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雲沒有告訴前來迎接的官員聖旨是什麼內容,官員們也不能問,只能急急回來告訴楚國夫人。一筆閣 www.yibige.com
「這應該就是朝廷決議讓夫人去麟州的消息。」元吉道,「怪不得吳鄭兩位大人始終不說,聖旨在項雲手上。」
姜亮在一旁道「項都督聰明啊,借着遇刺說受傷了不進京,在外邊窺探了這麼久,現在突然冒出來我們得想辦法把他拖進來。」
項雲機敏,知道吳鄭兩位大人被夫人關起來,說什麼也不肯進來。
不進來就沒辦法下手啊。
總不能在京城外光天化日之下動用兵馬將項雲抓起來吧項雲帶着兵馬和聖旨呢。
腳步聲響,宮女們拉開垂簾,李明樓走了出來,看到她冪籬以身,元吉等人有些驚訝。
「夫人要去見項雲」元吉問。
李明樓道「要接聖旨啊。」
聖旨是不能違背的。
要不然項雲就更有理由問罪她了。
元吉當然知道這一點,但,那是項雲啊,他們幾個是不能跟着去的,一定會被認出來,小姐遮蓋了全身他認真的端詳,這幾年小姐個子長高了一些,再加上遮蓋全身,站得遠的話看不出年紀形容,但聲音呢
小姐接聖旨,總不能不說話吧
項雲是個非常敏銳的人,小姐個子長高了,聲音可以沒有變,肯定會被認出來。
裝病不說話當初在淮南道收的那位雜耍老門房會口技,曾應對過項南,此時也帶來京城了,不過應對項南藉口是男女有別不見外男,楚國夫人見項雲接聖旨,那就不能有什麼男女之別了。
這要怎麼見
小姐是要跟項雲揭穿身份嗎且不說揭穿身份後產生的問題,就是那個詛咒對小姐的傷害也太大了。
因為姜亮在場,元吉這些話也不能說。
李明樓看着他的神情變幻,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我帶着姜先生去,我身子不好,有什麼話,姜先生替我說。」
姜亮啊,元吉明白了,是讓姜亮到時候轉述代替李明樓說話,門客應對朝廷命官,也是可以接受的。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要自己替夫人說話,但姜亮還是立刻拍胸脯點頭「放心,有我在。」
到時候,李明樓坐在車裏,用生病的理由不近前,遙拜,說話呢則有姜亮代替,跟項雲見面的問題算是勉強解決,但,聖旨的事怎麼辦
當眾抗旨
「不用抗旨啊。」姜亮立刻就表明自己能替夫人說話,「接了聖旨,也要做很多準備啊,麟州那邊到現在還沒啟程呢,說走都說了半年了,京城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也得一年吧。」
元吉想笑,但還是有點笑不出來,大概是因為來人是項雲。
隔了這麼久,終於要跟項雲面對面了。
李明樓道「走吧。」
她邁步走出殿門,包包撐開黑傘,姜亮緊隨其後,太監們一溜小跑「楚國夫人來了」「楚國夫人來了」傳達準備車駕。
宮殿裏跑動的人緩慢行走的人,構成了一副安靜又靈動的畫面。
巡視皇城牆的吳鄭兩位大人俯瞰這一行人馬,臉上露出難得的喜悅,他們雖然不能出皇宮,但外邊的消息也沒有隔絕,楚國夫人只是把他們關起來,他們帶來的隨從人手,以及在這邊投靠他們的官吏太監等等,一概不管。
在項雲剛出發的時候,他們就接到消息了,日盼夜盼,今天終於盼到了。
「你看這女人,又是車又是馬,走的這麼慢,故意的吧。」鄭大人哼聲,看着楚國夫人終於走到皇城外上了車,但車駕並沒有動,他眉頭都皺起來,「怎麼還不走」
