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麒決 第三章 於霜

    「紫怡,這幾日去哪了?怎麼沒過來玩?」柳墨微笑道。一筆閣 www.yibige.comwww..org

    歐陽紫怡的父親歐陽諾,與於雪瀅的父親於江河同為燕城四大家之一,二人的交情頗深,歐陽紫怡自出世,便在於府和歐陽府長大,因此,柳墨有此一問。

    「這幾日父親帶我去了玉林城,辦了些事兒」歐陽紫怡莞爾道。說着走了過來,不過看去腿還有些不靈便。

    柳墨乃是心細之人,皺眉道:「紫怡,你的腳怎麼了?」

    「沒關係,崴了一下,過會兒就好了」歐陽紫怡微笑道。

    「真沒事?」柳墨將信將疑的問道。「快上我房裏,我用藥酒幫你擦擦。」

    「真沒事兒,阿姨放心,對了,於霜呢?我怎麼沒看見他。」歐陽紫怡說着又向四周張望起來。

    於霜與歐陽紫怡年齡相仿,話語間又很是投機,自小與於霜在一起長大,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不為過。

    柳墨向花園深處看了看,手指向那處,道:「可能在那兒吧,應該在做功課。」

    歐陽紫怡踮腳看去,果然在那小河邊的綠茵上,放有一個石桌,上面擺着一些書籍,離得較遠,看不清人影在否,便回過頭來,向柳墨一招手,含笑道:「謝謝阿姨,我這便過去找他。」

    柳墨含笑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花園頗大,景色也頗為美麗,歐陽紫怡哼着曲兒,蹦蹦跳跳的向河邊跑去,此刻心情大為舒暢,竟是連腿上的疼痛都減輕了一二。

    只見一路上,微風拂柳,清爽撲面,鶯聲嚦嚦,花香馥郁,碧綠的湖面被微風掃起淡淡漣漪,河面上飄落着些許花草,不時沉下水面,怕是被哪只貪嘴的魚兒吃掉了吧!

    不知不覺中,歐陽紫怡便已來到了近處,只見眼前一顆粗壯柳樹下,擺置着一座石桌,幾個石凳,上面狼藉的擺放着幾本書籍,微風掠過,掃下幾片落葉,落在書籍之上。然而,卻是不見一個人影兒。

    歐陽紫怡走了過來,翻了翻一本看似嶄新的似乎不曾翻閱過的書籍,綠面薄本,面上右上角處用正楷書了幾字。

    ——南國史冊。

    歐陽紫怡興起,翻了兩頁,正值她細看時,微風掠起,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似有若無的哼哼聲,似是一首小曲,更似出自某懶散之人之口,在小憩時發出。

    歐陽紫怡放下書籍,凝神細聽,方才聽出了聲源,而這哼哼聲她也自是熟悉不過,她抬頭看去,只見大樹後面,五十步左右,有一斜坡,而斜坡之上,躺着一位身着綠色錦衫的少年,眉目清秀,端莊舒雅,口中叼根草葉,抿唇微微翕動,而這哼哼聲,亦是出自這少年之口。

    歐陽紫怡看過,明眸一轉,一手叉腰,一手撓了撓頭,心想「阿姨叫你在此做功課,你卻在此偷懶……」

    想着想着,明眸一亮,像是計上心頭,俏臉上閃過一絲詭笑,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低聲道:「哈哈,你完了,看我怎麼整你……」

    說罷,她抬起腳步,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讓舉動儘量不發出聲響,她的嘴角,仍是帶有一絲詭異的笑容。www..org

    可憐那少年,口中兀自哼着小曲兒,閉着眼睛,愜意神閒,雙手兀自環於頭下,仍是大腿擔着小腿,渾然不知道「霉運」已近……

    歐陽紫怡慭慭走上前來,躲在一棵柳樹後面,小手捏着鼻子,瓮聲瓮氣道:「霜兒,你在做什麼?」

    她的聲音因此聽上去顯得有些成熟,然而更巧的是,這聲音似乎更像是出自某人之口……

    那少年聽得此言,如同被電了一般,失聲道「娘……」。只見他翻身坐了起來,額上冷汗直流,一口吐出了口中的草葉。未敢回頭,手忙腳亂的扯過身邊一本書籍,喃喃念了起來,只是越念,越覺後背越涼,念過幾句後,聲音便漸漸小了下去,不消一會,心中暗自嘆了句「這下完了……」,想着這頓板子亦是逃不過去了,索性也就不出聲了。

