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鄉侯府的事別急,後面會講到的。
————以下正文————
趙虞當然希望呂匡能再等待一陣子,畢竟按照眼下的趨勢,魯葉共濟會名下的商賈,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與黑虎寨交涉。
一部分商賈選擇與黑虎寨合作,而另外一部分商賈則繼續對抗黑虎寨,在內部意見不能團結的情況下,魯葉共濟會必然會出現再次分裂。
到時候,黑虎寨就能通過『拉攏一部分、打擊一部分』的手段,吸收一部分葉縣商賈,逐步打垮魯葉共濟會,直到後者再也無力與黑虎寨對抗。
當然,趙虞不會對魯葉共濟會趕盡殺絕,畢竟那是他當年親手創建的商會,他所做的一切,僅僅只是為了重新拿回對於魯葉共濟會的主導權。
但很可惜,作為趙虞當年的副手之一,呂匡也不是看不出他魯葉共濟會正面臨着即將分裂的巨大危機,又豈會坐以待斃,乾等着受黑虎寨暗中操控下的昆陽兄弟會逐步蠶食他的商會?
六月初九,徹底對昆陽縣衙失去耐心的呂匡,果然如趙虞所預料的那般,踏上前往郡里的旅途。
這個『郡里』,即指的昆陽縣所在的潁川郡郡治所在,許縣,或者說,許昌。
六月十二日,在經歷過整整三日的旅程後,呂匡帶着一干隨從與衛士抵達了許昌。
許昌是魯葉共濟會尚未擴張到的地方,因此呂匡想要面見郡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呂匡花了幾日時間上下打點,疏通關節,這才有幸面見潁川郡的郡守,李氏公族出身的李旻、李卜祥。
見到這位李郡守後,呂匡當面講述了昆陽縣的賊患之事,讓李旻李郡守感到頗為納悶,不解問道:「昆陽的賊患『黑虎』,不是已被剿滅了麼?」
原來,去年秋天,因為礙於章靖的潛在威脅,趙虞放棄山寨,率領寨眾向魯陽撤離,當時昆陽縣縣令劉毗以為黑虎賊敗局已定,便寫了一份捷報派人送到郡里,送到郡守李旻手中。
那時,遲遲向郡里隱瞞不報的劉毗,才敢在捷報中寫他昆陽『三次剿賊、今終獲成功』的事實,並且也在捷報中記錄了他昆陽縣三次剿賊的戰損人數,稱『此次成功着實不易』。
邀功之意,非常明顯。
鑑於此,李旻下書嘉獎了昆陽縣,嘉獎了縣令劉毗與縣尉馬蓋,且勉勵他們繼續為國家效力。
本以為這件事已告終,沒想到今日卻有葉縣的商賈呂匡前來郡里報官,這着實讓李旻感到頗為意外。
在李旻的疑問下,呂匡解釋道:「去年夏秋,昆陽聯合汝南、葉縣,確實重創了黑虎賊,迫使黑虎賊逃入深山,然三縣官兵未能除盡黑虎賊,當時仍有一部分黑虎賊逃入深山,不知所蹤。今年年初,黑虎賊重返昆陽,再次把持官道,劫掠商隊,在下幾次催促昆陽縣出兵圍剿,然昆陽縣卻多番敷衍……」
聽着呂匡的話,李旻捋着鬍鬚若有所思。
他知道昆陽縣為何遲遲沒有行動,因為他前幾日又收到了昆陽縣令劉毗送來的公文。
在那封公文時,劉毗自稱他煞費苦心,多番策說商賈在他昆陽興建工坊,造福於縣……說白了,這傢伙又是來邀功的。
不過,邀功就邀功嘛,李旻作為潁川郡的郡守,他當然知道他治下那些縣令的品行與能力。
不誇張地說,那劉毗還算是其中較有能力的。
但在那一封公文中,劉毗對於黑虎賊捲土重來一事卻隻字不提,因此李旻倒也不是很在意呂匡講述的事實,甚至於,他還有點反感呂匡的行為。
畢竟呂匡的行為不單單只是越級上報,甚至可以說是越過了昆陽縣。
想到這裏,李旻捋着鬍鬚正色說道:「李某前幾日曾收到昆陽縣令送來的公文,劉縣令在公文中並未提及黑虎賊的事,可見他對黑虎賊一事有所掌控……我知道昆陽縣最近抽不手來,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會姑息賊寇,你且安心返回葉縣,靜等昆陽消息。」
聽他意思,顯然他並不打算插手昆陽縣的事。
呂匡聽到頓時就急了,急切地說道:「李郡守,黑虎賊一事已迫在眉睫,自黑虎賊今年年初捲土重來之後,短短數月時間,這群賊寇便擴增到了數百人,甚至將手伸到了縣城……」
「……」
李旻聽得眉頭緊皺。
他感覺這呂匡所言未免有點駭人聽聞,倘若黑虎賊果真如此人說的那般,那為何昆陽縣令劉毗在公文中隻字不提?
