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五十五章 萬古驚龍

    用於區分「滄海」的所謂「近海」,其實也廣袤非常,不能說小。只是不能向東越過迷界而已,向南向北,都有近乎無限的開拓空間。只是越往遠處,越是風波詭譎,越見兇險。

    被齊帝稱許為「天下之善戰者」的曹皆,自問一生征戰,其實只做兩件事情――

    帶兄弟們攫取勝利,帶兄弟們回家。

    景國這次行動的決心太大了,準備得也太充分。

    起於青萍漣漪小,一俟狂卷已接天!

    無怪乎敢於坐等齊人反應。

    無怪乎敞開中古天路,任由他曹皆領軍去攫功。

    靈宸真君都親至,蓬萊島聖地都投影。

    誰能在這種情況下搶得過景國人?

    搶一根鳥毛、一片魚鱗,都要看景國人的眼色。

    在當前局勢下,齊人若真想分一杯羹,只怕齊天子要親至,也不可少了姜夢熊,九卒少說也要動四支――而這倉促之下的整軍,驚鴻一瞥看到的機會,也還要考慮是否是另一個久設的陷阱。

    誰能想到,區區一隻洞真層次的巨龜,竟然可以作為引子,跨越時空引來霸下的力量?

    李龍川「護送」巨龜而走,那情報遞迴來的時候,都知道那是天佑之國的那隻大烏龜,可都不知道它能作為什麼事件的起手――當時設想的,無非是放龜於海,養一尊衍道戰力。

    誰能想到,橫亘兩族之間數十萬年、吞沒無數戰士血肉的迷界戰場,竟然被景國人跨越了。

    這實在是太關鍵的一步,是打破了「常識」、突破「想像」的一步。

    曹皆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這條同時跨越時間和空間、近乎無上限承載偉力的中古天路,究竟是怎麼鋪開的――大概的原理,算是知道了幾分,但這條輝煌之路具體如何實現,其間一個個關隘是怎樣跨越……是太複雜的問題。

    景國人肯定不會好心解惑,只能等此戰之後,搜集更多的情報,再加以分析。

    海族據迷界,如據險關以自守。但中古天路一鋪開,頃刻是一馬平川。景國人的力量直接從天京城從蓬萊島投放到滄海去,不僅打懵了海族,齊人也措手不及。好好的海上霸權,忽然就被撕開口子。

    眼見得滄海將竭,東海龍王和靈宸真君在那裏瘋狂對撼,「聯手滅世」,曹皆毫不猶豫地引軍逃歸。

    作為齊軍目前在海外的最高統帥,他非常清醒,考慮的不再是「爭功」,而是「止損」。

    海權被分割幾成定局,但如何能被少割一些?

    當旱魃煞身躍歸近海,看到天涯台上,正站在葉恨水身側、沖這邊招手而笑的東天師宋淮,曹皆心中也並不意外了!

    景國人已經許多年沒有大動作,前些年與牧國的戰爭,算是被動迎接挑戰。此次永弭海患之功,景國肯定是要榨乾每一點勝利價值,最大限度擴張勝利成果的。

    滄海那邊自不必說,已在景人彀中。直接在滄海駐軍也好、築島也好,甚至直接把蓬萊島暫時遷移過去也好,總之是景國人打下來的江山。接下來無論東海龍王是死是走,滄海都只是一張落在姬鳳洲書桌上的白紙,任由他去勾畫。

    哪怕滄海已死,不再產生任何資源,也可以憑空造陸,作為威懾海外的軍事要塞存在。

    而對景國來說,近海這邊也有一個再合適不過的切入點――釣海樓!

    無論釣海樓怎樣在景國靖海事件里沉默,樓主離島也好,宗門第一天驕竹碧瓊閉關也好。沉都真君生前的佈置,推動了靖海計劃的完成,景國今日能夠鎮平滄海、永弭海患,豈能不論釣海樓之功?豈能不論功行賞?