    歐陽紫怡見狀,自知「大功告成」,心中早已樂開了花,她一手撫着肚子,一手捂着口,已然幸災樂禍的笑彎了腰,但她卻緊捂着口,使自己無論如何,也不發出聲響,但眼中笑意盈盈,已有淚光隱隱閃動。她知道,此刻還不能露餡,因為還有更好笑的在後面……

    可憐那少年渾然不知情,忽然緩緩的轉過了身,兀自低着頭,跪在綠草茵上,面色嗒然道:「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歐陽紫怡再也按捺不住,開懷大笑起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少年,笑的竟是站立不住,坐跌在草地上。

    那少年聽到笑聲,忽的抬起頭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杏臉桃腮,柳眉淡淡,明眸如水,肌膚如玉,貝齒如雪,兩道淺淺的小酒窩輕輕的浮現在她那稚嫩的臉上,劉海稍顯凌亂,眸中帶淚,如梨花帶雨,如出水芙蓉一般,惹人憐愛。

    少年看到此景後,亦是猜到了幾分,臉色一沉,狠狠瞪了歐陽紫怡一眼,便轉頭環顧四周,歐陽紫怡見了,玉手翹出蔥般食指,指着自己鼻子,嗔道:「別看了,傻小子!就我一人兒……」

    此話雖是實話,卻也叫那少年啼笑皆非,欣喜不是母親,但倒霉的是又讓這小丫頭片子給嬉耍了一回,更惱人的,便是跪在她的面前,喚了一聲「娘」,在看到這丫頭竟是這般譏嘲自己,性格在好的人,亦不免大感惱怒。

    少年瞪着歐陽紫怡,騰地站了起來,走了上來,雙手叉腰,慍道:「鬼丫頭,你這般戲弄人,是不是感覺很好玩呀?」

    歐陽紫怡仍是坐在地上大笑,捂着肚子,聽得此言,笑聲一頓,道:「怎的?許你偷懶,就不許我戲弄人麼?」

    那少年一窒,一時語塞,但面上風雲變幻,卻是喃喃找不出理,說不出話來,無奈之下,只得岔開話題,仍是面有慍色,道:「你來做什麼?」

    歐陽紫怡笑聲漸落,拉着少年的手臂站了起來。www..org看着少年,明眸一眨,微笑道:「我便是來找你啊!」

    少年一怔,向前走了兩步,背對着歐陽紫怡,喃喃道:「你找我便是為了整我嗎?現在整也整了,你也滿意了,也該回去了!」

    歐陽紫怡面帶微笑,也跟了兩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好了,我不笑你了,你平時可是很少生氣的。你倒是說說,你生氣是因為我剛才戲弄你,還是……」少女說道此處,緩緩繞到少年面前,面帶笑意,接着道:「還是氣我好些日子沒來找你玩兒?」

    少年一怔,臉上一紅,側過身,不再看那女子,喃喃道:「來不來找我玩兒,那是你的事,我便是氣你,方才整我……」

    歐陽紫怡「噗嗤」一笑,又繞到少年面前,瞪了少年一眼,嗔道:「傻小子,我爹前些日子帶我去了玉林城,我便是想找你玩兒,也沒處找去啊!」

    少年一怔,緊皺着的眉頭,也鬆了一些,語氣亦是平淡了許多,眼珠一轉,疑道:「玉林城?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歐陽紫怡嗔道:「你跟一隻井底小青蛙一樣,當然不知道啦!」

