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虬髯再醒來的時候看到了滿天的星光。筆神閣 bishenge.com
他的意識也清醒了,黃泉沒有星光,他還躺在荒野里,身下是土石,身上也蓋着土石,如果不是身邊多了一個人,身上劇痛,他會以為還躺在自己挖的坑裏,刺殺還沒開始。
「我昏迷幾天了」他問。
李敏道「兩天吧。」
向虬髯能感受到身上有三處刀傷,四處箭傷,箭頭被拔出來了,傷口似乎也都包裹了,但怎麼都覺得處置的不是很細緻
傷口是用衣服還是自己的衣服撕扯下來包紮的,向虬髯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到處灌風,冷。
藥
「給,你醒了就可以吃藥了。」李敏道,將一把枯草扔他臉上,「嚼吧。」
向虬髯被堵住口鼻差點背過氣,張口將草咬住,才能說話「大叔,你既然救了我,怎麼不把我帶到好地方請好大夫好吃好喝的養傷」
李敏哎呦一聲「當刺客還有人隨時在一旁伺候着啊受了傷不就是自生自滅自給自足就地山野躲藏,用野雞兔子掩藏行跡,傷口自己包紮,自己找草藥」
向虬髯生氣「胡說八道,有好吃好喝的機會為什麼受苦你分明是故意的。」
李敏道「你連這個都能看出來啊,真是好厲害啊,事實上,你今天晚上再不醒,我就就地把你埋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自己兩天前就可以被埋了。
他向虬髯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多謝你相救。」他道,枯草在嘴裏嚼着,滿嘴辛辣,這是一味補血養氣的草藥,「至於當初那朵花兒的事」
那朵花就該插在他的頭上,這個他可不想道歉。
「我會尋天下一朵最美的花贈送你。」
李敏笑了「真是可笑,天下最美的花,我想要天下最美的花,還用你送啊」
「既然不是為了花兒。」向虬髯皺眉,「你一天到晚的跟着我幹什麼」
李敏道「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他的話沒說完向虬髯恍然大悟明白了「你是沒見過我這樣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遊俠刺客,看來大叔也曾是仰慕遊俠兒快意恩仇的少年吶,如今看到我這般風流倜儻勾起了少年壯志,想要學我怎麼做遊俠刺客吧。」
李敏被打斷話原本要接着說,待聽了向虬髯這一串話,目瞪口呆話都忘記搶過來:「我仰慕你」
向虬髯躺在坑中,看着滿天星光,神情傲然「如今雖然不是我遊俠兒的最好時光,但遊俠之氣節依舊存乎天地間。」
李敏一腳跺在向虬髯的臉上「乎你的鬼啊」
腳步如雨點落下。
「我是沒見過你這樣蠢笨的刺客。」
「我的天啊,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刺客你這叫刺客」
「還看到你少年風流你跟誰比少年你跟誰比風流啊你哪裏少年了你哪裏風流了」
「啊這亂世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沒眼看了。」
「你睜開你的眼好好看看,誰才是少年風流,站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刺客,你現在馬上跪下叩頭,我也許會指點你一二」
隨從從一旁飄過來,蹲下來幽幽道「小爺,你把他踩暈了。」
那就睜不開眼了。
李敏再跺了一腳,張手轉身對着荒野大喊一聲啊「我要氣死了,讓他死了吧。」
隨從道「這個人蠢笨比不上小爺鍾秀毓靈,小爺不如好好教教他,要是靠他自己,這輩子也殺不了項雲。」
李敏哦了聲,想起來問「項雲怎麼樣死是不指望了,不會連皮都沒破吧」
「吳大人,你吃點東西吧。」
姓鄭的官員勸道,看着躺在氈墊上的官員。
吳大人少了一隻胳膊,面色孱白,神情呆滯,對捧到眼前的湯羹看都不看一眼「你就別勸了,我吃不下,我的胳膊」
說到這裏眼淚流下來。
鄭大人將碗重重的放下呼喝一聲吳大人,湯羹濺了吳大人一臉,讓他嚇了一跳,呆滯的神情也靈動了。
「吳大人,多少人都舍了性命,當初離開京城離開麟州,我們都下定了決心,不惜為國捐軀,怎麼,現在不過是舍了一條胳膊,你就這樣了」
吳大人面色微微羞慚,說是這樣說,但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吳大人,而且你舍了這一條胳膊,換來的子孫後代綿延的榮耀啊。」鄭大人又壓低聲音,眼中含淚,「你們吳家在陛下面前算是穩了。」
吳大人便笑了「是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在陛下面前也沒什麼用,舍了這一條胳膊,為兒孫鋪一條路,值了。」
說罷對鄭大人抬手施禮,要抬手才發覺只有一隻頓時淚又如雨下。
鄭大人忙抓住他的手「吳大人,活着就好啊。」
