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表態吧。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李二陛下目光如刀,面沉似水,一股森寒的氣壓瞬間籠罩整個政事堂。
皇帝陛下顯然壓抑着憤怒,政事堂內個人俱是心中一顫。
剛剛還激烈陳詞一副慷慨激昂狀的長孫無忌,立即換上一副毫無表情八風不動的面孔,輕撫了一下身上的官袍,施施然跪坐回地席之上。
就仿佛剛剛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長孫無忌,又或者所說的話只是替別人說的,與他自己毫無關聯,說完了,那也就沒事兒了
安靜坐在一旁,將一切收歸眼底的馬周,不由得心中暗嘆。
都是老狐狸啊
長孫無忌剛剛那般激烈,看起來無非是做個樣子,事後傳出去給長孫家的那些盟友看瞧瞧,咱可是在陛下面前為大傢伙的利益力爭一番,但是沒爭到,怨不得咱吧
所以當皇帝發怒,他立即偃旗息鼓,乖乖的坐好,做回自己「忠心不貳」之臣子
表態的結果更是令初次近距離接觸帝國中樞的馬周深感震驚,感嘆於自己到底還是欠缺了歷煉,容易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
兩票贊成,兩票棄權,棄權的是長孫無忌和魏徵。
居然無人反對
李二陛下顯然心中早有計較,這邊政事堂的意見剛剛拿出來,他立刻御筆欽准,當堂親手將奏摺轉交給中令岑文本。岑文本當即簽字批准,發往門下省審核。
說是發往門下省審核,其實只是在政事堂的案桌上轉了一圈兒而已,政事堂就在門下省
門下省的大佬、侍中魏徵就坐在這兒呢,拿起毛筆在奏摺上批了「核准」二字,命佐將之送到值房正堂,制定聖旨,並且加蓋皇帝璽印。
若是不同意,則在奏摺上批示「封駁」二字,而不是「核准」
半盞茶時間,整個程序走完。
這就是政事堂的效率和程序,三省之間既有明確分工,又互相制衡。
中省負責制定詔令詔,是中樞決策機關;門下省負責審議中省制訂的詔令詔,是中樞審核機關;尚省則負責貫徹由門下省審核通過的詔令詔,是中樞執行機關。
魏晉政柄所歸條註記載「唐初,始合三省,中主出命,門下主封駁,尚主奉行。」
文獻通考卷五十也記載「中取旨,門下覆奏,尚施行。」
這就是大唐貞觀年間最完整的行政結構。
房俊的這份奏摺,除去前面驚世駭俗的完全顛倒現有社會架構的「帝國經濟體系」被擱置,等待討論合議之外,關於請立華亭鎮市舶司的意向得到落實。
天下海貿,名義上已經盡歸房俊總攬
皇帝站起身,甩了甩袍袖,一言不發的離去。
隨之而去的,便是長孫無忌。
走到房玄齡身前的時候,長孫無忌冷着臉哼了一聲,陰沉沉說道「貴父子當真走得一步好棋,想要總攬天下海貿,憑此為令公子鋪出一條錦繡道路,直入中樞麼呵呵,老夫倒是真想見識見識,令公子如何成立這市舶司,如何總攬天下海貿,又如何立足江南」
房玄齡眼皮微抬,反嗆回去「老夫的兒子,不牢趙國公操心。趙國公若是閒不住,還是回去好生管教自己的兒子吧。」
此言一出,就連一旁不斷咳嗽的魏徵都驚異的看了房玄齡一眼。一向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房玄齡,也會說出這般刻薄的話兒
果不其然,長孫無忌瞬間老臉漲紅,兩隻血紅的眼珠子惡狠狠瞪着房玄齡,仿佛等待擇人而噬的猛獸
房玄齡的這句話,如同一把刀子一般將長孫無忌心中最慘痛的傷口血淋淋的挑開,令他怒氣勃發的同時,更是痛不欲生
長孫沖的事情雖然責任並不全在房俊,但長孫無忌一直認為,房俊就是構成長孫沖不得不亡命天涯的罪魁禍首現在自己的兒子流浪江湖受盡苦難,房俊卻平步青雲愈發顯耀,長孫無忌怎能不嫉恨如狂
