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一筆閣 www.yibige.com」葉思清再次道歉。
給她捂毛巾的邵勵城此時雙眼比她還紅,她反覆地跟他說「對不起」,他就耐着性子,不厭其煩地跟她說「沒怪你」。
兩個人就跟較勁兒似的,非要把對方說服氣,說軟了為止。
葉思清後來沒力氣說話了,眼角一滴滴淚珠往外滑。
邵勵城瞧得心尖抽搐般地發疼,卻根本不知道還能怎麼說,才能讓她不難過。
在葉思清醒來之前,醫生就提醒過他,失去孩子,當母親的人一定是最痛苦的。
他沒辦法代替她承受這份痛苦,更沒辦法替她分擔,分明是他沒把人護好,才會讓她和他倆的孩子受這樣的罪。
她越是流淚,他就越是自咎。
都是他害得,但她醒來,除了跟他說對不起之外,就沒怪過他一個字。
強烈的歉疚和憐惜湃涌在胸口裏,邵勵城猛地抬起右手,狠狠地照着自己的右臉扇下了一耳光。
啪的一聲巨響迴蕩在病房內。
葉思清瞳孔驟縮,被他這種自虐的舉動嚇得穩住了,眼淚止住了。
邵勵城那一巴掌簡直是豁出強力去抽的,一掌印上去,深麥色的皮膚上很快就顯出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
邵勵城一言不發,眼珠殷紅,眸光暗沉沉地凝在葉思清的臉上,隨即又抬高了手掌。
「別——別打!」葉思清慌急怕急了似的,費力地喊出了聲。
「那你甭再跟我說什麼對不起。」邵勵城目光灼燙鋒利,語聲沙啞地問。
葉思清連忙點着下巴,「不……不說。」
她閉緊了雙唇,但心底的歉意依舊無法散去。
因為她知道他有多想要那個孩子,他很早以前就說過,要和她生很多孩子,可他們第一個孩子,連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就這麼沒了。
她給了他莫大的希望,又將希望匆匆收回。
病房裏的氛圍逐漸變得平靜,他們互相注視着對方,誰也沒再開口。
葉思清剛醒來,體力還沒完全恢復,情緒波動起伏過一陣,這會兒也覺得有些累了,眼皮在打架,卻不肯合上,而是痴痴地盯着坐在床邊的邵勵城。
邵勵城看她,比她看着他,更專注,更用心,他用薄薄的毛巾輕拭着她光潔的額頭,柔嫩的臉蛋,指腹隔着毛料子,緩慢地撫過她的眉眼鼻唇。
他看得尤為仔細,就這麼隔靴撓癢般地愛撫她,也很細緻。
他有多認真多留戀,心裏頭就有多不捨得。
他一遍遍地心底說着,丫頭,真不想放開你,也不想離了你。
但他在窗台邊站了許久,一夜沒睡,猶豫至天亮時就已經做下了決定。
他寧願選擇更難的那一項——放她自由。
寧深說得沒錯,他還在那片「江湖」里,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不可能撇得乾淨。
醫生說得也對,遇上那麼驚險的情況,命都快沒了,一個從來沒沾過那條道的,年紀輕輕的女孩兒,怎麼會不害怕?
他也不想再試一次,看着她流血都快流幹了,卻無能為力,心都仿佛跟着她一塊兒瀕臨死亡的感覺。
裹着毛巾觸碰葉思清臉頰的手指停住了摩挲的親昵動作,邵勵城濃眉用力地凹住,正想把手挪開,忽然便感覺到葉思清的臉主動地蹭進了他的手心裏。
邵勵城呼吸瞬沉,險些就要張開手掌,將她的臉包住。
葉思清才蹭了兩下,靠住的那隻厚實大手一下子就撤遠了。
邵勵城整個人也從床邊離開,站直了身體,視線釘落在牆邊,手裏那條已經幹了不少的毛巾被他又捏出了一些水漬。
葉思清表情有點錯愕,眼中浮出了困惑。
「咚、咚」兩聲,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邊敲響。
邵勵城大步走到門邊,開了門。
「老大早。」沈流說着,便拎着一袋早餐走了進來。
正面相對,他一眼就瞧見了自家老大半邊臉上紅通通的手指印。
這手指的粗度、寬度、長度……顯然這一巴掌是老大自己的手。
「老大,您好好的……這一大早抽自己耳光幹什麼?」
沈流話剛問完,就遭到邵勵城的一記冷睨,立馬噤聲,轉眼一掃,看見病床上的葉思清睜着眼,望着某個方向,不由驚喜道,「葉小姐,您終於醒了!」
葉思清沒什麼精神,只能點頭致意。
沈流把早餐擺到床頭的小桌上,自覺地解釋着,「葉小姐,您昏迷的時候,每天早上,老大都要讓我去把您喜歡的早餐買來備着,就盼着您早早醒來,現在人醒了就好,等會兒老大給您餵——」
「今兒中午不是有會要開?」一直背對病床的邵勵城突兀地出聲,打斷了沈流替他剖心解意的話。
「……啊?」沈流愣然地轉過頭,迷茫地瞅着自家老大。
「啊個!」邵勵城不耐煩地喝罵道,「材料備齊沒?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邵老大一聲令下,沈秘再懵圈,也下意識地應着「哦」、「好的」、「是」之類。