吳大人點點頭,想到什麼「項都督怎麼樣」
鄭大人道「項都督傷的也不輕,他本就重傷休養之身。」
兩人正說話,有衛兵進來說項雲請他們過去說話。
項雲比吳大人的氣色好不到哪裏去,但精神還不錯,請他們來是要讓他們拔營啟程。
「吳大人受傷,但趕路越快越安全。」項雲道,「越早趕到京城,越能更好治傷。」
事已至此,只能向前走不能回頭,吳大人點頭,這荒野安營也不安全,還是儘快向前,越接近京城振武軍所在,越安全。
鄭大人則注意到另一個問題「我們項都督不跟我們一起走」
項雲苦笑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我的傷不太好,我走的慢一些。」
傷了胳膊跟傷了心是不一樣的,兩位大人能理解,不過兵馬怎麼分這可是事關生死的大問題。
「我們此行有七千兵馬,請大人們帶五千先行。」項雲道,「我留兩千。」
兩位大人心裏鬆口氣,起身驚訝道「這怎麼可以項都督傷重,最少也要平分兵馬。」
項雲道「我大部分時間要用來紮營歇息,兩千兵馬以守為主足夠了,你們要急行軍,五千兵馬才能保證安全。」
兩人對視一眼「行軍打仗我們不懂,就聽項都督的。」
項雲在榻上虛弱一笑「辛苦兩位大人要急行軍了。」
都不容易啊,兩位大人與他握住手,流淚告別相約要在京城相見。
兵馬很快拔營而去,餘下的兵馬有將官查看了輿圖「都督,前方不遠就有一座城池,尚在我們衛軍手中,可以前去紮營。」
進城池比在野地要安全也舒適。
項雲搖頭「我們也急速前行向安東去。」
安東將官們有些意外,而且也是急行軍。
項雲坐起來,他的傷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重,但誰又能保證下一次刺殺會不會要了他的命。
那刺客是沖他來的,現在他不能再回麟州,這一路上有太多機會了。
他不信那些城池,他也不信振武軍,他早就懷疑了,這刺客要麼跟李氏有關,要麼跟振武軍有關,放眼這天下,想要他項雲命的,唯有這兩方,一個因為仇,一個因為利。
能喘息的機會只有到了安東,項雲道「讓小南的人來接應。」
「項雲果然沒死。」
「傷的也不重,跑的特別快。」
「但跟那兩位官員走的路不同。」
隨從說道。
李敏坐在椅子上仔細的修指甲,聞言哼了聲「不猜也知道。」捏着小銼刀起身,「去把那個蠢才打醒,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向虬髯這次醒來舒服多了,躺在溫暖如春的室內,身下是軟綿綿的錦被,身上的傷也都仔細的包紮,還換了件像樣的衣服就是花紋素了些。
他看到李敏和壯童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像個救人施恩的樣子。」
李敏高高抬着下巴,道「你跪下來給我叩三個頭,我就指點你一下,免得你這輩子都是個蠢才,一個人也殺不了。」
向虬髯看着此人錦繡華服,緋紅眼角,耳邊攢着的半開的花兒,哈哈笑了「好。」
他從床上翻身,腳步踉蹌,及時扶住了桌子才沒有摔倒,桌上的花盆搖晃,盛開的粉白山茶花顫顫巍巍,如美人掩嘴低笑。
「你這位大叔啊。」向虬髯道,伴着屈膝嘆氣人猛的彈起,砸向那位壯童。
壯童早有防備,抬手一擊,向虬髯藉機向門外而去,扔下一串大笑。
他早就醒了,這幾日也靠着耳目探查,院子裏並沒有明哨暗崗。
「大叔你還是好好的養花種草吧」
壯童要去追,李敏喚住撇嘴「他不想學我還不想教呢」
再一轉頭大驚失色,桌上的山茶花竟然不見了,只留下一盆綠葉。
「讓他去死吧」
一盒新胭脂帶着項雲的消息送到了京城。
「項雲與那兩位大人分開行路,都是急行軍,不知道是故布疑陣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安排。」
李明樓用手捻着新胭脂,聽元吉念信,滿不在意道「管它什麼安排,都不要讓他進我們京城來。」
只要不見到元吉這些人,外圍都是安全的,多數是淮南道養出的兵馬,中五在宣武道,而且宣武道本就有劍南道的兵馬,到時候萬一紕漏也可以解釋。
元吉應聲是,接着看信,又好奇「敏敏說的這個刺客是什麼人呢李敏也是,正經事不做,既然盯着這刺客,怎麼不查清他的身家來歷,至少連叫什麼也打聽一下吧。」
李敏眼光過高,才懶得打聽俗人的姓名身家,說到底還是貪玩。
元吉準備寫信訓斥他,李明樓笑着攔住「敏叔也是為我們好,他與這刺客接觸太近,會被人誤會我們劍南道的。」
那倒也是,雖然劍南道也恨不得殺了項雲,但真被世人抓住證據,目前來說會很麻煩。
項雲聲名太好了。
這個刺客到底是什麼人呢私仇還是有人重金買兇元吉正思索,有人急匆匆進來。
「未了的來信。」他低頭送上一封薄信。
元吉立刻拋開閒雜人等,盯在那封信上,信的內容涉及武鴉兒。
李明樓伸手拆開信。
「未了已經到宋州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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