堂堂一縣縣令,總不可能包庇一群賊寇吧?
排除這個可能,那肯定就是這呂匡信口開河,誇大事實。
至於原因,那無非就是那些商賈的利益受到了損害,可即便如此,這些商賈就能越級向郡里報官,甚至污衊一個縣的縣衙不作為?
對此,李郡守心中着實有些不舒服。
在他看來,昆陽縣肯定有他們自己的考量,而前幾日昆陽縣令劉毗送來的公文,也已表明昆陽縣正在大力誘使一些商賈在其縣內興修工坊——對此,李旻可以理解昆陽縣為何放緩了對黑虎賊的圍剿。
想到這裏,李旻忍着幾許不快對呂匡說道:「此事本官知曉了,你且回去靜候消息。」
見這位郡守依舊是這個態度,呂匡心中愈發着急,只是見李旻此時已有些不耐煩了,不敢造次,只能暫時退去。
但暫時退去,不意味着呂匡就此告辭,此後幾日,他每日請見李旻,這讓李旻頗感心煩。
心煩之餘,李旻對呂匡所說的黑虎賊,也產生了幾許困惑。
起初他並不認為昆陽縣的黑虎賊會成為大患,因為昆陽縣令劉毗對此隻字不提,既然是隻字不提,那顯然就表示那位劉縣令對此勝券在握咯?
但那個呂匡天天跑到他郡府訴告黑虎賊一事,這讓李旻多少也起了一些擔憂。
想來想去,李旻決定派人到昆陽縣看看究竟。
關於代郡守督察鄉縣,傳達政令,郡里設有專門的官員,叫做督郵曹掾,簡稱督郵。
一般每個郡都會設有若干個部,每個部設一名督郵,比如西部督郵、南部督郵等等。
而今日李旻招來的這名督郵,便是西部督郵,吳孚。
他吩咐吳孚道:「你立刻前往昆陽縣,看看當地是否有賊患為禍。」
「是。」吳孚欣然領命。
次日,西部督郵吳孚便啟程前往昆陽,在趕了幾日路程後,於六月十七日抵達了昆陽縣。
在抵達昆陽縣後,這位吳督郵先找縣城內最大的客棧落腳,然後徑直找到了縣衙,求見縣令劉毗。
當得知郡里派來督郵,劉毗心中大驚,不敢怠慢,立刻就帶着縣尉馬蓋、縣丞李煦親自接見。
平心而論,這督郵也是不入流的官,但他可是郡里的使者,倘若得罪了此人,此人回到郡里,向郡守說一番壞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因此,為了防止對方使壞,劉毗給予這名使者最大的禮遇。
不過待等見到了吳孚後,劉毗暗自鬆了口氣。
因為他認得這個吳孚,知道這是一個貪財的傢伙,只要給足了好處,此人不至於會將他昆陽縣的賊患捅到郡里去。
當日,劉毗、馬蓋、李煦三人將這位吳督郵書房,奉上茶水,禮數周全,讓督郵吳孚頗為滿意。
在喝了一口茶水後,吳督郵放下茶盞,和善地對劉毗、馬蓋、李煦三人說道:「三位,今日下官前來,乃是奉了郡守大人的命令,前來勘查貴縣關於黑虎賊的事宜……」
一聽到這話,劉毗、馬蓋二人還沉得住氣,但縣丞李煦的面色卻是變了。
這也難怪,畢竟作為昆陽縣的縣丞,李煦當然知道他縣內的黑虎賊如今到底是什麼情況。
甚至於,他都不知該拿縣內迅速擴大勢力的兄弟會怎麼辦,畢竟據他所知,兄弟會的背後正是黑虎賊。
