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覺得他可愛?」唐念忽然問了這麼一句話,聽着像是在為自己的孩子討表揚,但她這般冷性情的人,恐怕不會做含義如此簡單的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葉思清眼底划過一抹微光,卻不動聲色,收回了手,略微思索了幾秒,抬起頭,看向唐念,淡聲道,「看着他的臉,我總會想到一個人。」
唐念依舊面無表情,似乎沒聽懂她話里的暗示,直接又乾脆地說,「我生的,像我,有毛病嗎?」
葉思清微微揚起了唇角,輕聲道,「是我用詞不準確,應該說看着這個孩子的臉,我總是會想到一個男人。」
「我曾經也來過這裏,也找過這個醫生。」唐念仿佛不打算同她迂迴,看着診室的門,單刀直入了,「我曾經做過的事,和你現在做的,一樣。」
「是麼?」葉思清神色淡靜,瞧不出什麼波瀾,這也正常,她與唐念本就沒有多少交情可言,旁人——尤其是可說是陌生人的往事,輪不着她去關心探究。
「唐小姐會這麼做肯定也有難言之隱,不過我沒有這麼重的好奇心,就不打聽了。」她的話禮數周全,言下之意卻明明白白地在告訴唐念,也該適當地收一收好奇心。
唐念倒是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低頭看着自己懷裏的孩子,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溫情,「如果我當時真的拿掉了他,我會後悔。」
「但是沒有如果。」葉思清平聲靜氣地說。
「對,沒有如果。」唐念點了點頭,竟是對葉思清的話表達出了明確的贊同,隨即又道,「很多事情就是不存在第二次選擇的可能性,一旦做了選擇,就沒有辦法再回頭。」
聞言,葉思清終是輕聲嘆息道,「唐小姐,你看起來不像是說話愛繞彎子的人,為什麼今天和我說話,一直兜圈子,不如你直接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麼吧?」
「你不想打掉自己的孩子。」唐念直截了當地下了一個結論。
葉思清輕點了頭,承認道,「應該沒有人想打掉自己的孩子。」
「我的意思是,你非常不想打掉這個孩子。」唐念加以補充說明了。
「有什麼區別麼?」葉思清有些疑惑地問。
「有。」唐念道,「你是孩子的母親,最大的選擇權在你手上,你想留下孩子的信念有多強,這個孩子生存的幾率就有多大。」
葉思清的眼神倏然出現了些許波動,「但有的時候,有的事情,不是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邵總的能力很強,不管是市里,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唐念突然誇起了邵勵城。
這讓葉思清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的名頭是響亮,沒想到唐小姐對這些事也很關注。」葉思清聲音柔和了許多,大概是因為自己的男人被誇獎了,沒有幾個女人不會感到欣喜。
「既然你也認為你的丈夫有足夠的本事和能力,也相信你們之間的感情堅不可摧,那為什麼不相信無論什麼樣的事都能一起面對,一起承擔,一起扛下去?」
唐念的話堅定有力,字字鋒銳,像是一柄又一柄尖刀,不容置喙地刻印進葉思清的心頭。
葉思清驀然語塞,心間掀起了無數的濤浪,那些話在她腦海中翻騰着,激化了她壓抑的某些情感。
她還沒有收理好情緒,想出最合適的言辭,回應唐念的苛問,就聽見唐念再次開了口。
不知為何,這一次,她從唐念的語氣中隱約聽出了一些欣羨的意味。
「像邵總這樣足夠強的男人,對你一心一意,願意為你擋風遮雨……這樣的人,千載難逢,這樣的機會,或許終生難遇。邵太太,你很幸運,也很幸福。倘若還有一點轉圜的餘地,還是不要輕易就做出會毀掉自己幸福的事情。」
唐念說着,便抱穩了懷裏的孩子,施然站起來,「我的兒子知道我當年想過不要他,他還什麼都不太明白,就覺得難過,抱着我哭得很醜很醜,問我……他長得不好看嗎?還是他不乖?為什麼不要他……他說,他很開心有我這個媽媽,媽媽也要開心生下他這個乖寶寶。」
唐念看着神色顯有動容的葉思清,漠聲再說,「挺傻的小子,說的話,笨得可以,不過他說得沒錯,他也有出生的權利,他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機會。」
說完,唐念抱着孩子,轉身離開了,留下葉思清一個人站在空曠的走廊上,駐足凝思。
葉思清在那時心緒便開始亂了。
