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列車 第六百五十九章 半途

    測試廣告1根據斯蒂安娜的觀察,附近存在異樣的火種反應。大筆趣 m.dabiqu.com看來有敵人等在這裏,大概是女巫給殺手們提供了位置罷。帕爾蘇爾搭箭上弦,只等進入射程,鬆開手指,『暴風雨』就會把沿岸炸成一片沼澤。但在心底,她祈禱沒有人在。

    幾天前,小船在支流匯入黑月河的交界處遭到了襲擊。臉上長魚鰓的刺客游過河,用聽不懂的語言嘶叫,還想把斯蒂安娜扯下水去。可悲的錯誤。他在一瞬間承受了數道能融化鋼鐵的電流,肌膚碳化、血肉熟透。獵人褐耳剖開他的肚子,往裏填塞了氣味古怪的乾草。銀歌騎士緊接着把屍體踢到水裏。沒出一分鐘,串串氣泡從水底升起,帕爾蘇爾聞到了濃郁的臭氣。

    「海里跑來的大魚。」褐耳解釋,「最受不了興奮劑。黑月河是碎月的神跡,於是這些不信神的傢伙只能依靠皮膚分泌出來的汗水交換信息,否則,他們連同伴是死是活都發現不了。」

    阿蘭沃東部臨海,沒少受娜迦魚人的騷擾。她目睹屍體墜入河中,引來了它的同類。如果褐耳的手段起效,他們將紛紛中招,在毒素的效用下死去。聖瓦羅蘭也有類似的毒藥,專門懲治繁衍無度、泛濫成災的成員種族。帕爾蘇爾也親口下達過屠殺的命令,但現在她只需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果然,再沒有殺手接近帆船。

    敵人得到了教訓。岸邊的樹林藏着德魯伊,他們的模樣與北方的同族大不相同,或許也不信仰希瑟。當斯蒂安娜專心鼓帆時,那些陰險的土着向小船拋射木箭。帕爾蘇爾讓船舷生長出藤蔓,抵擋降落的飛矢。即便如此,帆船還是在波浪中搖擺,褐耳險些被甩進河,他的半個身子掛在外面。

    銀歌騎士迅速伸出手,牢牢捉住精靈獵人的手臂,像提起一袋穀子那麼輕鬆。他將褐耳丟在斯蒂安娜身旁,當即發起反擊。帕爾蘇爾看到尖利的冰刺匯成數十道雪白長帶,呼嘯着乘風發射,越過上百碼的距離。頃刻間,對岸仿佛被隕石砸中,松林垮下去一角。

    自那以後,能干擾到小船的箭矢就再沒出現過了。連斯蒂安娜也承認,在這裏她不是喬伊的對手。然而就算環境加強了隊伍的戰鬥力,帕爾蘇爾也快受不了。說實話,我寧願天空放晴,太陽一天升起二十四小時。

    深入微光森林,敵人的蹤跡變得難以察覺。帆船在狂風的推動下航行,叢林很快闖入視野,接着朝後默不作聲地消失。一小塊三角洲出現在左側,盡頭連接一座低矮破舊的木頭吊橋,後者的另一端沒入河水。卵石灘直挺挺攔在河中央,好像他們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帆船過不去。」獵人褐耳不安地指出。

    「我們差不多到了。」斯蒂安娜則表示,「接下來該上岸。」

    帕爾蘇爾希望能一直航行到卡瑪瑞婭去。希瑟的孩子不會害怕翻山越嶺,但穿行於生機盎然、溫暖濕潤的大森林是一回事,在風雪中艱難跋涉、瑟瑟發抖是另一回事。褐耳告訴她,黑月河是不會斷流的,說明確實存在逆流直到卡瑪瑞婭的可能,問題在於小船沒法堅持這麼長的路。

    她的帆船由雪松打造,遠比狼人拴在碼頭的船要龐大,足夠四個人在船艙休息。船艙的佈設終於不再是野獸的天然風格,桌椅床毯一應俱全,斯蒂安娜還計劃為她專門砌一座火爐。只是說來容易做來難,最近的石匠也得到狼人村落去尋,這活兒最後還是落到了喬伊和褐耳頭上。他們先是拆下了夏季小屋的半面牆,隨後將它塞進船艙里去。等到徹底完工時,斯蒂安娜提醒他們,在黑月河漂流的過程中沒有木柴可撿。