    景國以滄海為依託,完全可以在近海群島大幅度擴張影響力,在這個過程里扶持釣海樓再度崛起、對抗齊人在近海的話語權,也是極有可行性的事情。

    釣海樓這幾年伏低做小所等待的,是否就是這樣的時機?

    東天師出現在天涯台是做什麼呢?

    大約是怕釣海樓不小心被餘波所毀,怕釣海樓強者不小心迷路失蹤!

    還是那句話,對外戰爭大家自然一致對外,無分齊國景國,畢竟同在天地大潮,同乘人道之舟。

    關起門來,高下還是要有所區分。畢竟六合天子之位,只有一尊。

    以曹皆之能,置自己於旁觀者的角度,也想不到在這種局勢下,海族有什麼救挽的可能。但在「後海族時代」里,齊國無疑是在海上迎來了一個更強大的對手……要如何應對?

    旱魃煞身落在懷島,十萬夏屍大軍,就地在懷島這邊的軍營休整。曹皆脫出軍陣,落在宋淮身邊:「東天師好雅興!值此波瀾之時,怎的不在滄海為戰,卻在此地賞景?」

    與東天師談天說地,聊了許多道詩,葉恨水早就不耐,但也是直到曹皆歸來,才能脫身。同曹皆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悄然離去。

    夏屍軍駐懷島,天覆軍駐決明島,一旦發生衝突,這些準備仍不足夠。齊國在海上多年的經營,也該在這時候有所體現――趁滄海那邊還未徹底結束。

    宋淮似乎對葉恨水的離去毫不在意,就好像先前留住葉恨水的並不是他,只對曹皆道:「滄海風波惡,老夫就不湊那個熱鬧了。」

    他打量着曹皆的狀態,大義凜然地道:「為免海族狗急跳牆,衝擊近海。吾當在此,為天下屏之!」

    「不愧是東天師!」曹皆撫掌而贊:「天門都能守住,有您在,海門何憂?夏屍鎮天涯,斗膽請天師回撤,為曹某撐腰壯膽!」

    若要往前追溯歷史,天師的確是「守門的」。但要真把四大天師當成「守門的」,也着實需要勇氣。

    曹皆頗勇。

    宋淮擺擺手:「海門島老夫就不去了。當年你小的時候,老夫還抱過你,你不知老夫為人――這一生擔責擔險,不甘人後。今日老夫便立此天涯,一步不退。且看那海族,有幾分本事,敢犯我海疆!」

    活得久就是這點好,倚老賣老沒壓力。誰知道自己小時候有沒有被抱過?

    曹皆抬眼看向前方,樓約仍然掌握混洞,懸立於高空,背天涯台而面滄海。

    他身前六尊巨大的九子血脈異獸,在極盡升華之後,又乾涸了所有,只剩下軀殼――它們的力量都已經被永恆天碑吞沒,成為其上的某一道刻紋。

    乾涸的軀殼,像是六座浮空的島嶼。

    樓約在這個時候,大手一張,長袍飄卷,腳踏登雲之靴,正往中古天路而去。他沒能迎來升華自我的一戰,但近距離觀察滄海之死,對他的修行也有些好處。

    真是從容啊!

    也的確是一切都在掌握。

    「關於滄海戰爭會如何終結,我想過很多次,兵事堂也推演過很多次。」曹皆不無感慨地道:「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來臨。天下不獨為齊謀,我當反覆思之!」

    宋淮饒有興致地道:「篤侯的表情,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曹皆沒什麼表情地道:「曹某隻是長得有點苦。」

    宋淮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微微一笑:「曹帥遠征滄海辛苦,快去休息一下。此地有老夫坐鎮,自當萬無一失――」

    那個「失」字才說了半截,便猛地一震,像一塊跌在地上的玉,被砸了個稀碎!

    地面在搖晃。

    整個懷島巨顫起來。

    這座近海最大的島嶼,能容納數千萬軍民生活,重建之後更穩固於以往,卻在此刻瘋狂晃動。好像一塊攤在鍋里的煎蛋,要被顛出海面!

