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昨夜又春風 第36章 樓霞山比斗

    樓霞山，青海郡的兩大名山之一。青海郡的風景奇異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先有內海湖，又有鄰海山，都是鄰近海面。按說海邊不應該會有高大的山脈的，可青海郡偏偏就是臨海又立奇山。一為白玉山，而另一處便是這樓霞山。

    平日裏這樓霞山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可一旦到了傍晚，太陽下山雲霞浮現之時；山中便會無端生出成片的薄霧，左一片右一片的零星散落着。遠遠看去正是一片虛虛實實之景。這霧雖薄，但經那金黃的霞光一照，便如輕透的絲綢染上了顏色一般橙黃一片。在這原本就一片碧綠的山間，如夢幻一般漂浮這無數處金明橙黃之色，好似人間仙境。若是有人在這霧中穿行，便會被這時綠時金的景色所迷醉。便是穩重的老者、出世的和尚到了此處，也都會忍不住在這些薄霧間穿行遊玩一番。而這僅是春夏之色。到秋季，本就一片金黃的山間，叫這晚霞一照，便是上下一片彤紅之色，立身其中便猶如置身於火海，偏又涼爽之至，叫人耐人尋味。而到了冬天，大雪封山。那薄霧也似受不得冷，竟不再出現，反道是一年四季中最為平凡之時。不過青海郡鄰近海邊，冬日本就不怎麼寒冷，於是想要看到大雪封山之景，卻也是不易了。

    岳易自從聽說了樓霞山之美，便對此十分嚮往。只是十餘年來從不下山，只能站在龍崖山頂向樓霞山眺望，饒是如此也為這樓霞山的奇異景色所嘆服。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的上得山來，一時間興致大發，便想作詩一首，以表心中情懷。可惜文采有限，張口「啊」了幾次，卻是一個字也吟不出來。好在他來的時候想着要過一過俠客的癮，十分悶騷的在腰間掛了個賣相不錯的酒葫蘆。此時雖然吟不出詩，大口喝酒也是不錯的選擇。

    走一路喝一路，某人心中對此意境，卻是說不出的滿足。他這次上樓霞山自然是為了赴趙榛的七日之約。此次上山只有他一人，岳坤也並沒有要派人跟隨的意思。一則是要準備趕往望月山觀戰。雖說離比斗之日還有近一個多月。但南國多山，要從臨海走到內陸，卻是要不少時日。早點上路的話，路上便不用太趕，正好可以散散心。二則岳易也不希望師兄弟們同去。倒不是他怕輸了丟人，而是這一段時間無論是內力上還是境界上都有所收穫，正是要鞏固存新的時候。因此想着早些完成比斗，好趕回去靜思。

    不多時，岳易便遠遠看見了樓霞山的山門。此時山門前正站着數十人，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的年約六旬白頭銀須，樣子雖老卻格外精神。他身旁正站一個俊俏男子。岳易定睛一看，正是趙榛。此時的他依然是一身玄色長衫，只是頭上長發卻被束成一冠顯得沉穩了許多。岳易注意到這一次趙榛手中握這一柄長劍，暗自留意了起來。他又掃了掃山門前的其他人，見孫迷、陳道沖、羅文廣三人。這三人穿的花花綠綠的格外顯眼，倒是叫人不容易忘記。而女者，自然便是趙榛之妹趙魚來了。她今日穿了身大紅色的衣衫，顯得肌膚越發白皙起來。

    岳易加快了步子，走到眾人身前抱拳道：「多候了！」

    趙榛微笑道：「岳兄弟既然來了，不如先隨我上山喝上幾杯再言比試之事如何？」

    岳易打了個哈哈道：「還是在這裏比試吧！比完了，我也就要回去了！家裏正準備前往望月山呢！」

    見岳易不肯上山，一旁的趙魚來不由笑道：「膽小鬼，連我家山門都不敢上麼？」

    趙榛忙抬手止她的話語道：「無妨，其實我落霞派也正為此時準備呢？如此便在這裏比試吧！」

    岳易點頭道：「請！」

    趙榛見岳易赤手空拳道：「不知岳兄弟要用什麼兵器，我叫人上山去取！」

    岳易微微一抬左手道：「身無長物，只一對肉掌足矣！」

    趙榛嘆道：「如此，我卻是勝之不武了！」

    岳易笑道：「那便先勝了再說吧！」

    趙榛也不再多話，拔劍甩了個劍花道：「如此，岳兄弟便小心了！」

    二人對行了抱拳禮，便纏鬥開來。趙榛一抖長劍，飛快刺向岳易。岳易剛要閃身躲開，卻見他改刺為為劈。正好封住了他要閃躲的方位，不由大驚。連忙錯身後退，險險避過這當胸一劍。「這是什麼劍法，怎麼可以隨意變換劍招？」他卻不知，趙榛的劍法已然小成。門派的所有劍招早就瞭然於胸。