不過他終記得此處乃是政事堂,大唐帝國的中樞所在,倒也不能過分妄為。只是惡狠狠的瞪着房玄齡,然後大踏步離去,面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魏徵嘆息一聲,看着房玄齡說道「何苦如何刻薄,將人往死里得罪」
老頭坐在那裏,身子不住發抖,臉色青灰難看,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往昔咄咄逼人的神態也變成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咳嗽,宛如風中殘燭,時日無多
房玄齡攤開雙手,無奈道「諸位可曾看見,趙國公口口聲聲的威脅恐嚇某房玄齡生平甚少與人爭執,面紅耳赤之時更是從來沒有。他長孫無忌的兒子出事,是他自己教子無方,是長孫沖步入歧途,與犬子何干可趙國公如此過分,若某繼續忍耐,必然有恃無恐、變本加厲」
事情的經過大家都看在眼裏,心中自然都有計較,不過是長孫無忌愛子心切,長孫沖遭遇這等滅頂之災,心中喪失了準則遷怒於人而已。
岑文本搖頭嘆息,輕聲說道「此去江南,阻礙重重還是小事,那些江南士族獨霸江南已久,行事向來無所顧忌,房相當好生囑託房駙馬,功績事小,安危事大。」
他一向對房俊觀感不錯,此時也樂得賣個人情,向房玄齡示好一番。
也確實是對長孫無忌的目中無人有些膩歪
政事堂會議告一段落,房俊的請奏得到批准。
但是一場幾乎席捲天下的風波,已然在帝國的江南上空醞釀
回到府中,房玄齡當即使人將房俊叫來,劈頭蓋臉的訓斥道「豎子狂妄,那等奏摺怎能不跟為父商議,便貿貿然進呈於陛下,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房俊施施然在老爹下首坐了,對老爹的訓斥不以為意。
嬉皮笑臉說道「若是事先跟父親說了,父親可否會同意孩兒呈上這份奏摺」
房玄齡面沉似水「自然不會同意你可知這份奏摺一旦流傳開來,咱們父子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局面」
父為子綱,房俊敢呈上這份奏摺,若說沒有房玄齡的首肯,說出去也沒人信。如此深刻涉及到帝國權利架構變化的預謀,若非房玄齡這等帝國宰輔,誰能看得如此透徹
房俊
呵呵
所以,房玄齡這口黑鍋算是替兒子背定了。
房俊反問道「會有什麼後果呢能要了咱們父子的命」
房玄齡氣得吹鬍子瞪眼。
天子未必仁厚,但極有擔當,心胸亦是開闊,除非謀逆大罪,等閒怎會將房玄齡這等功臣問斬
房俊便笑道「既然不能看了咱們父子的腦袋,又有什麼好怕的最壞處去想,無非是丟官罷爵而已。若當真如此,父親可以趁機隱居山林,完成著立說之夙願,而孩兒亦可懷擁嬌妻美妾,學學那陶朱公斂盡天下錢財,然後泛舟五湖,逍遙天下可父親難道就沒想過,若是陛下當真將這份奏摺放在心頭,會有什麼局面」
房玄齡愣住。
他怕丟官麼
當然不。
他本就不是利慾薰心之徒,當年投奔李二陛下,不過是想要謀一個職位,在隋末那風起雲湧的大時代干出一番功績,留下一個名聲而已。
現在已經官居極、宰執天下,便是丟了這官,又能如何
正如兒子所說,悠遊山林、著立說,豈不美哉
至於這個兒子,會怕丟官麼
怕不怕的說不好,但是已經丟了不是一回兩回。亦如他的話,丟啊丟的,就習慣了
那麼,這份奏摺若是被陛下看在眼裏、記在心上,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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