只不過這段時間,兄弟會先是結交葉縣商賈,然後又引薦葉縣商賈到他昆陽興辦工坊,使許多昆陽人得到了收入穩定的差事,李煦也不敢貿然去動兄弟會,只好私底下與劉毗商量。
如今,郡里竟然專門派人來追查此事,李煦不禁有些心慌。
而看到李煦的面色,吳督郵心中頓時大喜,暗道這次好處有着落了,就看眼前這幾位會不會做人了。
想到這裏,他故意說道:「李縣丞,莫非黑虎賊一事,確有其事?」
「呃……」
李煦面色訕訕地看了眼劉毗、馬蓋二人,捋着鬍鬚不知該如何回話。
此時,劉毗壓低聲音說道:「吳督郵,都是自己人,劉某也不瞞你,我昆陽縣呢,現如今確實有一股山賊為禍,但這只是暫時的,只要等縣衙抽出手來,我等立刻會把這股山賊剿滅,你也知道,去年我等就曾重創這股山賊,只是現如今暫時抽不出手來而已。……這種小事,就無需讓郡守大人煩惱了,您看是不是……」
見劉毗有討好之意,吳孚端起了架子,皺着眉頭故作遲疑:「劉縣令所言極是,吳某也相信小小賊寇難不倒貴縣,也願意替貴縣在郡守大人面前隱瞞幾句,只不過……」
聽到這,劉毗、馬蓋、李煦三人就都明白了。
當晚,劉毗、馬蓋、李煦三人作陪,在城內最好的酒樓宴請吳孚。
待宴席之後,劉毗將一份禮單塞到吳孚袖中,不動聲色地說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吳督郵在郡守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好說好說。」吳督郵先答應下來。
隨後,待等吳督郵回到自己乘坐的馬車上,他果然看到馬車內擺放着一口木箱,將近三寸長,一尺高、寬。
他連忙打開木箱,只見那口木箱內裝得都是滿滿的金銀珠寶。
唔,昆陽縣會做人。
心中歡喜的吳孚,十分滿意。
次日,劉毗、馬蓋、李煦三人又領着吳督郵到城內新建的工坊轉了幾圈,待飯口時,又以豐盛的酒菜款待吳孚。
兩日後,這位吳督郵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昆陽,就此返回郡里。
六月二十二日前後,督郵吳孚回到許昌,向郡守李旻回稟。
待見到吳孚時,李旻問他道:「你此去昆陽,昆陽情況如何?」
此番吳孚前去昆陽,受到昆陽縣的厚待,又收了好處,他自然要替昆陽縣說話。
不得不說這人也聰明,他知道一口咬定昆陽縣沒有所謂的賊患,這必然會引起郡守李旻的懷疑,因此他故意往小了說:「回稟大人,此番屬下前往昆陽,做了全面的調查,據屬下調查所知,昆陽縣內確實有一股自稱『黑虎』的小毛賊為禍,但這些人並不敢放肆,只敢窩在昆陽縣的北側,以屬下之見,只要等昆陽縣衙抽出手來,到時就是那些賊子的末日了。」
說着,他不等李旻發問,便主動說起昆陽縣城內的那些工坊,既是替劉毗說了好話,也是變相解釋了昆陽縣衙最近為何抽不出精力來對付黑虎賊。
聽到這番話,李旻釋然地點了點頭。
果然嘛,跟他想的一樣,昆陽縣只是暫時被別的事拖住了手腳而已,可偏偏卻有人不能體諒縣衙,越級到郡里告狀,污告昆陽縣衙,着實是無禮至極!
