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叫醒旁邊的姑娘,卻感覺嘴巴一陣生澀,他吐了一口唾沫,竟吐出了一些黃黏黏的東西。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黏糊糊的是什麼東西?
他使勁地用袖子擦,竟是一抹殷紅的東西,還有……
他使勁咳嗽,這小妮子該不是給他吃屎了吧?
懿兒被他咳嗽吵醒,揉揉眼睛,「啊,你活過來了?」
梁王瞪着她,「你給我吃了什麼?」
懿兒坐起來,太累,沒睡夠,眼皮都是三重的,「解毒的,什麼都吃了,能給你塞進去的都塞進去,以為你會死呢。」
「你就不會跑出去求救嗎?」梁王真是氣結,他的人就在外面不遠,只是他吩咐過,如果不是他自己出來,不許來打擾,只要她跑出去,自己的人肯定會被驚動的。
「那不行,丟下你在這裏,萬一你再被蛇咬怎麼辦?」
她看看天色,緊張地道「我得走了,我這麼晚不回去,阿娘要生氣了。」
梁王見她收拾着東西,有幾個已經捏成形狀的泥人,好奇地問道「你會做泥人?」
「對啊,我賣泥人,我是做生意的。」懿兒說。
「賣泥人也是生意?」梁王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她那副正經的面容,很想笑。
「能賺錢的都是生意。」她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後放在籮筐里,「你跟我一起走吧,這火堆馬上就要熄滅了,沒有光的話,會有鬼來的。」
「鬼?」梁王失笑,「你信有鬼啊?」
「誰知道?阿娘說的。」
「你叫什麼?」
「懿兒,你叫什麼?」懿兒把籮筐背上,伸手去拉他。
梁王就着她的手臂站起來,但是卻沒有行走,不想讓她看出自己是個瘸子。
「你能走嗎?毒都清除了吧?」懿兒問道。
「我自己走,你先走吧。」梁王淡淡地道。
「要走一起走啊,這大晚上的,你又這麼孱弱,如果遇上什麼壞人,起碼有我保護你。」
但是,她的聲音卻慢慢地低沉下去,餓了,她也沒有力氣了。
肚子裏傳來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她一邊扶着梁王,一邊嘆息,「我這還沒試過沒吃晚飯呢,唯一的煎餅給你吃了一半,糖葫蘆也給你吃了一顆,我們得趕緊回去,不然我會餓暈的。」
「剛才我嘴裏的是煎餅?」
「還有糖葫蘆。」
「哦!」
「還有泥巴。」
「……」
「還有蘆葦杆子!」
「這……」
「還有鴨尾草,臭草,雷公藤,酸咪葉子,蒲公英花……」
「夠了!」
梁王低吼一聲,「翻篇!」
他不想被人知道,他為了解那條小蛇的毒,都吃過什麼。
懿兒被他吼了一聲,竟乖乖地閉嘴。
梁王覺得這樣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些不好,見她低着頭,似乎一臉的委屈,便清清嗓子,想說什麼和緩一下。
懿兒卻先沖他笑了一笑,「方才你吼我,我還以為我阿娘來了,嚇得我都不敢說話了。」
「你阿娘很兇嗎?」梁王知道很多人都重男輕女,對女孩兒總是恨不得利用殆盡。
「凶,阿娘可凶了。」懿兒縮縮脖子,「我今晚回去一定被她罵死,她不許我出來這麼晚的,如果今晚我沒有好好認錯讓她滿意,我以後也不能去市集做生意了。」
「那就不要去做生意,女孩子拋頭露面也不好。」
「那不行,我不做生意,就沒銀子買吃的,阿娘說,我是個賠本貨,養我得花好多糧食,所以我做生意賺的銀子,我都買吃的了。」
「你阿娘不給你吃飽?」梁王大怒,竟還有這麼無恥的爹娘?
「吃不飽,阿娘說我吃太飽會死的。」
「人吃不飽才會死,以後不信你阿娘的話,你在哪個市集做生意?我每天給你帶東西吃。」
梁王心底頓生義氣,好歹是救命恩人,總不能讓恩人餓肚子的。
「我在北大街榕樹下。」懿兒眨巴着大眼睛,酒窩裏盛滿了笑意。
但凡給送好吃的,都是好人。
「你叫什麼啊?你都還沒跟我說呢?」
梁王沉默了一下,「我叫大頭。」
「大頭?」懿兒側頭瞧了他一眼,再把燈籠提起來照着,笑了,「你頭還真大,但是你長得好看。」
「我是個瘸腿,你沒看見嗎?」梁王衝口而出。
說出來之後,他自己都覺得詫異,這是他從來羞於出口的話,即便旁人說,他也會生氣。
但是,今晚他竟然跟一個陌生少女說,而且,說出來的時候心裏竟然沒有恥辱感,更沒覺得難堪。
懿兒哦了一聲,「瘸腿算什麼?我阿娘還說我快死了呢。」
「你阿娘是騙你的。」梁王翻翻白眼。
「也不是騙我,我從小都得泡藥水,阿娘說,如果不泡藥水,我六歲就死了。」她半邊身子撐住他的重量,另一隻手要提燈籠,背上還有一個籮筐,走得十分艱苦。
她有些氣喘吁吁,「這個世間多好啊,如果我能不死,就是叫我瘸了一雙腿,我也是願意的。」
梁王眸色灰暗,「這世間哪裏好?」
「為什麼不好?活着就好。」
梁王搖搖頭,到底是個未經世事的丫頭。
他從沒覺得,這個世間有多美好,在他的生命里,一切都是陰暗壓抑的,充滿了算計毒害,充滿了計較爭奪。
出了官道,便見守在樹底下的大金侍衛迎了上去。
但是,梁王卻微微擺手,示意他退下。
大金微怔,卻也依言退下,依舊站在樹下。
然後梁王指着他對懿兒說「我弟弟在這裏,有人送我,你回去吧。」
懿兒提起燈籠照了大金侍衛一下,沖他笑了笑,然後在梁王耳邊輕聲道「你弟弟長得比你老這麼多啊?」
梁王淡淡地掃了大金一眼,「他從小就長得老氣。」
懿兒笑着沖他揮手,「我走了,你要找我,在北大街的大榕樹下就能找到。」
梁王看着她的背影,那提着燈籠背着籮筐的少女已經活蹦亂跳地走了。
梁王臉色陰沉下來,「去調查一下她。」
這些年,但凡是這樣無緣無故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都是某人派來的。
只是,略讓她感到詫異的是,方才與她相處的時候,感覺卻異常的自然,絲毫沒有這種懷疑。
她一走,各種陰謀便又裹了過來。他的生活,一直是被各種的陰謀包裹,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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