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宛城返回葉縣,章靖帶着李負等人再次來到縣衙,拜見毛老夫人。
鑑於是亡夫生前的遺願,毛老夫人亦十分關切魯陽鄉侯一家的案子,當再次見到章靖時,她急切地問道:「不知章將軍可曾追查出什麼?」
見老夫人滿臉關切之色,章靖寬慰道:「老夫人且放心,小侄大概有了些頭緒。」
聽到這話,老夫人欣慰地點點頭,歡喜說道:「希望章將軍能儘快將幕後真兇抓獲,還公瑜一家清白,莫使他們在九泉之下仍蒙受冤屈。」
聽到這話,章靖臉上的笑容稍稍變得有些幾分勉強。
還魯陽鄉侯趙璟一家清白,這不難,其實他就能辦到,但要將幕後的真兇抓獲……
說真的,就算是章靖也感覺頭皮有點發麻。
若非他義父陳仲乃是當朝太師,名副其實的王下第一臣,章靖恐怕還真不敢追查下去。
想了想,他寬慰老夫人道:「老夫人且放心,這件事小侄定會盡力而為。」
得到了章靖的許諾,老夫人露出了欣慰而歡喜的笑容。
見此,章靖也就順勢提出了辭別之意:「時隔許久,魯陽、葉縣這邊能查到的東西不多了,小侄接下來想到郾城看看……」
「去郾城?」老夫人驚訝問道:「章將軍莫非去想去尋找公瑜的岳丈,周守正夫婦?」
被老夫人猜到,章靖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也不在意,聞言點了點頭。
然而,老夫人卻嘆了口氣:「周家早就人去樓空了。」
「咦?老夫人怎麼知道?」
「因為老身早就派人去過了。」老夫人嘆息着向章靖解釋道:「亡夫過世後,老身尋思着公瑜一家的事應該報之周老爺夫婦,再者,當日那些兵卒蠻橫不講理,老身也怕牽連到周氏夫婦,便托縣尉高純派人去郾城傳訊,卻不曾想派去的縣卒回來稟告,周老爺夫婦已不知去向。」
『果然!當晚魯陽鄉侯府肯定有倖存者……』
章靖愈發相信自己的判斷。
畢竟據他從魯陽縣的縣人口中得知,魯陽鄉侯府上兩百餘口人,其中護衛有近百人,大多都是退伍的兵卒,而鄉侯府遭難時的那晚,雖然以張純為首的大部分衛士皆慘遭圍堵殺害,但仍些衛士因當晚並不在鄉侯府而逃過一劫,從此不見蹤影。
章靖猜測在這些衛士當中,可能有人倖存,連夜向郾城、向下邳通風報信去了倘若下邳趙氏與魯陽趙氏果真同出一支,那就能解釋下邳縣的縣尉趙璋為何忽然反叛,殺縣令而投叛軍。
當然,這也只是章靖的主觀判斷。
隨後,與老夫人又聊了幾句,章靖覺得時候差不多了,遂起身告辭道:「這幾日小侄查到的事,也就這些了,若老夫人別無囑咐,小侄就先告辭了。」
聽到這話,老夫人臉上露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章靖一看就猜到老夫人肯定還有心事,遂問道:「老夫人還有別的囑咐麼?」
「這個……」
只見毛老夫人臉上流露出幾許遲疑之色,為難地說道:「老身確有另一樁事想懇求章將軍,但又……」
章靖笑着說道:「老夫人但說無妨,小侄洗耳恭聽。」
「那老身就直說了。」
毛老夫人猶豫了一下,最後正色說道:「老身聽人言,近年昆陽有應山賊為禍,搶掠沿途商隊,雖昆陽縣多次派兵圍剿,但始終不能徹底將其剷除,恰逢章將軍如今身在葉縣,能否指點指點官兵?……老身知道,以章將軍的身份,委以剿賊之事,實是對將軍的侮辱,但,章將軍能否看在亡夫的薄面上,指點指點葉縣、昆陽兩縣的官兵,助其徹底剿滅這股賊寇?」
「……」
章靖頓時啞然,臉上露出幾許似笑非笑,但旋即便意識到這種笑容不禮貌,強行將其收回。
他看着毛老夫人尷尬而為難的表情,笑着問道:「老夫人,是縣內的商賈求您,對吧?」
毛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自然也看得出章靖此刻有些不快,如實說道:「老身知道,他們先找了章將軍,被章將軍拒絕,這才找到老身處,請老身出面懇求章將軍。」
說到這裏,她又委婉求情道:「但請章將軍莫要責怪他們,論起來,這確實是我葉縣縣衙的失職。……亡夫過世後,朝廷遲遲未曾派來新任的縣令,雖有縣丞曹肅暫代縣令事務,但終歸名不正言不順,不敢貿然跨郡界討賊,只能坐視我葉縣的商賈屢屢遭賊子劫掠。呂匡等人雖是趨利的商賈,但對我葉縣確有貢獻,只因有魯葉共濟會在,我葉縣商市才能如此平穩,亦無人哄抬米價……」