    咔嚓!

    那尊熏受香火、已經養出神性擁有神力的釣龍客的巨大雕像,手中那整石鑿刻的釣竿竟然斷折。斷裂的半截破風墜海,恰恰被翻起的海浪所吞沒。海浪拍天涯。

    往遠處看,驚濤席捲,諸島皆晃!

    原來不止是懷島震動,而是整個近海……

    不!

    曹皆猛然轉頭,驚色難掩――

    也不止是近海群島。

    而是整個現世山河,是被海族稱之為「神陸」的這個世界!

    北極荒墓,南至兵墟,西去雪原,東來碧海……整個現世都在動搖。

    並沒有山崩地裂。現世超乎一切的穩固的本源,令它不可能走向毀滅。此刻這個世界是被撼動,而不是被摧毀。

    或許在絕大多數人的感受里,這只是一段類似於在馬車上顛簸的經歷。但整個現世都在顛簸!這輛失控的馬車,又將駛向未知的哪處?

    這……這真是萬古未有之驚變!

    現世可不是什麼能夠被隨意摧毀的世界。

    現世是諸天萬界的正中心,歷經無數災劫而永恆存在。尤其是在道歷新啟、超脫者簽署共約之後,最多也就是現世極限的力量於此世輾轉,幾曾翻覆出這般動靜?

    縱覽過去未來,細數六合八荒,在當前這個時代,能夠如此撼動這個世界的,其實也只有寥寥幾種可能。

    譬如……那條「諸水之源」、「現世祖河」!

    昌國的一座幽靜院落里,夜晚買酒換故事、白天閉門讀書的姜望,一剎那按劍拔身,勢如青松而起。整座院落里未及修理的雜草,瞬間都筆直向高穹,如對蒼天亮劍。

    天空浮雲都開了,千縷萬縷的陽光都如劍。

    他的心神都在對抗天道,他的鋒利幾乎無法收斂,他的殺力舉世無雙!


    深陷在天人狀態里的他,比所有人都更先感受到長河的變化。

    「天地之變,皆感於天道」,尤其長河這等橫亘時光的諸水祖脈,是真正觸及現世根本,能夠改天換地的存在。它的擅動,先驚天人!

    天道是個太複雜太玄乎的「東西」,姜望到現在也不清楚,天道究竟「需要」什麼。

    有關於天道的「要求」,幾乎無法測度,姜望沒搞明白天道究竟是基於什麼道理驅使天人,只有被動感受。然後選擇接受、忽略,或者對抗。

    按理來說,長河生變,動搖天地,天道應當驅使他前去鎮壓,還歸現有的秩序。但天道並沒有。

    又或者說,天道會讓他幫忙解放長河,釋放祖河之「自然」,但是也沒有。

    天道雖然反饋了長河的變化,使他於研讀中驚醒,但是天道本身,好像對這件事情無動於衷。

    姜望的按劍驚起,純粹是因為自己尚未泯盡的那一點情緒――長河一動天地搖,長河若是決堤、掀翻九鎮,長河兩岸居民,勢必死傷無計。他既然感受到,就不能不管。

    但一霎之後,他又坐下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旁邊的院落一眼――彼方院落里,當今的釣海樓樓主陳治濤,正關閉院門,獨坐在樹下,苦思封印第二天人態的可能。

    姜望握劍的手放開來,重新握住了書,似是自言自語,似是解釋地道:「長河未有吞人意。」

    情感告訴他也許應該再去看看,雖然通過天道並沒有感受到長河的毀滅之意,但畢竟是如此大事,都天搖地動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可以去看看,做點能做的事情。