    「這有什麼可擔心的?」騎士想也不想就答,「她可以燒自己取暖。」帕爾蘇爾逼自己露出微笑。

    由於河灘極淺,他們不得不在距橋頭四十碼的位置拋下帆船。上岸時,她的腳趾浸沒在水裏。起先的每一步都充滿痛苦,凍瘡傳來針刺般的疼痛,後來卻逐漸麻木。黑月河雖然不會結冰,但溫度仍然低得可怕。等跋涉到硬泥地,帕爾蘇爾精疲力竭地靠在樹枝上休息,滴水的毛皮肉眼可見地開始結霜。閉上眼睛幾秒鐘,她似乎已經做完了一個乾燥溫暖的夢。夢是渴望的映射,她知道自己想要熱量、想要乾燥,但最想要的還是希瑟的鼓舞。

    森林的主人滿足了她。

    『快到了,向前去』那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語,『終點就在前方』

    前方。意味着更冷。帕爾蘇爾分不清這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正的神靈指引。但自莫爾圖斯逃亡到今天,她從未失去方向。陌生的森林不是阻礙,狂風驟雪能迷惑騎士和兩個初源,卻不能干擾帕爾蘇爾的分辨。她確信他們一直向南。只有希瑟能給我如此大的幫助。還能有誰呢?

    「在這兒生火罷。」斯蒂安娜建議,到了黑月河上游,連她也冷得打噴嚏。

    褐耳也同意。「除了屍體,這裏沒東西。我看許多大人物舉族搬遷時,隊伍都會體諒女士。正好,我算到了目的地,離開森林的旅行可不干我事。我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他環視一周,「你們吃什麼?」

    在陌生的森林尋找獵物,就算帕爾蘇爾都不敢打包票。她對騎士謊稱自己的耳目是林間草木,但它們本質上不過是草籽妖精和小人族。而越往南走,甦醒的「耳目」就越少。褐耳的神能幫他作出決定,卻沒法提供物質。他的新家還需要時間慢慢熟悉。

    所幸,斯蒂安娜認為魔法催長的水果就很可口,帕爾蘇爾則不介意吃田鼠和黑獾,或者乾脆是狐狸吃剩的松鼠。帕爾蘇爾這些東西在雪林里比野豬和狐狸常見。說到底,眼下他們發現什麼吃什麼,沒得挑。

    「休息可以,生火沒門。如果你們非要亮光不可,就自己去船上搬那該死的火爐。」喬伊說。

    「他說的對。」雖然帕爾蘇爾恨不得將河邊的蘆葦也全點燃取暖。「敵人離我們太近,生火是自尋死路。」

    「哈。死的會是誰呢?」

    「我說不準,安娜。」帕爾蘇爾把一張花豹皮蓋在她肩上,初源女孩困惑地微笑,完全不知要怎麼穿。「女巫指派任務,當地人聞風而動,但他們都不是我真正的敵人。帝國的動作才會帶來威脅。我們和當地夜鶯的戰場早就不像偶遇後的衝突了,銀歌騎士團無疑會發現這些人的存在。」

    「還有這些人總能準確找到我們的原因。」喬伊補充。

    「他們會聯合起來?銀歌騎士團和刺客?」初源女孩仰起頭,讓帕爾蘇爾幫她繫緊圍巾。「帝國騎士完全失去榮譽心了嗎?」

    「在你眼裏,帝國該是什麼樣?」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喬伊。你的同袍與那些軍官不同。我曾見過『勝利者』大人,他是真正的英雄人物。整個內閣沒人能與他比肩。」


    「一個英勇的蠢貨,被那些不配與他比肩的人玩得團團轉。」

    斯蒂安娜惡狠狠地瞪着他。她瞥了一眼帕爾蘇爾,沒再開口。大概她正懷疑我是怎麼和他走到一起的罷。「起碼水銀聖堂的巫師不敢在他面前折騰。」

    「聖堂巫師和你們的結社組織有區別,賽恩斯伯里,他們是沒空到處找樂子的。」

    帕爾蘇爾轉移話題:「不巧,我們也沒空。還是先提正經事。合作往往是雙向的,阿蘭沃畢竟不是銀歌騎士的主場,我們打交道最多的還是當地人。月精靈會怎麼看待鄰國的同行?」

    「銀歌騎士不是……」

    「……刺客?當他們用暗殺來維護忠誠時,這就是他們的名字。別在意細節,安娜,『勝利者』不會親自動手。」不然我們就在這兒等死好了。帕爾蘇爾心想,但我死前非得穿一雙干襪子不可。

