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南帶着陳二走出客棧,冬日清晨街上很安靜,店鋪一多半還沒開門,只有挑着擔子的小販,拿着工具上工的民夫腳步匆匆,以及守夜下工的更夫帶着幾分疲憊打着哈欠走過。一筆閣 www.yibige.com想-免-費-看-完-整-版請搜-==
都是忙碌生計或者急着回去歇息的人,沒有特別這個悠閒走過的白袍少年公子。
來投奔光州府的權貴也很多,就算在亂世權貴也總比普通民眾日子過的好一些,不管什麼時候,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
府衙日夜不關,此時有官吏在門口等着,看到項南過來上前施禮。
「項公子請這邊走。」他說道,不是進府衙而是向後轉去。
項南知道那是先前去過的後門。
有公事見武少夫人要走府衙,私事從後門問詢,武少夫人公私分明,以府衙為尊,低調內斂。
後門前擁擠的商人們不見了,拿着刀劍的男人們還在,看到項南大家很明顯還記得,畢竟長得好看很難讓人忽視,因為有官吏引路他們只是警惕審視項南和陳二一番什麼都沒有說。
開門的還是那個老僕,看到官吏露出笑「正要去迎你們呢。」
官吏笑道「哪裏哪裏。」側身做請,「我把項公子送來了。」
老僕對項南笑着施禮「公子請。」
項南和陳二進去了,官吏施禮告退沒有跟進去,門關上便是武少夫人的小天地。
老僕安排陳二在門房喝茶,門房除了茶還有一些點心小食,體貼又很禮貌的顧全他是否用了早飯。
府衙的後宅並不大,種了很多花木,高高低低交錯,晨霧縈繞其間尚未散去。
項南隨着老僕走進去,剛邁過院門就看到一個女子從迴廊走過來,薄霧讓她若隱若現。
項南一眼認出,果然是在湖邊見過的那位仙女。
項南停下腳,聽老僕喊一聲少夫人。
少夫人看過來,長長的睫毛煽動驅散了薄霧,露出面容,但還沒有對視,有腳步聲從她身後來,這是兩個十歲左右的小童,舉起花籃,裏面堆着一束束紅黃白的梅花,還有半開的各色茶花。
「少夫人,剛摘了花。」他們結結巴巴說道。
李明樓伸手接過,對兩個小童笑了笑。
他們是孤兒,爹娘死在戰亂里,跟着流民跌跌撞撞僥倖逃到這裏來,有時候吃粥有時候去工地上撿工做倒也活下來,前天正在城門吃粥,被一個管家叫走說給少夫人做事。
原本以為是做夢,沒想到是真的,但還是覺得是夢,尤其是武少夫人對他們一笑。
兩個小童調頭跑了。
李明樓沒有喊回他們,也沒有再看項南這邊,拎着花籃邁進了屋子。
「項公子請。」老僕笑道。
項南跟着老僕穿過庭院走進去,這是並不大的一間房,外間會客,裏間用來喝茶歇息,垂着珠簾,少夫人就坐在裏面,對着鏡子,半倚着妝枱,挑挑揀揀籃子裏的花。
「武少夫人,項南有禮了。」項南施禮。
隔着珠簾武少夫人看過來一眼,微微頷首還禮。
「項公子,你說我家少夫人危矣,是什麼意思」老僕站在珠簾邊問,又帶着歉意施禮,「少夫人年幼孤身在外,夫人身有疾患,不便與外男座談,有什麼話就由老僕代說了,還請見諒。」
「原本就是我唐突了。」項南不揣測他們的本意和真假,乾脆利索回答,「少夫人對流民百姓慈悲呵護,但對世家大族權貴太過於苛刻,這樣做光州府淮南道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暗潮洶湧,少夫人很危險。」
李明樓捏着茶花扔回了花籃里,什麼啊,他所謂的危是說了這個啊,枉費她準備了這麼多。
她真以為項南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她也沒有什麼顧忌了,要見就見,只要他一說破她的身份,她就殺了他。
李明樓看了眼窗外,晨霧繚繞如仙境的小院遍佈了重兵,這間屋子裏也不止他們三人,只待他一開口喊李明樓這三個字,就亂刀砍死亂箭射死。
她是不想讓淮南道沂州宣武道這些好容易安穩的地方,因為項南一個人陷入麻煩,甚至極有可能讓安康山叛軍趁機襲來,無數的民眾喪生,而她也將再次面臨死亡。
但就算她還是要死,這次也要讓項南先死
原來他不是看穿了她
「項公子這是什麼意思」老僕不解,「什麼叫少夫人對世家大族權貴苛刻」
項南笑了笑「明人不說暗話,不要說這些都是官府做的,官府如今能做的事,離不開少夫人背後指點。」
不給老僕說話詢問質疑或者辯解,他接着說下去。
「養活這麼多流民這麼多兵馬花費巨大,又要活絡城池維持繁盛給商人們無數的便利,單單靠少夫人和官府太難了,所以便對權貴富豪索要錢財,說直白一些,就是劫富濟貧。」