    但理智告訴他,這沒有意義。長河不可能決堤,兩岸百姓也沒有危險,他去和不去都是一樣。

    他感到內心深處牽掛長河兩岸無辜百姓的那一點情緒,也像是落在海面的石子,迅速地下沉,慢慢地消失了。

    天人的最後,或許就是「無動於衷」。

    ……

    此時此刻,正是長河怒卷,萬萬里騰身,驚濤沖天而起。那跨越長河兩岸、鎮壓龍脈首尾的九鎮石橋,被衝擊得轟隆隆作響,好似天欲墜。大水漫捲兩岸,整個神陸都被撼動。

    靖天六友死後,代表景國坐鎮靖天府,負責監測長河黃河河段水位的,是曾經的戰場悍將、後來修身養性的真人――仇鐵。

    說是「卸甲歸田」,事實上是以更自由的身份為國盡忠。多少年來,幹過不少不能明錄的髒活累活,常常為人詬病。

    這尊真人生得鐵塔一般,道軀強大,氣勢巍峨,手裏拿着測量水位的法器,兀立在長河北岸,卻望驚濤而不能近前半分!

    監察水位?

    黃河水位已經高到天上去!

    現在仍是被九鎮壓着,一旦掙出河道,泛濫兩岸,後果不堪設想。

    南天師應江鴻第一時間臨於長河,孤身立於石橋第七鎮,以無上神通鎮壓大橋兩側狂潮,卻也只在僵持之中。景國的護國大陣應激而起,也只是堪堪護住中央帝國的疆土,不能盡守中域水岸。

    豈止是真人仇鐵如此?豈止是南天師於此無力?

    長河南岸的大魏天子魏玄徹,亦是冕服披身,親自掛帥。開出那條刻字「大魏天子御水」的帝舟,舉國陣而壓長河,然而傾盡偉力,也不能將這驚濤壓回!

    當年魏明帝便是乘此舟,領大魏水師,巡遊長河,叫天下人看到了魏國的力量。才有後來的「景魏天子之晤」。

    如今此舟復臨長河,長河卻不復往日安寧。

    驚濤不照影,帝舟亦飄搖。

    冕服鼓盪間,魏玄徹獨立舟頭,俯瞰狂潮,聲音里壓着風雷般的怒氣:「景天子當承其責!」

    武道開闢之後,魏國確實是乘勢而起了。魏玄徹都敢公開指責大景皇帝了!

    應江鴻在大橋上高聲回應:「譬如毒瘡,早剜早好,一俟曠日彌久,多有病亡!」

    天下四大書院裏的龍門書院,本就因觀河台而立,從來都以監察長河為己任。鎮御長河的歷史,要比景國久遠得多。

    事發之時院長姚甫正在書房寫字。

    許象乾頂着個鋥亮的額頭在旁邊,每見一筆就贊一句,手上不停,十分殷勤地研墨。

    子舒很不淑女地仰坐着,臉上蓋着一本攤開的書,後腦勺壓在椅背上,已是睡着了。

    正所謂「夏困秋乏,非我所願。」

    照無顏則是一隻細筆,一卷新書,專心致志地看書批註。天下文壇有什麼不錯的新書問世,她是一定要第一時間買來品讀的。子舒的呼吸,許象乾的殷勤,院長落筆的聲音,全都不能使她分心。身在此間,如獨在一界,真箇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宋國的殷文華,孤兀立在門外,不願意進去,沒眼看。那個許高額,怎麼就能這麼自然?真把這裏當家啦?見天兒的在龍門書院轉悠,每次回來都能看到他……他不是青崖書院的麼!

    紙上寫:「一江春水――」

    這副字寫到半截,姚甫便丟了狼毫,隨手取了殷文華腰側的燭明古劍,殺出門去。

    屋內屋外各自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院長已經很多年不提劍!

    但姚甫這時,已直接殺進了長河中。

    滾滾浪濤,騰如白龍。

    姚甫身如蜉蝣,然而輕衫提劍,踏行「龍脊」,隨手就剖分激湍、斬開洪涌。

    但縱他劍術蓋世,抬手劍氣縱橫千萬里,卻也剖不盡斬不斷這祖河之瀚流!