    岳易見他招式靈活且凌厲非常，心下萬分小心起來。只見趙榛突然欺身近來，雙手橫劍猛的一推，整個人猶如一隻大鳥飛撲了過來。岳易原本想要下腰躲避，卻見他人在空中一轉改推為砍，當頭便是一劍斬來。若不是先前同樣吃過類似的虧，心中有所準備，這一劍卻是萬萬反應不過來。他總算是看出來了，這趙榛的劍法以詭變為主。劍招之間銜接的緊湊又自然，偏的劍速也不慢，一不小心便會着了他的道。好在岳易身法了得，細心應對之下倒也不易中招。但總是這樣閃躲卻也不妥。

    二人又鬥了十幾招，趙榛突的劍法一變，唰唰唰一連刺出三劍。岳易一不小心險些被他刺破衣衫，不由心中大嘆：「這用了劍的趙榛，果然是不好對付！」這些年他一直在山上「稱王稱霸」，自是有些驕傲了。雖然內力遠超同輩眾人，但畢竟少以外人比斗，突地應對起來，自然十分吃力。他心知今日怕是勝不了趙榛，卻也不十分在意。心道：「既然他劍法了得，正好助我錘鍊身法，反正只是比試出不了人命！」想到這裏，岳易不再出招反擊，全力運氣身法起來。如此一來，趙榛想要勝他卻是不易。轉眼二十招過去，趙榛的劍舞的越來越快，越來越狠。到了後來乾脆劍法全開殺招不斷。只是，這岳易卻依然一言不發的一一避了過去。打了半天連衣角也沒碰到的趙榛心中憋悶異常。憤怒之下突然劍招一凝飛快抖出三道氣勁。

    「劍氣！」

    看到此處，眾人不由大驚。練劍之人若想劍道有成，無不苦修劍氣。只有修出了劍氣，劍客才能真正走出劍招的桎浩，從此在劍之一道上有所成就。只是劍氣並是簡單的內力外放的結果，而是內力以意志的凝練。而想要凝練劍氣，深厚的內力、對劍道的理解以及堅韌的意志，三者缺一不可。是以江湖之中，能練出劍氣者卻是少之又少的。如今這趙榛不過剛滿二十便能凝練劍氣，卻是了不得的大成就了。

    然而此時並不是驚訝其天資的時候，對方可是白玉山莊的少莊主。更是當代武侯的獨子。要有個三長兩短，兩家豈不是要結怨？白玉山莊雖然少在江湖上走動，但現任莊主岳坤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真要打起來，勝負實在難料。眾人紛紛大驚，想要上前阻止卻哪裏來的及。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這三快如閃電的劍，飛快向岳易刺去。

    岳易此時卻是另一番光景，自從他全身心的投入到身法、步法的運用之中後。心中變的異常平靜。那一日在林中所悟，又重新浮現了出來。整個人似乎進入到一個玄之又玄的狀態之中。好似所有變化都瞭然於胸，原本難以躲閃的劍招也可以輕鬆應對。一時間完全迷醉在這一狀態之中無法自拔。有時明明可以出手回擊，他卻懶的出手。明明可以一招破敵，他卻遲遲「捨不得」下手。好似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一般，所有變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三劍，岳易雙眼精光一閃。整個人好似從夢中醒轉過來，又好似從未入夢，只是從旁觀，變成身臨其境。二者相加，使得岳易格外的清醒。只見他大喝一聲：「來的好!」身法一變，下腰、轉身、跨步。三個動作一氣呵成，巧之又巧的避開了這致命的三劍。不僅如此，那最後的一個跨步十分精準的躥到趙榛身後。只見他隨意出手一帶，再一扶。右手便扣在了趙榛的脖子上。借着閃身而來的力道輕輕抬手一甩，便把趙榛甩飛了出去。而為了不被甩斷脖子，趙榛一連在空中轉了七圈才險之又險的落地。

    一旁的趙魚來擔心岳易再下殺手，連忙拔劍急刺向岳易。誰知岳易卻似是福至了心靈，面對這急刺的一劍十分隨意的，再次一個跨步錯身避開，那隻甩飛趙榛的右手再次搭在了趙魚來的脖子上。只是這次他卻沒有用力，只是輕輕捏了一下便放手錯身而過。

    這一兄一妹雙雙呆立在當場，好一會兒才有回過神來。趙榛先是對剛剛差點錯殺了岳易而感到後怕，後又被岳易那飄然若仙的身法所震撼。大起大落之下，讓他久久無語。一旁的趙魚來卻是因為剛剛被岳易那輕輕的一捏給臊的滿臉彤紅。只是她知是自己理虧在先，只得強忍着羞怒，卻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