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響起了幾聲輕笑。
看着孔儉此刻的面色猶如豬肝一般,魯陽鄉侯與劉緈幾人心中頗為解氣。
『這位二公子……原來是這般犀利的麼?』
劉緈轉頭看了一眼趙虞,心中着實驚訝。
要知道趙虞在他面前那可是非常守禮的,讓劉緈好多次不由感慨魯陽鄉侯家教甚嚴,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二公子罵起人來,卻是如此犀利。
而此時,那孔儉也終於喘過氣來,指着趙虞回罵道:「小崽子,你可知道你在跟說話?!」
在魯陽鄉侯皺眉之際,趙虞冷笑着反問道:「小崽子罵誰?」
「小崽……」
不得不說那孔儉也是才思敏捷之人,剛說兩個字便察覺到了趙虞話中的陷阱,冷哼一聲說道:「着實是伶牙俐齒,不愧是趙鄉侯之子。……小子,你知道我乃南陽郡守,還敢如此羞辱,簡直是目無法紀、目無朝廷……」
趙虞的反應也很快,見孔儉要給自己扣帽子,當即就冷笑道:「你還知道你是南陽郡守?孔文舉,朝廷此番派你做什麼來了?啊?當日你便提及,朝廷委任你為南陽郡守,是為了叫你恢復南陽的郡治,使南陽郡恢復以往的繁榮與穩定,而你在做什麼?宛南恢復了麼?宛北恢復了麼?南陽諸縣尚在水深火熱之中,你這郡守不去履行自己的職責,卻挑唆王將軍,試圖借王將軍之手報復我父親,報復魯陽縣,似你這種行徑,難道不該罵麼?!」
「你……」
孔儉再次被趙虞說得啞口無言,半晌後強橫地斥道:「本官自有考量,輪不到你這小子在指手畫腳。」
聽到這話,劉緈立刻站出來替趙虞站腳助威:「哦?那不知孔郡守能否將你的考量告知劉某呢?我魯陽也是南陽郡的一縣,劉某對孔大人將如何恢復南陽郡治一事,可是頗為上心。」
「劉緈……」
孔儉沉着臉看向劉緈,他對後者亦充滿嫉恨,誰讓如今是劉緈擔任着魯陽縣的縣令呢?
且相比較他當年擔任縣令時時常有人背地裏罵他,這個劉緈在魯陽縣卻是善名遠揚,縣內上下都稱呼其為劉公這可是孔儉當年未曾得到過的待遇。
深深吸了口氣,孔儉眼珠一轉,轉頭看向正跪坐在席中喝茶的彭勇,挑唆道:「彭將軍您也看到了,這些人這般無禮,根本不把在下放在眼裏,也不把王將軍與彭將軍放在眼裏……」
此時彭勇正饒有興致地盯着趙虞看,聽到孔儉挑撥離間,笑着說道:「孔大人,你說歸說,莫要凡事都牽扯到王將軍,彭某雖然與你一道來,也確實希望能借得一筆錢糧,但……」他搖了搖頭,再次重申了一遍:「莫要凡事都牽扯到王將軍。」
聽到這話,劉緈與魯陽鄉侯等人心中瞭然:看來王尚德的人,不是不清楚孔儉的歹意,不過他們只在乎能否從魯陽弄到錢糧,根本不在乎孔儉與魯陽縣的恩恩怨怨。
不得不說,這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王尚德並未表明立場要相助孔儉。
而對於彭勇的這番說辭,孔儉雖心中氣憤卻也不敢表露,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
看他那恭順的模樣,趙虞冷笑着譏諷道:「果真是忠心而恭順的家犬。」
屋內眾人聞言皆笑了幾聲,就連彭勇亦借喝茶的動作掩飾了一下嘴角的莫名笑意,試圖不讓眾人瞧見。
看得出來,這彭勇也未必看得起孔儉。
「伶牙俐齒的小兒……今日姑且不與你一般見識。」
孔儉恨恨地瞪了一眼趙虞,旋即深深吸了口氣,目視着劉緈與魯陽鄉侯沉聲說道:「劉縣令,趙鄉侯,就方才孔某所言,你魯陽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請告知孔某,孔某好回稟王將軍。」
聽到這話,那彭勇亦轉頭看了過來,他不在乎孔儉與劉緈、魯陽鄉侯幾人的恩怨,也不想插手干涉,但此刻孔儉所提及的錢糧一事,他還是頗為在意的。
說起來,這孔儉也確實聰明狡猾,他見說不過伶牙俐齒的趙虞,又不想跟一介孩童爭地面紅耳赤,索性就重提來意,借王尚德的名來壓迫劉緈、魯陽鄉侯等人。
前幾日在回到魯陽縣時,他便已經仔細打探過,知道魯陽縣囤積着一批錢糧用於對境內難民的賑濟,倘若今日劉緈、魯陽鄉侯二人在他的脅迫下被迫答應,那麼魯陽縣無力以工代賑,自然而然會再次出現難民的暴動。
介時,他還能順便向朝廷彈劾劉緈,給後者扣一個治民不力的罪名。
而倘若劉緈與魯陽鄉侯不肯向王尚德繳納錢糧,那就更好了,孔儉最近幾日見過那王尚德,很清楚王尚德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倘若魯陽縣膽敢拒絕那位王將軍,那才是大禍臨頭!