而邵老大真的說走就走,頭也沒回,就好像躲着什麼一樣,步子邁得又快又急,轉眼就到了病房門外。
跟出去的沈流滿肚子疑團,但還記得剛才沒擺完的早餐,忙又問,「老大,那葉小姐的早餐……」
「找個護工給她,把人照顧好了,甭出差錯。」扔下這句命令,邵勵城便步如流星地走出了老遠。
沈流關上了病房的房門,立即拿出手機,給葉思清請護工,然後才趕上邵勵城的腳程。
回到車上,沈流瞄了瞄後視鏡,這才發現邵勵城的臉色格外陰沉。
「老大,您這是整得哪一出?」憋了一路的沈流決定還是問個痛快。
這也太奇怪了,葉小姐沒醒來之前,他是天天看着老大親自給人家小姑娘陪床的,就跟二十四孝男友沒兩樣,壓根沒請過護工,守夜都是老大自個兒守着。
怎麼葉小姐一醒來,老大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一點兒都不殷勤了?
葉小姐沒醒來的時候,老大就天天黑着臉,現在人醒了,老大的臉色也沒見好轉,還越來越糟了……這又是為什麼?
沈流連問了好幾遍,一個字的答案也沒得到。
邵老大杵在後車座上,眼睛瞥着外邊的景,瞥的就是他們剛出來的住院區的那棟樓。
說什麼要回公司開會,先不論有沒有這會吧,就老大您這回頭看的頻率,擺明了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那又何必這麼折騰自己,古里古怪地把人家小姑娘冷着?
沈秘無比納悶之際,忽的聽見邵老大又朝他發出了命令,「給那丫頭多找兩個護工,再讓醫生去看看,多留意她的情況。」
「是。」沈流拿出手機,把該吩咐的事項都吩咐到位了,見邵勵城的視線還不肯從窗外收回來,心下不禁腹誹,老大究竟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婆媽了?
而此時,在病房裏,被扔下的葉思清已經被護工們團團包圍,伺候得極其到位,但她心裏也同樣充滿了疑問。
為什麼邵勵城好像在刻意和她拉開距離?
從她醒來到現在,平時動不動就喜歡往她身上黏的男人,為什麼都沒有擁抱她一下?
葉思清想不通,想得腦袋打結,於是便覺得更疲累了。
邵勵城不在病房裏,她就好像失去了支撐的依靠,意志力也逐漸消散,人又昏睡了過去。
幾個小時後,葉思清再次清醒,醒來的第一個反應依然是去尋找邵勵城的身影。
然而,她把病房裏的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也沒有看見她唯一想見的那個男人。
她很想給邵勵城打個電話,或是發條短訊,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很忙,是不是……工作比她更重要?
她知曉這樣的問題很孩子氣,很不體貼,很不該問,可她真的控制不住地產生了這種想法。
所幸,她還不能起身,力氣也還不夠,腹部上的傷口,讓她的動作幅度稍大一些都會感覺到撕裂般的痛楚。
也許是病痛讓人脆弱,無論她如何在心中安慰自己,邵勵城異樣的態度,都令她感到心浮氣躁,無法安心。
葉思清便是被這些無所適從的焦慮感包圍着,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比較有力氣的時候,便會在護工們的配合和幫助之下進食。
等到她能自己起身,勉強能夠下床站住的時候,她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天,邵勵城沒再出現過在這間病房內了。
她從會發短訊旁敲側擊地詢問他工作是不是很忙,打電話想要聽一聽他的聲音,變成了不願意再去碰手機。
因為她發出的消息,撥出的電話,至今都沒有回音。
她的思緒卻從最初的混亂轉變得冷靜,甚至會在深夜裏不入眠,在腦海里思索着邵勵城反常的行為背後的種種原因。
她想了許多許多的原因,到頭來卻發現,無論是她假設的那一種,她的心都會疼,似乎都不願意原諒。
即便心中藏了怨,她仍然會在房門出現動靜的一瞬間就看過去,但她每一次的希望,都會落空。
今晚也不例外。
來探望她的人,不是她最希望見到的某個混蛋,而是曾經在一個舞蹈訓練營里同住一間寢室的室友寧明天,以及如今成了她救命恩人的寧明天的那位養父寧深。
讀之閣,讀之閣精彩!
(www.玉ed玉e.com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5s 3.966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