「等官員們到齊呢。」吳大人說道,皇宮外闊朗的場地上一群群官吏正湧來,按照官職司衙在楚國夫人的車駕前後左右列隊
「我的天啊。」鄭大人更是嗤笑,「他們算什麼啊,真把自己當天子的朝臣了啊」
所謂掌管京城,還組建了朝廷司衙的官吏,要麼是楚國夫人從淮南道帶來的,不知道什麼來歷的官吏,要麼就是朝廷里那些叛亂後逃逸藏匿的,不知道是不是跟叛軍有過牽連的官吏。
吳大人單手撫美髯,淡然一笑「怎麼也是楚國夫人印任命的官吏,與她同去接旨也算是楚國夫人對朝廷的看重。」
鄭大人冷笑「我看她只是想拖延時間。」
人越多隊伍走的越慢,從皇城到京城外至少得走一天吧。
吳大人一點也不生氣,哈哈笑「讓她走慢點,多走一會兒吧,這一走到京城外,可就回不來了嘍。」
項雲也沒有生氣遲遲等不來楚國夫人。
他在京城外紮營,煮了茶水請在這裏陪同的官將們喝。
他沒有打聽京城楚國夫人的事,也不談麟州和路途之事,只說天氣眼前,他言語簡單爽利,和藹可親又進退有矩。
前方不斷有人馬奔來報楚國夫人來了,再報還有多遠,大約多久到。
待聽到還有兩刻鐘的時候,項雲站起來整理了官袍來路邊相迎,京城這邊的官將們請他不用急,等夫人來拜見便可。
「楚國夫人為國盡忠辛勞。」項雲道,「來之前陛下再三叮囑,某當相迎為敬。」
在場的官吏們不由感嘆,同樣是皇帝朝廷派來的官員,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項雲對他們這些叫不上名字的末流官員都溫文爾雅謙遜有禮,那吳鄭兩位大人走在京城一雙眼高高在上。
怪不得聖旨交由項雲拿着呢。
項雲並沒有在意官吏們對自己的好印象,這些也不是他的刻意,他勤奮謙遜有禮,不欺下不媚上,這是發自內心。
他這樣的人,怎麼就不能功成名就呢
比不上李奉安也罷,怎麼能連武鴉兒夫婦都不如呢
當然,他沒有瞧不起武鴉兒夫婦,他知道這世上任何人的成功都是有理由的,這對夫婦不容小覷。
他看向前方大路上,一隊隊兵馬已經避讓退列在路邊,其後是騎馬的官員,比不上兵衛們隊列整齊,但穿着乾淨整潔得體的官袍,不管老少胖瘦皆精神煥發朝氣蓬勃,他們下馬也退到路邊,楚國夫人的車駕便闖入項雲的視線。
這輛車通體雲紋,四角垂玉石風鈴,一匹黑馬拉車,一個魁梧的護衛一手持黑傘,一手御馬,在一眾兵馬官將中恍若從天而降。
白色的紗簾綴着珍珠,隨着行走搖搖晃晃如雲霧如星光,其內的人影若隱若現。
黑傘護衛一聲低喝,馬匹停下。
兩邊的官員們便對着項雲笑着迎來「項都督」「久仰久仰」「日思夜盤啊」「今日終於見到了」紛紛施禮。
項雲對他們還禮,再抬頭看楚國夫人的護衛下車將車簾掀起,其內的女子端坐在一團如黑雲的冪籬紗中。
她傾身施禮,黑雲晃動,但並沒有下車。
有一個青衫老文士從車旁含笑而出,深深一禮。
「項都督。」他道,「姜亮拜見都督,夫人請都督諒解,夫人身有不適,不能下車見禮。」
有關楚國夫人身體不好的傳言項雲也聽到過,當然,吳鄭兩位大人也給他寫信說楚國夫人身體無礙是騙人的,楚國夫人是裝病還是真病,對項雲來說都是小事,他不打聽也不在意,你真病就真病,裝病就裝病,與他要做的事無關。
他抬手還禮「夫人客氣,夫人無須多禮,夫人自便。」
車駕中的女子再次施禮,姜亮立刻道謝「多謝都督。」
官員們便跟着道謝並開始寒暄「都督一路辛苦了。」「都督的傷如何」「請都督快快進京歇息。」云云。
項雲一一回應,不待官員們再次寒暄,道「多謝諸位,我是來宣旨的,請夫人接旨。」