他沒有看穿自己的身份,但這一點他倒是看的清楚,李明樓撿起一隻梅花用剪刀咔吱剪斷插在梅瓶里。
用兵馬養住一方安穩後,就要用穩住和吸引來的權貴富豪們養兵馬和民眾了。
她一個人當然做不到養這麼多城池兵馬,她又不是真的神仙,尤其是劍南道的錢物供給不上之後。
幾百年的平穩繁盛養了大夏無數的世家,積攢了厚重的家底,亂世性命威脅之下,能讓他們拿出先前皇帝都不一定能逼出來的錢財。
當然,奪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這些權貴富豪原本還因為能護住身家平安的感激頓時全無,官府兵馬的辛苦在他們眼裏變成了理所當然,而且還有恨意。
這不是他們主動施捨,而是被要求給出的,對於他們來說,這付出就是委屈,是怨恨。
這些情緒被亂世以及生存掩蓋,但的確在光州府內涌動。
「項公子言重了吧」老僕驚訝,看了眼李明樓,再有些無奈對項南道,「光州府的確對權貴富豪征納金銀,那是因為官府已經窮盡,朝廷也沒有兵馬糧餉發來,只能大家齊心協力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共度難關,百姓們雖然不拿錢交糧,可都要徵用去做工種地的。」
項南也不看李明樓,看着老僕道「我知道齊心協力才能共度難關,我的意思是除了征納,還有別的辦法來謀求世家大族的幫助,他們除了錢財,還有人脈還有眾多的家丁,金錢易得,人心難求」
叮的一聲響,項南停下說話,看着珠簾後若隱若現的女子將剪子扔在桌子上,她招招手,老僕掀起珠簾走進去,附耳聽她說話。
項南不急不燥也不再說話,安靜等候。
老僕走出來站在珠簾邊「我知道項公子說什麼的意思,是讓我去求世家大族的心。」
蒼老的聲音頓時變嬌俏,如果不看人,就是一個二八少女在說話。
這個老僕竟然還有這種口技,項南抿了抿嘴,那麼他現在是轉述少夫人的話了。
「我和婆母先前闊過,也顛沛流離過,我們很清楚世家大族的心是求不來的,所以大家之間不用客氣,覺得委屈不平,離開就是,光州府離開他們也能活。」老僕說道,笑了笑,笑聲清脆但又尖銳,「原來項公子是來替人做說客的。」
闊過,顛沛流離過,簡短的話似乎包含了很多隱秘,武鴉兒的身世的確很隱秘,背後應該有故事,不過項南現在並不好奇這個。
這位少夫人惱了
項南皺眉看向珠簾後的女子「我不是說客,我是不想少夫人心血毀於一旦,特來提醒」
珠簾後的女子站了起來走過來掀起珠簾,走到項南的身前,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梅花茶花的香氣從他肩頭滑過,人走了出去。
竟然項南轉過頭,門外衣裙飄動腳步聲遠去了。
「我們少夫人知道了。」老僕道,「項公子請回吧。」
門在後關上,陳二將被趕出來時抓的一把瓜子塞進嘴裏嚼的咯吱響。
「公子,這下你見到人了,滿意了吧」他說道。
滿意這個武少夫人的做派他有點不知道怎麼說,項南搖搖頭,看着門外對他們審視警戒站起身來握住刀劍的男人們。
看到老僕送客送的不客氣,這些人也立刻不客氣了。
項南說道「走吧。」
回到客棧項家的隨從們也都等候着,詢問怎麼樣「公子是太實誠了,其實跟官府已經道過兩次謝已經足夠了。」
大家認為他求見那位武少夫人是為了謝泗水時的救命之恩,要不然呢總不會是思慕那少夫人仙人之姿,可不能亂想
「要我說就是多此一舉。」陳二不是隨從,有資格抱怨,「你們這些大人們就是喜歡這些客套,有什麼好道謝的,謝來謝去能謝出什麼」
他的話音落,有隨從說知府來了。
「項公子啊。」知府面帶笑邁進來,抱拳施禮,「這兩次酒喝的多,我到現在才醒過來,也剛知道你的家門淵源,太原府項氏可是幾代的大家,我真是失禮失禮了。」
光州府一個小知府能知道他們的家族深厚,也不算太失禮了,項家的隨從們神態幾分喜悅。
「是這樣,我們這裏有個規矩。」知府道,握住項南的手,「每個來我們府城的大族世家都要交一筆入城費,項公子,我就代替光州府的百姓謝謝你了。」
一言既出,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項家的隨從愕然,陳二咂嘴「得,謝來謝去謝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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