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勵城眼皮都沒抬一下,就看着自己扔在桌上的那個煙盒,嗓音沉得跟大山傾軋下來,「沈流,你現在本事大發了?反倒讓老子去猜你想的什麼是吧?」
沈流一聽他這語氣是要發作的,連忙搖頭,不敢觸怒了這頭大老虎,「真不是。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老大,這不是您不讓我們在您面前提那個名字嗎?」
「那就閉上你的嘴,甭提!」邵勵城沉聲一喝,一巴掌砸在辦公桌上。
是,都沒人再敢在他跟前提那個丫頭的名字,就連現在因為王五的那些屁話,來問,也不敢明着問。
但別人不說不問,他這心裏頭就真能不想,不煩?
邵勵城猛地揮擺了手,將沈流趕出了辦公室,然後倒頭就睡,就是累到了極限,讓自己連夢都做不了,睡得死,睡得沉。
沒有再夢見那個抓他的心撓他的肺的壞丫頭,他睡得踏實,但心裏卻空落落的。
若不是醒來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心臟跳動的頻率,他這一瞬間還真覺得心臟好像被誰給掏空,掉落在誰的手裏,拿不回來,又是焦躁,又是惶然。
邵勵城大步走進洗手間裏,清水潑臉,用毛巾抹乾淨了臉,胡亂地掛了下巴處冒着的青茬,才走出辦公室。
走廊上的燈已經全部大亮,因為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
邵勵城叫來了沈流,要去雷霆酒吧坐坐。
路上,沈流接到了艾九的電話,寥寥幾句,通話結束後,便向倚在後座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街景的邵勵城匯報,「老大,是艾九打來的,想請您晚上去鳳凰樓聚聚,說是要感謝您,言而有信,替他收拾了王五,救回了他的那位同窗初暗戀對象。」
邵勵城冷哧一聲,不耐道,「底都被老子端乾淨了,哪來的閒錢請這門客?」
「這就不清楚了。說不定是偷偷藏起來的私房錢。老大您去嗎?」沈流問完了,又覺得這話問得可笑,艾九現在相當於是大光棍一個,沒錢沒權沒勢,在道上已經失實,再說得難聽些,毫無利用價值,並且和邵勵城本就沒什麼重要交情,這趟飯局,邵勵城完全沒必要,也不可能有興趣去赴約。
沈流剛思及此處,卻聽見邵勵城擲落一字,「去。」
就好像人已經失去了方向標,不知道何處才是屬於自己的歸處,便四處遊蕩,如同無根的孤魂野鬼,去哪兒,不去哪兒,都不重要。
-
鳳凰樓。
沈流跟着邵勵城到了艾九設宴的包廂外,正準備推門。
突然,便聽見男人和女人的爭執聲,男人兇惡地喝罵着,字字句句毫不留情,女人委屈又着急地辯駁,嚶嚶嗚嗚地哭泣着。
「……你他媽哭個屁!你背着我跟王五那個老不死的睡得爽快着,你還有理在我面前哭?!」
門外的沈流內心不禁腹誹,艾九你好意思罵王五是老不死,你跟王五的年紀就差幾歲,都是年近半百的人,裝什麼青春壯年。
「艾九你就是沒良心的混蛋!當初是你追我的,也是你說會護着我,疼着我,結果你做到了嗎?!你根本沒做到,你讓我受了王五的侮辱,王五欺負我的時候,你在哪裏?!」
「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害怕告訴你,怕你會去找人家算賬,我也不想看見你受傷。後來你跑了,你扔下我一個人跑了,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保護我嗎?!」
「我只是一個小女人,我能抵抗得了你們這些大男人嗎?而且你們都是做什麼的,你自己心裏清楚,我不聽他的,我就會沒命,我只是不想死,我有錯嗎?!」
「艾九,是你非要追着我,是你讓我攪合進來的,我根本就不想參與這些事,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每天擔驚受怕,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我想過平靜的生活,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
此時包廂內不知是什麼情景,艾九的女人控訴責問了這麼多句,艾九一句都沒有回答。
或許他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止是他答不上,沾了這條道的人,但凡真的動了情念,有了心愛的人,就等同於有了軟肋,怎麼護着,都怕出事,始終不安。
所以只要是腦子清醒的人,都不會給自己身邊埋下這種致命的地雷。
而且沒有幾個女人能像他們這些男人一樣受得起這些風浪,稍有不慎,一生就都毀了。
尤其是從來不沾這條道的女人,只會想過平平靜靜,安安穩穩的日子,她們接受不了危機四伏的生活,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常年在刀口上舔血,更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雙手沾過污濘。
邵勵城眼神瞬空,怔然地轉過身,大步離開了鳳凰樓。
沈流跟了幾步,就被他喝令退下,不能再跟。
沈流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邵勵城沖入人群,身影逐漸消失在人海中。
-
夜最深的時候,清影舞蹈室還放着舒緩的音樂。
舞蹈室里只有一個人的身影,伴隨着樂聲,舞步翩翩,從遊刃有餘,姿態優美,變成了僵硬笨拙,錯誤頻出。
但不論怎麼錯,節奏怎麼亂,葉思清都緊閉着雙眼,旋動着腰肢,一步也沒有停下。
她的舞漸漸脫離了音樂,人仿佛沉陷在什麼魔障當中,蒼白的面容上汗水急落,神情痛苦而艱難,艱難又焦慮。
葉思清耳內聽見的根本不是什麼靜心舒氣的柔和樂聲,而是男人和女人交纏的yan之聲。
那個男人是邵勵城,那些女人……她不知道是誰,不知道究竟都有誰。
但那些聲音連續幾天都迴蕩在她腦海里,便是在她睡着的時候,都還能化成噩夢,生出一幅幅露骨刺眼的畫面,困着她,吞噬她的理智,讓她在夢中就痛哭出聲。
有時在夢中,她實在痛得受不了了,便用手死死地摁着自己的胸口,就想壓破自己的皮肉,把那顆壞死的,自己無法控制的心臟挖出來,隨便扔到哪裏,就是不要再駐在自己的心裏。
她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就是弓着發抖的身子,蜷縮在被子裏,手心摁在自己的心口上,很用力地壓着,空着另一隻手,抹了一把臉,全是那些好像永遠流不乾的淚水。
葉思清變得開始害怕睡覺。
她不敢再睡,就是因為害怕再墜入那些荒唐又不堪的夢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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