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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二公子?」
遠處的那名鄉侯府衛因為這邊的騷亂而注意到了趙虞、靜女、曹安、張季四人,連忙快步走了過來,向趙虞抱拳行禮。
這名鄉侯府衛,正是趙虞前一陣子在府門處碰到的四名值守衛士之一,鄭羅,也就是那個說了句關於難民的大實話而被張應瞪了一眼的那個年輕衛士。
向趙虞行完禮,又與靜女、張季打過招呼,鄭羅面帶驚訝問趙虞道:「二公子怎麼會來這邊?莫不是找尋鄉侯麼?鄉侯並不在此處。」
「我知道,我只是來看看。」
趙虞點點頭回應着,旋即他朝着遠處那戶「姓田」的幾口人家努了努嘴,問道:「鄭羅,方才那邊發生的事,你看到了麼?」
「什麼?」鄭羅一臉不解。
見此,趙虞便將方才他親眼所見的一幕向鄭羅說了一遍,向鄭羅講述那戶「田姓」人家賣力作業卻反而遭到旁人的奚落與調侃,甚至於,若非鄭羅及時喊話制止,說不定那戶人家的小兒子還會因為那句仗義直言而吃點小苦頭。
「有這事?」
鄭羅有些意外地看向張季,見張季亦點了點頭,他神色不安地對趙虞說道:「二公子,卑職方才不曾注意……」
事實上,趙虞並沒有責怪鄭羅的意思,畢竟他親眼所見,鄭羅一個人就要監視、監管附近一兩百名作業的難民,自然無法做到面面俱到,他只是想問問,這類事是不是經常發生。
在聽到趙虞的詢問後,鄭羅沉默了片刻,說道:「卑職昨日才頂替張季、馬成二人來到此處,只在這邊做了一日監工,今日是第二日,不過二公子方才舉例的『田姓』那戶,卑職昨日倒也注意到了,確實是比較賣力的……」
「但就我所聽到的,即便他們賣力挖渠,也不會獲得額外的食物?」趙虞問道。
「呃……是的。」鄭羅點了點頭說道:「在這個工點,每一名參與作業的難民,他們能獲得的吃食都是一樣的……」
在旁,張季低聲補充解釋道:「二公子,這是劉縣令與鄉侯規定的。」
指了指遠處田姓那戶人家,趙虞皺眉問道:「像那樣賣力作業的,亦不能得到額外的食物?而那些偷奸耍滑的,亦不會被剋扣口糧?」
張季、鄭羅二人被問地啞口無言,半晌後張季這才無奈說道:「主要還是我等人手不足,我也好,鄭羅也好,我倆一個人就要負責監視上百名參與作業的難民,既要監督他們不得偷懶,又要警惕他們彼此間發生摩擦,就像方才那樣……實在是沒有餘力去辨認那些人賣力作業,哪些人又是在偷懶。」
頓了頓,他補充解釋道:「像二公子方才所見的那戶田姓人家,我前幾日在這邊監工時也注意到了,甚至我還關注過,得知其父叫做田和,長子叫做田敦、次子名為田犁,較年長的婦人乃是田妻,即兄弟倆的母親,較年輕的女子乃是長媳,剛剛嫁給田敦才過半年余……但話說回來,我雖注意到他們這一戶,卻難以關注其他。之前我也像二公子所說的那樣,想給他們那一戶額外加些吃食,鼓勵這些難民賣力作業,但負責這個工點的鄭鄉長卻制止了我……哦,鄭鄉長即這邊鄭鄉的鄉長,他對我說,倘若我額外給予那戶人家吃食,非但違背了劉縣令與鄉侯制定的規矩,還會引起其餘難民的不滿,相信到時候會有許多難民跳出來發難,說他們也賣力作業為何不能得到賞賜,倘若是我額外關注的幾人,我還能有所分辨,但倘若我先前不曾關注到,我便無法分辨,在這種情況下,我到底給還是不給?倘若給予那些人額外的吃食,或許其中就有偷懶的奸徒混在其中,這豈不是助漲了這些人謊報作業的邪風?是故,工點一律不額外發放吃食。」
「原來如此。」
趙虞釋然地點了點頭,經仔細考慮,他認為劉縣令與他爹魯陽鄉侯,包括鄭鄉這邊的鄉長,這幾位的考量都是正確的。
但話說回來,似這種粗放式的作業管理模式,還是讓趙虞覺得難以接受,他更傾向於「多勞多得」、「不勞者不得食」的原則。
但問題就像張季所說的,縣衙方面委派的管理人手實在不足。
「這邊有多少人?我是說管理這些難民的。」他問張季與鄭羅道。
張季與鄭羅對視一眼,旋即張季出言解釋道:「有咱們府上的衛士十人,主要是直接監管這些難民;還有縣城的縣卒十人,五人負責看管鄭鄉的幾處糧倉,偶爾協助我等監管難民;還有鄭鄉委派的青壯二十人,主要指揮這些那些難民作業,合計約四十來個人。……其餘還有負責運送米糧的,由於是縣城直接派人,不算在其中;另,每日燒飯煮粥,皆是由鄭鄉的鄉婦負責,亦不算在其中。」
「這邊有多少難民?」趙虞問道。
張季想了想回答道:「我與馬成還在這邊時,就有不下五六百人,此刻大概只多不少吧。」