    燕城與世隔絕,三面環山,少年自小便在燕城長大,對外界的事物,自是知道不多。少年一怔,接着道:「去那裏做什麼?麼非……歐陽叔叔的生意都做到燕城以外去了?」

    歐陽紫怡搖了搖頭,努嘴道:「不是生意,是比武。」說完她抬起腳步,向前走去。

    「比武?」少年眼睛一亮,跟了上來,露出笑容,道「贏了還是輸了?」

    歐陽紫怡面色一沉,漠然道:「輸了……」

    「輸了?」少年滿面狐疑,又道:「歐陽叔叔修為高深,怎麼會輸?定時對手耍詐,暗算了叔叔。」

    歐陽紫怡邊走邊道:「沒有啦!乃是對手技高一籌,爹爹輸的心服口服。」


    少年一怔,跟在歐陽紫怡身後,低下頭來,若有所思。

    歐陽紫怡看了少年一眼,露出微笑,兩道怡人的小酒窩又掛在了嘴角,她伸出手輕輕的點了一下少年的腦袋,少年如被點醒一般,轉過頭來。

    歐陽紫怡微笑道:「想什麼呢?」

    少年撓了撓頭,吶吶道:「能夠打敗歐陽叔叔的人,修為豈不達到了那傳說中的『九界』了麼?究竟誰會有這般本事?……」

    歐陽紫怡微微一笑,邊走邊道:「潘心誠。嘿嘿,這就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懂不?」

    「噢!」少年跟了上來,微微點了點頭,又道:「那他是不是像傳說中的神仙一樣啊?立在雲端之上,手執浮塵,腦袋上還有一個光環閃爍,一副仙風道骨之氣,還有……」少年一邊說着,雙手一邊比劃着。

    歐陽紫怡看着「撲哧」一笑,打斷了他,道:「哪有啊!也不過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大哥哥,人看上去品貌端莊,儀態萬方。雖然打敗了我爹,但我看來,與你爹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沒得比的!」

    少年赧顏一笑,撓了撓頭,道:「我爹哪有那麼厲害,再說了,你又是聽誰瞎說的?」

    「是真的!」歐陽紫怡嚴肅的道:「我聽我爹說過,你爹內斂含蓄,不肯張揚罷了,不似江湖上那些徒有虛名,沽名釣譽之輩。可就修為而言,我爹說過,你爹的修為至少也達到了『八界』以上,天底下可能也沒有幾人會是你爹的對手……」

    在修真世界中,人們把修為的高低以「界」劃分,通常「一界」乃是入門的基礎要領,而最高可達到傳說中的「十界」,不過修真路途艱辛無比,就算資質平庸的人亹亹努力,也是難以攀上高峰的,而在修真上資質聰穎的人往往修習幾年,便可有所成就。

    少年越發好奇,雖然他出身修行世家,但他的父親卻從未在他的面前展示過過人的修為,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的修為,不知是何緣故,好像父親更器重的是哥哥,而不是他。但他也沒有什麼怨言,因為母親說過,修為的高低並不是由時間來決定的,乃是由悟性天賦決定的。

    少年說道:「我爹爹真有那麼厲害?那他為什麼不肯教我修道,而是整天讓我讀書,我都快悶死了。」

    歐陽紫怡呵呵一笑,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爹把通天修為傳授給你哥哥,你娘把絕頂的智慧傳授給你,這樣不是很公平嗎?」

    少年一怒嘴,道:「也有道理,可是我喜歡的是習武修道,不是整天讀這破書,就算讀一輩子也不會出人頭的。」

    歐陽紫怡轉過了身,嗔道:「霜霜啊!你就知足吧,你爹娘對你那麼好,哪像我呀,爹娘都去忙生意,都沒人疼我。」

    歐陽紫怡口中的「霜霜」,自然就是於府的二公子——於霜。

    於霜嘆了口氣,眼珠一翻,嘆息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吶!」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高過枝頭,歐陽紫怡面向太陽,閉上眼睛,深深呼吸,溫暖和煦的陽光灑在了她的俏臉上,於霜看着她的側臉,細細地眉,巧巧的鼻,淡淡的唇,淺淺的酒窩,掛在嘴角,婉約的睫毛,輕輕的合在一起。