    「皇帝會調動銀歌騎士,而且不用經過親王本人同意。和公主成婚後,他甚至搞不清自己手下少的究竟是一支連隊,還是一箱酒瓶。」騎士嘲弄。

    「還是別再提奧雷尼亞帝國。」褐耳嘆了口氣,「你們如今身處異國他鄉。」

    「沒錯。當地人的建議最可靠。阿蘭沃的夜鶯會歡迎銀歌騎士團麼?」她只關心這個。

    「要我說,不太可能。」他們都恢復沉默,在帕爾蘇爾倚靠的棗樹下聽褐耳解釋。「阿蘭沃與奧雷尼亞沒什麼友誼可言,大多數月精靈都不歡迎人類,只有水妖精一視同仁。」

    「看得出來。」喬伊回答。

    他參與話題是個好兆頭,說明先前的口角已經過去。但帕爾蘇爾看着斯蒂安娜緊皺的眉頭,總覺得騎士是意有所指。初源阿內絲就是水妖精,不知她的同族怎麼看待她。

    「和平是最理想的手段,可惜往往在戰爭過後才能實現。」帕爾蘇爾嘆息一聲,「兩個相鄰的部落都能打仗,何況國家?但在擁有強烈的相同目的時,連仇敵也能攜手。」

    「比如你和喬伊?」褐耳插言。

    「例子擺在眼前咯。」她聳聳肩,「可見,這種情況並非不存在。」

    喬伊不這麼認為。「那得指望『勝利者』用他的英雄氣概征服卡瑪瑞婭水妖精了。」

    「或許用更粗暴的方式。」斯蒂安娜冷冷地說,「倘若銀歌騎士團選擇攻打阿蘭沃,將女巫和她們的匕首收攏在口袋裏,就無需在意當地人的意見了。」

    「不可能。那樣在戰爭結束前,我們就已經越過卡瑪瑞婭了。」

    談到戰爭的話題,帕爾蘇爾不知自己是該慶幸還是煩惱。說到底,阿蘭沃將成為帝國在聖瓦羅蘭後的又一目標,這個事實可不會給她這個蒼之聖女帶來喜悅。但如今情勢不同,阿蘭沃的戰爭若是分散了銀歌騎士的注意力,就意味着她的處境大為好轉。在帝國吞併森林種族時,帕爾蘇爾向她所知的每個神秘種族求援,當然不會漏掉阿蘭沃。然而月精靈沒做出任何反應。眼下,該輪到他們倒霉了。

    斯蒂安娜懷有天真的希望,認為銀歌騎士團有更重要的任務,不會在意喬伊的小小叛國行為。但帕爾蘇爾清楚,真實情況大概會像騎士推測的那樣,女巫的夜鶯和帝國密探分別襲擊,隨後發現彼此的存在。希瑟啊!我們沒法徹底清理屍體……更有可能,我就是下一具屍體?

    獵人在樹根邊挪了挪膝蓋,不小心撞到低枝,喀嚓一聲,大片積雪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他們紛紛中招,沒人及時躲開。帕爾蘇爾被迫收回思緒,冷得牙齒打顫,而騎士只隨手掃肩。「風暴」愣了幾秒,忽然召來狂風,將周圍的雪花通通刮散。褐耳低頭咳嗽,但她依然不快地瞪着他。

    獵人沒看見。「要我說,不論有什麼目的,阿蘭沃人永遠不會和帝國密探聯手。我們和人類沒有共同點,他們的行為怪異,有些能分辨,但大多數都很令人費解。其中最關鍵的是信仰——破碎之月是我心中唯一的神靈,因為只有祂會眷顧阿蘭沃。但在奧雷尼亞,任何沒受三神教會洗禮的人都是不敬真神的野人,是可以欺壓、奴役和買賣的對象。人類怎麼能否認諸神的存在呢?」

    「原因是明擺着的。諸神有三六九等,皇帝和貴族的兒子才能名正言順的騎在我們頭上。」

    帕爾蘇爾訝異地打量騎士,沒想到他對諸神的見解如此獨到。

    但喬伊沒回應她的視線。「你從哪兒得知奧雷尼亞的情報,褐耳?肯定不是這沒腦子的女人告訴你的。」

    「嘿!」

    「是尤利爾說的。」獵人表現出不敢得罪斯蒂安娜的鬱悶神情,大概他是在活躍氣氛。「他是蓋亞的傳教士,但我和他很聊得來。我想關鍵在於他從沒勸過我改信蓋亞。」

    在莫爾圖斯時,尤利爾也曾受命向帕爾蘇爾傳教,以消除她對帝國的戒備心,然而帕爾蘇爾從他的言行之中感受到了尊重。看來我真的沒產生錯覺。

    「這麼說,他很不稱職。」喬伊嘲弄道。

    「不。沉默傳達出的東西遠比想說的要多。」

    「是嗎?可我寧願聽他沉默傳達出的長篇大論。」騎士站起身,「不許生火——除非你們有方法隱藏火光。」他丟下這句話,鑽進雪林,去尋找食物。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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