總而言之,無論劉緈與魯陽鄉侯答不答應,那孔儉都有把握對付二人。
『……介時再教訓這個口無遮攔的小畜生。』
瞥了一眼站立在旁的趙虞,孔儉眼眸中閃過幾分陰狠。
而此時,正如孔儉所猜想的那樣,劉緈與魯陽鄉侯亦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見此,趙虞略一思量,笑着插嘴道:「父親,劉公,王將軍與彭勇將軍,為我等在前方抵擋叛軍的攻勢,今日彭勇將軍來到我魯陽,來到我鄉侯府,不管我魯陽是否有能力借錢糧於王將軍,至少也該準備好酒菜,好生招待彭勇將軍,怎能讓彭將軍光在這裏喝茶麼?」
『二公子想拖延?』
劉緈立刻就猜到了趙虞的用意,笑着對魯陽鄉侯說道:「對對對,還是二公子知禮啊,鄉侯,你怎能如此怠慢?」
魯陽鄉侯亦是聰穎之人,立刻就反應過來,一邊叫曹舉去吩咐庖廚準備酒菜,一邊抱拳對彭勇說道:「實在是失禮了,幸虧小兒提及……」
見此,彭勇平淡地回道:「其實不必,彭某此番前來,亦不敢……」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魯陽鄉侯的詢問聲給打斷了:「不知彭將軍可擅長飲酒?小侯府上,仍有些家父在世時留下的酒,算一算,至今已有二十餘年。」
「二十餘年?」
方才還一副準備婉言回絕的彭勇,聞言不禁咽了咽唾沫。
旋即,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爽朗地笑道:「哈哈,讓諸位見笑了,不瞞諸位,無論是王將軍還是彭某,亦或是軍中其他幾位同僚,對於美酒實在是無法拒絕。」說着,他抱了抱拳:「那……叨擾了。」
聽到這話,魯陽鄉侯與劉緈心中暗鬆了一口氣,然而在旁的孔儉卻着急了,在旁說道:「彭將軍,王將軍交代的正事要緊啊!」
「……」彭勇看了一眼孔儉,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來他很不高興。
而此時,劉緈笑着說道:「孔郡守,王將軍交代的正事雖然緊要,但也不急於一時吧?吃頓酒菜能花多久?」
彭勇雖然依舊沒喲開口,但他笑着點頭的動作,卻足以表明他的態度。
見此,孔儉亦毫無辦法,咬咬牙說道:「好,姑且就順了你等的心意,我倒是要看看,一頓飯的工夫,你等能折騰出什麼來?」
見這廝還不消停,趙虞輕笑着說道:「孔文舉,家父宴請彭將軍,可沒說宴請你啊。哦,也對,你自備乾糧……」
「你……」
「怎麼?」迎着孔儉的視線,趙虞輕笑道:「自備的乾糧沒有帶足麼?那就自己去找食吧,恕不相送。」
從旁,劉緈與魯陽鄉侯對視一眼,從趙虞這看似小孩子胡鬧的舉動中,看出了後者的真正意圖即將孔儉支開。
將孔儉支開有很多好處啊,比如說,他們可以向彭勇試探一下王尚德的真正態度,從方才彭勇的言行舉止來看,這位將軍性格豪爽,自然要比孔儉容易相與。
至於將孔儉驅趕出府是否會再次得罪對方,這種問題劉緈與魯陽鄉侯連想都不想本來就已經得罪死了,還能怎麼樣?
想到這裏,魯陽鄉侯冷漠地對孔儉說道:「我兒說話雖然粗糙,但他說得不錯,我府上有招待尊客的酒菜,但沒有招待惡客的酒菜,孔郡守,請吧。」
話音剛落,張季、馬成二人便走到孔儉身邊,抬手說道:「孔郡守,請吧。」
「你們……」
孔儉惡狠狠地盯着眾人,旋即轉頭對彭勇說道:「彭將軍,他們有意支開孔某,定有不軌企圖……彭將軍不可中了他們的詭計!」
聽到這話,趙虞笑着嘲諷道:「孔郡守為了污衊家父,那可真是不遺餘力,吃頓飯還能說成詭計,辛苦辛苦……」
孔儉聞言冷笑道:「小兒,莫以為老夫不知,你故意提出宴請彭將軍,又有意將孔某支開,無非就是想從彭將軍口中套出王將軍的態度,你小小年紀,城府倒是深……哼,你以為我會讓你得逞麼?!」
「呵。」趙虞微微一笑。
一刻辰後,張季、馬成二人夾着孔儉來到了府外,一把將後者推到了府外。
「孔郡守,你就先在這兒侯着吧,待府內用完了酒菜,到時候會通知你的。」
丟下一句話,張季、馬成二人砰地一聲關上了府門。
「……」
孔儉氣得雙手攥拳,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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