準確的反應，如果他不是一位母親，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的孩子，是斷然做不到的。也做不到背着沒有辦法跟她分擔痛苦的蠻不講理的婆婆和兩個不懂事的婆婆在三天之內趕了這麼多路。

    每一個孩子對他們的母親來說都是寶物，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呵護的人。作為一個母親，永遠做不到在失去孩子之後還安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七姑娘抱着已經哭累了睡過去的北齊下了車，自己也因為長時間坐在車裏面站不穩，卻也不肯鬆開自己的手，花臉在旁邊扶着她。

    章老闆過去敲開門，開門的是不久之前剛剛道過別的青水，是的他們又回來了，不過並沒有選擇住在客棧里，而是直接跟永昌王爺住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