官員們忙退讓兩邊,項雲看楚國夫人依舊沒有下車,在車中俯身跪拜,在場的官員們亦跟隨俯身恭聽。
項雲拿出聖旨展開宣告了皇帝的旨意,請楚國夫人入麟州護駕。
他的聲音朗朗,清晰的傳遍在場每一個人。
宣讀完畢,猶自餘音繞樑,面前諸人恍若沉浸其中,沒有起身也半點不聞雜聲。
項雲將聖旨合上舉起「楚國夫人,接旨。」
楚國夫人在車中拜了三拜,姜亮的聲音隨之響起「武氏謝主隆恩。」他說罷快步上前在項雲面前高舉雙手,項雲將聖旨放到他的手裏。
姜亮又立刻跑回去,將聖旨遞給李明樓,李明樓伸手接過。
「那就請項都督快進城吧。」姜亮轉身對項雲笑道,「好好歇息幾日,然後共議此事。」
安靜的官員們便也都起身紛紛做請,場面再次喧鬧。
項雲站着不動,只看着這邊的馬車「夫人,陛下的旨意是,請夫人即刻上路。」
官員們瞬時安靜,姜亮的笑聲響起「都督,說笑了,這怎麼能說走就走呢京城的事總要安置一下,別的且不說,兵馬佈防總要做好。」
項雲道「夫人放心,京城一切兵馬佈防皆不動,我會遵照夫人如今的安排,官員事務也一概不變,夫人去往麟州,由我這些兵馬護送。」
他指了指身後,身後有數千兵馬列陣,風塵僕僕,氣勢森森。
「事關重大,請夫人即刻啟程。」
項雲的聲音依舊溫爾儒雅,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凝滯的威壓。
姜亮再次笑了「項都督,你不要這樣說,這怎麼可能呢京城也至關重要,稍微變動就能引起動盪,那叛軍可是虎視眈眈呢。」
他伸手做請。
「來來,快請進京,有什麼事,我們坐下詳細談。」
「你放心,夫人不會耽擱太久,跟你交代清楚就走。」
他說着招呼這眾官一起走過來,這麼多人一起,項雲再是個武將,也抵不過人多,抬也要把他抬進京城去。
項雲總不能打他們吧他們可是文官,自己人,手無縛雞之力。
只要把他抬進京城,那再鬧的難看,也就是關起門來誰也看不到了。
項雲沒有看他,對車中的女子微微一禮「還請夫人見諒,項某要失禮了。」
他站直身子,從袖子裏再次拿出一捲軸,展開在身前。
「聖駕在此,不得放肆。」
聖,駕
姜亮伸出的手一僵,抬腳的官員們也釘在了原地,驚訝的看着項雲,視線落在他身前的聖旨。
竟然還有聖旨
而且,聖旨上寫的是,如朕親臨。
新帝的字大家不認識,但其上的玉璽官員們是認識的。
沒反應過來的憑着本能跪下了,反應過來的遵守規矩跪下了,噗通噗通如同雨點打沙灘,一片片的官員跪下,緊接着披甲帶械的兵將們也單膝下跪。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喊聲先是雜亂,然後如風掃過麥田,如麥浪滾滾鋪天蓋地。
天地間只有兩人不動,一個是站着的項雲,一個是車中跪坐的楚國夫人,兩人隔着麥浪相對。
「夫人,請即刻上路。」項雲道,看四周的兵將,看他們的旗幟,「振武軍聽令」
跪地的振武軍兵將們發出應諾。
項雲看着車駕中的女子「即刻護送楚國夫人離京。」
他一手舉着聖旨,一手按住腰刀。
「敢有違抗者,斬」
跪地的振武軍們一陣安靜,安靜的令人窒息。
振武軍的沉默沒有讓項雲有絲毫震驚憤怒,他的神情依舊平靜。
他有什麼好怕的,將要在天下人文武百官眾目睽睽之下抗旨反叛的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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