老夫人都說到這份上了,章靖哪裏還能拒絕。
看在毛公的面子上,他也得答應下來。
他拱拱手說道:「好吧,看在毛公與老夫人的面子上。」
聽聞此言,老夫人滿臉欣喜,起身向章靖行禮:「老身代亡夫,代葉縣感謝章將軍……」
「使不得、使不得。」
章靖連忙起身扶住老夫人。
當晚回到驛館,章靖發現他屋內多了兩口漆木箱子。
他皺了皺眉,喚來留守的侍衛問道:「這是誰送來的?」
侍衛回答道:「是一名叫做呂匡的商賈派人送來的。」
聽到這話,李負笑着說道:「嚯,我一猜就知道是他……」
說罷,打開其中一口漆木箱子,旋即雙眉一挑,笑着說道:「喲,好東西。」
章靖正準備吩咐侍衛將這兩口箱子退回去,轉頭一瞧李負,卻見李負手上多了一整片的虎皮,那虎皮毛色奇佳。
聯想到他義父陳仲那塊磨損地非常厲害的虎皮鞍墊,章靖心下微微一動,揮揮手讓那名侍衛退下了。
他饒有興致地打開了另一口木箱,卻發現另一口木箱內皆是些酒罈,酒罈外的封紙上寫有『虎骨泡酒』幾個字。
平心而論,像尋常的金銀財帛,章靖絲毫不放在眼裏,但眼前這兩件東西,卻不可否認是難得的好東西。
「那個呂匡,算他有心了。」將手中的虎皮遞給章靖,李負笑着說道。
撫摸着那整塊虎皮上的絨毛,章靖輕笑了一聲。
雖然對呂匡請動毛老夫人逼他就範的行為很是不滿,但這兩件禮物,章靖還是頗為滿意的。
他撫摸着虎皮上的絨毛,旋即將其遞給了李負,笑着說道:「李負,小心收到,莫損壞了,我回頭獻給義父。」
「好嘞。」李負小心翼翼地將虎皮收入木箱。
考慮到或許要在這邊再待一陣子,當日章靖寫了一封書信,派人送往下邳一帶,交給他的義弟韓晫,托韓晫查一查那位反叛的下邳縣尉趙璋是否就是魯陽趙氏的分家,倘若果真如此,也不妨策反看看。
雖說歷來謀反叛亂皆是不赦的死罪,但考慮到趙氏情況特殊,倘若那趙璋願意配合重創叛軍,戴罪立功,那也不是不能免其死罪。
反之,倘若對方冥頑不靈,那就無需客氣了,反正他章靖也已仁至義盡,足以對得起毛公的委託了。
除此之外,章靖又派了兩名侍衛前往梁城打探消息。
在聽過毛老夫人、魯陽縣令劉緈、宛城將軍王尚德那幾人的講述後,章靖也知道此案的關鍵人物便是那個所謂的『梁城都尉童諺』,然而在他的印象中,梁城都尉應該是一個叫做許廉的人。
他倒是不怕與那童諺對峙,怕就怕到時候他在梁城找不到那童諺,梁城的都尉依舊是那個許廉,那問題可就大了。
倘若果真發現如此離奇的事,那章靖就真的先去請示他義父陳仲了,否則,即便他是手握數萬兵權的將軍,也不敢再貿然追查下去。
次日,呂匡又來拜會章靖。
看在毛老夫人的面子上,看在那兩件禮物的份上,章靖倒也沒有為難這個在他面前唯唯諾諾的商賈,帶着他前往縣衙,會見葉縣縣城曹肅與縣尉高純,商談出兵援助昆陽縣圍剿應山賊一事。
而此時,呂匡則直奔昆陽,對昆陽縣尉劉毗施壓。
劉毗原本並不願意請葉縣的官兵來幫忙圍剿應山賊,畢竟大規模的圍剿容易被潁川郡里察覺不對勁,從而暴露了昆陽縣出現巨寇的事實,導致劉毗被郡里問罪。
好在去年他昆陽縣的剿賊之事還算順利,一舉剿滅了除黑虎寨以外的數個山賊窩,連帶着劉毗都鬆了口氣。
戰敗後請鄰縣相助,那叫求援,得勝後請鄰縣相助,這叫除惡務盡,因此當呂匡執意要求劉毗允許鄰縣相助時,劉毗最終還是屈從了。
也不曉得是否真是被楊通的那封書信,呂匡隨後又走訪了汝南縣,懇請汝南縣令劉儀派兵協助昆陽。
考慮到呂匡背後的魯葉共濟會在他汝南勢力龐大,且劉儀自己也深恨那些應山賊,這位縣令最終還是答應了,派縣尉黃賁率縣卒奔赴昆陽。
五月初二,葉縣縣尉高純、昆陽縣尉馬蓋、汝南縣尉黃賁,三位縣尉聚三縣官兵於黑虎寨山下的大道,安營紮寨。
得知此事,黑虎寨上下大為震驚,畢竟那可是三個縣的官兵。
「看你幹的好事!」
楊通為此大罵趙虞。
趙虞雖低着頭做出一副不敢頂嘴狀,但心中卻隱隱有些興奮。
時隔年逾,他終於能開始施行最後一步計劃。
此時的他還未意識到,他有意引來群獸吃掉楊通,卻無意間引來了一頭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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