她不得不承認,唐念的話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而如今,她被邵勵城用力地擁抱着,聽着他的懇求,感受着他對孩子的所有期待和愛。
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早早地想好了,還告訴她,這個孩子的名字叫邵遇清,是因為他想更早地遇見她,這樣就能更早地相識相愛,擁有屬於他們的幸福。
邵遇清就是他們的幸福之一。
她真的很想留住這樣的幸福,也願意在他這份結實、寬闊、溫暖的懷抱里,用他給予她的勇氣,和他一起共同承擔所有的風險,共同面對一切的風雨。
葉思清緩緩閉起了濕潤的雙眼,伸出雙臂,抱緊了邵勵城的脖頸,她的臉挨着他的臉,互相傳遞着彼此的溫度和心情。
邵勵城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也似乎能夠從她的舉動中感覺到她的心意,不由收緊了手臂,箍着她,放緩了力道,像是在呵護珍愛的寶物一般,極盡柔情地親吻着她。
而後,他忽然聽見這丫頭柔軟的嗓音輕輕地落在他的耳側,仿若在剖白她深藏的那些情意。
她只說了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
「邵勵城,我想和你生孩子。」
這句話直擊邵老大的內心,瞬間令他神情大震,呼吸發沉。
「丫頭,你這是答應留下孩子了?你真的答應留下我們的遇清了?!」
邵勵城一邊問着,但他慣常皺着的濃眉已經舒展開來,他欣喜若狂地疼愛着懷裏的小女人,幾乎用盡了一身的力氣,討好着她,盡情地向她表達着自己滿心的愛意。
「思清,我愛你。」折騰夠了,索取得心滿意足了的邵老大這會兒就像是一個人生大贏家,懷抱着自己的小嬌妻,寬大的手掌扶在葉思清的腰間,隔着薄薄的肚皮,也是在拍撫自己的孩子,他沉着嗓聲,語氣更加堅定地說,「我也愛我們的小遇清,你放心,我一定會護好你們母子倆,讓你順順利利地把孩子生下來,讓小遇清平平安安地來到這個世界上……」
葉思清依在他胸前,唇邊浮現着始終未曾消褪的,深深的笑意,她輕輕地張開唇,說了一個「好」字,聲音是濕透的,語氣是輕快的,仿佛拋開了一直以來的種種束縛,將心完全交託給了身邊的這個男人。
病房裏盛載着滿滿的濃情蜜意,互銘心意的兩個人相擁在一起,獨享着他們得來不易的幸福時光。
而早先時候,氣沖沖地離開病房的任芳,正在一樓大廳門口打轉,滿臉煩躁地念叨着,低罵着,腳步來來回回地,一會兒走向電梯,一會兒又返回來。
「這渾玩意兒,真是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娘,在那小狐狸跟前就知道跟我對着幹,氣死我……」
「也不知道那小狐狸到底什麼段數,怎麼就能把我這兒子迷得七葷八素的,完全找不着北,說什麼話都聽,也不聽聽那小狐狸說的都是什麼話!什麼叫跟你結婚,但要把孩子打掉,這不腦子有問題嗎?!!偏偏我這兒子腦子也跟着短路!!!」
「氣死我了!我還就不管這混玩意兒了!讓他胡亂折騰去得了!什麼情況都折騰不清楚!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讓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簡直一點出息都沒有!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熊蛋!!!」
「不行!我要真這麼走了,就趁了那個小狐狸的意了!她還不得更得意!更把我兒子拐進坑裏去!連結婚證都說領就領!招呼都沒給我打一下!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媽了!這是我兒子,我十月懷胎給生下來,再熊我也得管,我不能看着他犯糊塗就撒手不理了,全由那個女人說了算,這樣我這當媽的也得有責任!我們老邵家的種,怎麼能讓那個女人說不留就不留,要真是我們家的,那不管怎麼樣都得留下來,不留就不能進咱們老邵家的門……」
「但是我就這麼回去,肯定又得讓那個渾玩意兒幫着他媳婦兒給我懟出來,他現在腦子就不清醒,就記着一個女人,我說什麼都不聽,我回去也沒面子啊」
「我到底回去還是不回去,就這麼放着不管,我這心裏頭得慪死,但我回去了,我也是找氣受,現在我說什麼都不管用,怎麼辦,哎……」
任芳這頭嘮叨了一大半天,一轉身,險些撞上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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