『四十來個人,管理五六百人?』
趙虞聞言皺了皺眉,旋即又問道:「此地可有從汝陽、陽人等汝水諸縣派來的人手?」
「沒有……」
張季搖搖頭正回答着,卻聽鄭羅說道:「有一撥,昨日剛來的,似乎是劉縣令分到這邊工點的,大約有二三十個人的樣子,為首那人叫做王直,據說是汝陽侯府上的,不知具體什麼身份,但說話盛氣凌人,動不動就喜歡指手畫腳,剛到這邊就跟鄭鄉長發生了一些不愉快。」說着,他抬手指向北邊,繼續說道:「這群人當中,大約有二十來個負責北邊,除了那個王直,他只偶爾出現,帶着幾個人到處巡視,大多數時候呆在鄭鄉,與幾個身邊的隨從喝酒解悶……」
『汝陽侯府上的?』
趙虞微微皺了皺眉。
汝陽侯,魯陽鄉侯,前者少一字,顯然前者的爵位比後者更大,雖然名爵與官職不同,並沒有直接的上下級,也不具備像縣令那樣的行政實權,但即便如此還是不可輕怠。
就像趙虞的父親魯陽鄉侯,也不具備行政實權,但魯陽縣令劉緈想要修一條河渠,還是率先要跟魯陽鄉侯商量,尋求後者的幫助與支持,其中原因,無非就是魯陽鄉侯比縣衙更有財力。
這不奇怪,作為少數人的貴族,卻掌握着這世上大多數的資源,這本就是這世上司空見慣的。
就在趙虞陷入沉思之際,忽聽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他下意識地抬頭一瞧,只見在百餘丈,有兩撥人不知因何發生了衝突。
「又來了!該死的!」
鄭羅低聲罵了一句,在倉促地向趙虞告辭後,連走帶跑朝着遠處趕去,顯然是去制止遠處那兩撥人的衝突去了。
「怎麼回事?」趙虞皺眉問道。
聽到這話,在旁的張季亦皺着眉頭解釋道:「應該是鄭鄉的青壯與難民發生了衝突吧?」
說着,他見趙虞看向他的目光中看着困惑,遂繼續解釋道:「前幾日我與馬成還在這裏時,這兩幫人就發生過一次衝突,主要是鄭鄉的青壯看那些難民不順眼……唔,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比如像二公子方才所見到的,田姓那戶人家,鄭鄉的青壯就表現地非常友善,雖然工點的放糧,規定每一名參與作業的難民都會得到一模一樣的食物,但鄭鄉人對那些賣力作業的難民,還是更友善一些,有時候甚至私底下偷偷塞幾個餅給他們,考慮到那些米餅用的是他們自家的糧食,我們也不好說什麼,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對難民當中那些偷奸耍滑的,鄭鄉人就沒有那麼客氣了,輕則謾罵嘲諷,重責出手教訓,我與馬成制止過一回,也像鄭鄉長提出過這方面的事,但二公子你也知道,難民當中有些人,確實惹人動怒……若不是怕引起難民的暴動,這邊有幾個傢伙我早就想教訓一下。」
趙虞看了一眼張季,沒有多說,帶着他與靜女、曹安三人,直奔事發地。
待等趙虞趕到事發地時,那裏已經圍聚了兩三百人,其中有約七成都是衣衫襤褸的難民,這些在注意到趙虞與靜女的衣着,尤其是在看到張季的打扮以及他的相貌後,紛紛給他們一行人讓道,顯然,這些人還記得張季前幾日監管過他們的監工之一。
一邊按着自己腰間的兵器,防止被難民中個別隱藏的暴徒搶走,張季一邊護着趙虞與靜女二人,警惕着看着四周給他們讓路的難民。
而曹安比他更誇張,像母雞護崽似的伸開雙手,有時擋在趙虞左側,有時擋在趙虞右側,口中還叫嚷着諸如「不得靠近」之類的話,護主之餘,讓趙虞感覺着實有幾分羞恥。
總而言之,在張季、曹安二人的保護下,在附近那些難民的配合下,趙虞帶着靜女很順利地擠入了人群。
還沒等他站穩腳,他便聽到鄭羅在厲聲喊話:「退後!我叫你退後!」
話音剛落,便是鏘地一聲,那是鄭羅手中兵器出鞘的聲音。
趙虞皺皺眉,踮起腳尖在面前一排人當中張望,他依稀看到,方才與他談話的鄭羅,此刻正面色鐵青地瞪着幾名難民,甚至用手中的兵器對着後者幾人。
還沒等趙虞明白過來,就見其中一名難民大聲喊道:「要殺人了,監工要殺人了。」
「住口!住口!」
年輕的鄭羅面色漲紅,有些驚慌地看向四周,因為他發現,從四周圍聚而來的那些難民正用一副沉默的面孔看待着他,雖然並未直接聲援那幾名耍無賴的難民,但這些人那懷疑、警惕甚至帶着幾分敵意的無數雙眼睛,仍讓鄭羅感覺壓力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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