    二十四節氣劍典包羅萬象,長河翻湧,卻在「萬象」外。

    但見得萬里潮湧,一波高似一波,仿佛永無止歇。

    九座仿佛永恆的石橋,這一刻都叫人們懷疑「永恆」。

    那座鎮壓萬古、號稱「天下第一台」的觀河台,一時華光大放。雄壯巍峨的觀河台上空,卻有濃雲深掩。烏黑的雲潮厚重得不透一點天光,激雷漫捲如海,雷海倒傾高台。

    長河安寧了太久,久到人們幾乎已經忘卻了它的恐怖。

    早在遠古時期,它就是強大水妖廝殺的戰場,哪怕龍宮定鼎,也不能強鎮所有。

    彼時常常肆虐兩岸,須得遠古天庭來鎮壓,每一次都要花費巨大代價。

    而人們已經忘記了它為什麼能夠安分這麼多年!

    當它今日如怒龍甦醒,衝撞天地,搖動蒼穹……

    一切的一切,只指向一件事情――

    坐鎮長河數十萬年,烈山人皇的親密戰友,現世水族的最高旗幟,人族的堅實盟友,長河龍君敖舒意……叛了!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處水域,能同長河相比,能比長河重要。

    在遠古時代,龍族據長河,幾乎獨立於妖族天庭之外。在上古、中古時代,龍族仗長河分治天下,與人族分享現世至高權柄。直至道歷新啟後的今天,它也仍然哺育着數以億兆計的生靈。

    向來說「山河」、「山河」,以此指代「天下」。在這個詞語創造的最初,「山」是已經傾倒的「不周山」,「河」是這條仍在流淌的「長河」!

    這條河,詮釋了「河」的意義。是倉頡造「河」字,最初的解釋。

    當它於神陸翻身,仿佛要掙脫現世而去,是真正在動搖現世的根基。

    整個宇宙,都應該可以聽到濤聲!

    東天師是何等人物,豈會連話都說不完整,任聲音碎滅?山崩於前他都不至於眨眼。恰恰是因為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才會如此失態。

    他在天涯台回望內陸,一時間驚容難止:「怎麼敢?怎麼能?!」

    雖則數十萬年來,人族對敖舒意的防備從來沒有放鬆過。

    一直都有聲音說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說這老龍君「昔時能叛龍皇,他日叛人未可知」、說此君「居心叵測」……

    但這一天真的到來,還是如此讓人意外!

    畢竟自敖舒意加入人族陣營,助烈山人皇對抗羲渾龍皇,成為水族大分裂的一杆旗幟,已經太多年過去了。久遠到要用「萬年」為計時單位。叫絕巔強者挨個排壽,都要壽盡幾十尊!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留在神陸的水族被不斷打壓、不斷分割,直至於天下水脈支離破碎,再也難稱整體,反倒是因國而分,什麼雍國水族、莊國水族……天下沒有獨立的水族勢力了!

    在人族長久的審視和警惕中,長河龍宮的權柄被不斷削奪、直至於點滴不剩,長河龍宮空蕩蕩。坐在龍君大位上,常常只能聽到腳步聲於空闊大殿的迴響。

    這一切,身為超脫者的敖舒意都默默忍受。

    從真正統御天下水族的長河龍君、天下水主,到只具備象徵意義、只在每屆黃河之會被請到觀河台上坐一坐的水族吉祥物……這個過程幾乎看不到敖舒意的反抗。

    撫掌,讚嘆,為人族天驕喝彩。

    曾饗天下各族英雄、極彰龍族影響力的「龍宮宴」,許多年未開,好不容易來了興致再開一次――沒有一位水族能夠參與,也都沒幾個人真正在意!

    接受了所有。

    過去一再接受,本該一直接受。

    怎麼今天忽然就不接受了?

    在人族如日中天的時候?在人族正在全面備戰,正要覆滅滄海海族的時候?在人族已經佔據極大優勢、有很大可能贏得神霄戰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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