想到這裏,李旻便放下了昆陽縣的事。
然而,此時呂匡卻還在許昌。
前幾日他得知郡里派了一位督郵前往昆陽,呂匡當時還很振奮,可沒想到這名督郵今日回到許昌後,郡府卻毫無反應。
他連忙派人打聽消息,這才知道了情況。
這個吳孚,肯定是收了昆陽的好處,甚至是收了黑虎賊的好處。
心中不忿的呂匡,想盡辦法打點關係,希望再次請見李旻。
可能是呂匡花的那些錢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郡守李旻實在心煩呂匡一日又一日地來煩他,因此他終於答應見了呂匡。
只見在見到呂匡時,李旻冷着一張臉說道:「我前幾日已派人去昆陽調查過,與我想得一樣,昆陽縣只不過是暫時因為別的事絆住了手腳,等到其抽出手來,自會派人圍剿黑虎賊,你且回去靜心等待即可。」
想來此時呂匡也豁出去了,正色說道:「郡守大人明見,黑虎賊於昆陽縣為禍已久,恐怕是郡守大人派出去的督郵收受了好處,才會那樣回稟郡守,請郡守再派一位正直的督郵前往昆陽,到時便知真相。」
李旻煩不勝煩,當即命人將呂匡轟出。
待轟出呂匡後,李旻心底也有些懷疑,畢竟他手下的督郵吳孚,他也大致清楚是什麼貨色。
說不定,還真是這傢伙收受了昆陽縣的好處,協助怕被郡里責罰的昆陽縣,一同隱瞞了真相。
想到這裏,他立刻招來北部督郵,荀異。
荀異,人如其名,正直、古怪、而不合群,因此在郡府內遭到排擠,被打發到了北部督郵這個閒職——看許昌坐落的位置就知道,北部督郵所管轄的範圍,遠不如西部督郵與南部督郵,幾乎可以說是一個閒官了。
待招來荀異後,李旻吩咐道:「你立刻前往昆陽縣,看看當地是否有賊患為禍。」
「是!」荀異應聲而去。
與吳孚差不多,荀異也花了兩三日才來到昆陽縣,不過他並沒有像吳孚那般於昆陽縣最好的客棧落腳,而是在城內的驛館住了下來。
然後,荀異也立刻前往縣衙,請見縣令劉毗。
待得知郡里又派了一名督郵前來後,劉毗也懵了,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即便如此,劉毗還是帶着李煦、馬蓋二人親自迎接了荀異。
待將荀異劉毗的書房後,荀異當即就道明了來意:「前幾日,郡守派西部督郵吳孚前來貴縣,吳孚回到郡里後,向郡守稟報了貴縣的一些情況,郡守大人懷疑他有所隱瞞,是故派在下前來貴縣……」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經歷,這回李煦李縣丞倒是沒露什麼破綻,只不過,連他都感覺到了眼前這位督郵不好相與,因此默不作聲,看劉毗如何應付。
跟上回一樣,劉毗笑着說道:「荀督郵辛苦來到鄙縣,車馬勞頓、甚是辛苦,劉某準備了酒菜替荀督郵接風,不如……」
「不必了。」
還沒等劉毗說完,這位荀督郵便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在驛館吃住即可,倘若劉縣令覺得在下辛苦,請務必配合在下的調查。」
聽到這話,劉毗、馬蓋、李煦三人面面相覷。
最終,在劉毗、馬蓋、李煦三人的盛情邀請下,這位荀督郵最終還是勉為其難赴了宴請。
在那座前一陣子用來款待吳孚的酒樓,這位荀督郵從頭到尾滴酒不沾,反而詢問一些令劉毗、馬蓋等人感到尷尬的問題,比如這頓酒菜要花多少錢等等。
待吃完這頓酒後,劉毗等人故技重施,也送了這位荀督郵一份厚禮。
可沒想到次日清晨,這位荀督郵卻抱着那隻木箱來到了縣衙,抱到劉毗的書房,就那麼放在了劉毗面前的書桌上。
只見他打開了木箱,指着木箱內琳琅的金銀珠寶,沉着臉質問劉毗道:「劉縣令,前一陣子,你也是這般賄賂吳孚的麼?」
「不是不是。」
劉毗連忙解釋道:「劉某豈敢賄賂督郵?……只是我昆陽暫時無暇抽手討伐黑虎賊,又不希望郡守大人因此責問下官,因此下官希望督郵在郡守大人面前美言幾句……」
「這還不算賄賂?」
荀督郵冷笑着說道:「關於黑虎賊的事,我當親眼見到,論實向郡守回報。請劉縣令委派馬縣尉配合,莫要再做這……無謂之事!」
說罷,他伸手將木箱蓋上,不失禮儀地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看着這位荀督郵離去的背影,劉毗臉上閃過一陣青白之色。
他立刻就招來了縣尉馬蓋,將這件事告訴了後者。
馬蓋聽到後眉頭深皺。
平心而論,他們倒是不怕像吳孚那般的督郵,畢竟就像黑虎賊首周虎所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他們唯獨怕荀異這種無法用錢來的收買的督郵。
「這怎麼辦?」馬蓋問劉毗道。
只見劉毗咂了咂嘴,低聲說道:「既不能好言勸服,那就只能……讓『他們』去想辦法吧。」
馬蓋會意地點了點頭。
當日,馬蓋秘密會見了黑虎賊的首領趙虞,將這位荀督郵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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