    真似海棠醉日,艷若桃李,不可方物……

    於霜不知不覺中,竟是看的痴了……

    直到……

    「嘿!傻小子!」

    耳畔忽然響起了一聲呼喚,那般清脆悅耳。不知何時,歐陽紫怡已然低下頭來,明眸如水,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於霜猶如夢中驚醒一般,收回目光,撓了撓頭,臉上一紅,喃喃道:「怎……怎麼了?」

    微風忽然拂起,水面波光粼粼,柳條輕輕浮動,就在歐陽紫怡的身旁,有的搭在她的肩上,撫在她的臉上,她嘟起嘴角,伸出手,摘下了一片柳葉,笑盈盈的看着於霜,伸手道:「給,拿着!」

    忽然,一陣幽香,襲入鼻腔,勝過海棠之溫黁,勝過牡丹之馥郁……

    於霜一怔,接過手中,喃喃道:「給我這個做什麼?」

    歐陽紫怡瞪了於霜一眼,嗔道:「叫你拿着就是,問那麼多作甚?」說罷,她又轉過身摘下了肩頭的一片柳葉,然後輕輕的捧在口邊,輕輕呼吸,吹出,耳畔登時響起了一段清脆悅耳的聲音,似風鈴,似鳥鳴,醉人心魄,沁人心脾……

    歐陽紫怡脖子一轉,明眸一閃,道:「好不好聽?」

    於霜一怔,連忙點頭不跌,疊聲道:「好聽好聽……」

    歐陽紫怡莞爾一笑,深深看了於霜一眼,轉過了頭,抬起了步伐,繼續吹着美妙的旋律……

    不知不覺中,二人已經到了府邸門口。

    「你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聽說中大街新開設了一家新的酒館,名叫『仙雲酒館』,美酒佳肴,一應俱全呢!」於霜忽然開口道。

    歐陽紫怡轉過頭來,笑盈盈的道:「好啊!」

    於霜眼珠一轉,對歐陽紫怡道:「你在此等會,我去叫瀅兒,我們一同去……」說罷便轉身向院內跑去。

    歐陽紫怡聽得此言,神色忽變,急道:「站住!不准去……」。

    於霜一怔停了下來,轉過了身看着歐陽紫怡,疑道:「怎麼了?」

    歐陽紫怡面有慍色,一想到那丫頭早上戲弄自己,就一肚子氣,卻也懶得解釋,沉着臉道:「不怎麼,不准去就是不准去。」

    於霜一怔,看着歐陽紫怡,但看她的神情,心下也已猜到了幾分,妹妹性格頑皮愛捉弄人,只怕兩人早上又鬧矛盾了。於霜心想,就算叫上妹妹一同去,二人也必定在路上吵個沒完,倒是把自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一念及此,於霜又走了回來,說道:「好吧,我們回頭帶點給她吧……」

    歐陽紫怡點了點頭,莞爾道:「行,走吧!」說罷,她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於霜跟在她的身後,二人說說笑笑,走遠了。

    於家是燕城中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號稱「燕城四大家」之首。於霜的父親於江河早年搬到此處,和妻子育了三子,長子名叫於凌風,年方十五歲,自幼跟父親修道習武,於凌風年齡雖小,但資質聰穎,修為亦是不低,在燕城的同齡人中出類拔萃,更有「燕城七少」之首的美譽。

    次子名叫於霜,年方十三歲,自幼和妹妹於雪瀅跟隨母親讀書習字,他年齡雖小,卻也能吟詩作畫,深得當地眾學士青睞。

    於霜二人走後不久,一位頭戴黑色斗笠,黑紗掩面,身着黑色長袍的男子,牽着一匹白馬,步伐緩慢的來到了於府門口,微風吹來,撩動了他的掩面黑紗,仿佛有一陣淡淡黑氣,從黑衣人身上徐徐飄散。

    他站在於府門口,看着於霜和歐陽紫怡的背影,黑紗下面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不過多時,於霜和歐陽紫怡二人的身影便漸漸的消失在了拐角處。

    黑衣人這才收回了目光,他轉過頭,深深的看了於府的匾額一眼,冷冷的笑了一聲,回過頭來,向於霜二人消失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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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於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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