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至下午,陽光微斜照過一片片林野在風裏輕搖。
林蔭下,一行精壯的八人納了會兒涼,陸盼背着獵刀,粗壯的胳膊揮開,招呼其他人離開。
「這裏一個時辰差不多了,巡下座山!」
另外七人胳膊繃直,撐着地面紛紛起身,走出樹蔭,身上汗漬映出一層油光,勾勒出高高隆起的肌肉輪廓,不時還彈抖兩下。
「走了走了,巡完山趕緊回村吃飯。乾脆打一隻鹿,挺補的。」
「去去打頭鹿,算得什麼,要是碰上老羆(pi二聲)才好。」
「別說了,趕緊走!」
頂着一圈樹枝的陸慶揮揮手,解下腰間懸的小酒罈子,往嘴裏灌了一口,忍不住哼哼起來。
「……良生叫我八人來巡山……把那山間轉一轉,瞪起我的眼,敲着我的胸……攆得那山精滿山竄…」
一行人晃晃悠悠甩着樹枝、腰帶下了山腰,最近的另一座山頭,還有兩三里腳程,走在八人中間,個子稍矮的陸喜肚子『咕~』的響了一聲。
「找些吃的吧,有些餓了。」
陸盼回頭瞪他一眼,伸手去腰間的皮袋摸了摸,掏出一條肉乾扔過去:「就最後一個了,趕緊巡完山,回家請你們喝酒吃羊。」
「別又拿彘糊弄……」
嚼着肉乾的陸喜一番話,引得眾人鬨笑,之前就有過這事,笑聲里,陸慶忽然停下腳步,猛地抬起手。
「別出聲!」
整個人趴到地上,側臉貼着地面,轟隆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有人騎馬過來了。」
「不僅有人騎馬,還是很多人。」陸盼的聲音在前面說道。
陸慶怕去臉上泥土站起來,愣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
身後,有人戳他腰身,隨後指去前方,「你自己看。」
順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這處山道過去拐彎的地方,一支八人的騎隊踏着轟隆隆的蹄音,匆匆朝這邊飛奔而來。
「快點,要追上來了!老頭,別亂動,小心掉下去!」
「前面有人,快讓他們躲開!」
馬隊最前面一個騎士,揮舞長刀,大喊「前面的人,快走開」的同時,這邊八人排成一排,看着的對方,像是要硬闖的架勢,陸盼將獵刀呯的插去腳邊,拳頭捏緊。
聲音暴喝:「下馬!!」
話語洪亮震響山間,腳下的泥地都被擠了出來。
唏律律
陡然暴吼將對方兩匹馬驚了一下,衝來的騎隊連忙拉住韁繩,又跑出幾步方才停下來,一名侍衛手中提着的老頭,拿捏不穩,啪的一聲將人摔了下來。
「哎喲…」
王半瞎捂着腰在地上滾了兩圈,然而,沒人理他,馬隊裏有人急的吼出來。
「你們這群獵戶,趕緊滾開!」
嗯?獵戶?!
陸盼等八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後眯起眼睛,就在前方馬隊視線之中,一把捏住衣襟,將身上短褂猛地撕了下來。
嘶啦
「擺陣!!」
撕開的短褂扔飛飄去四周,落去地面的一瞬,八人「哈!」的一聲暴喝,朝前跨出半步,雙臂肌肉繃緊,握起拳頭向下壓去,或向上拉出線條,泛着汗漬的胸膛肌肉虬結,陽光里,銅黃、黝黑的皮膚如同堅硬的鐵板,高高隆起。
聲音在瞬間爆發出來。
「我等棲霞山八大壯士,爾等有膽過來啊」
全身骨骼怕啦啦的響個通透,八對胸肌像是裏面嵌了球般,朝着對面八騎一個勁兒的上下抖動。
咕…
對面,八騎也都是武藝在身的,放到江湖上不敢說一流,二流水準還是有的,一眼就能看出那八個壯漢,一身橫練功夫,怕是沒有個十幾年,難有這樣的威勢。
頃刻,閔月柔瞥了一眼對方八人抖動的胸口,頗有些不好意思的促馬擠開前面的侍衛,上前低垂眼帘拱起手。
「八位好漢,我們不是來找事的,是來尋人,你們可知棲霞山陸良生住在何處?我是吏部尚書閔常文的女兒。」
閔常文?
之前,八人陪着良生上過公堂,對着名字自然熟悉,陸盼皺起眉頭。
「閔常文,可是當年富水縣的縣尊?」
聽到對方認識父親,女子臉上頓時欣喜露出笑容,點頭:「我也在富水縣住過四年,陸良生到京趕考,住的還是我家裏。」
「哎哎,原來是自家人,不用打了,不用打了。」
陸盼連忙抬手揮了揮,左右排開的陸慶、陸喜、陸有、陸歸、陸來等七人這才收斂陣勢,紛紛嚷道。
「原來閔縣尊的女兒啊。真夠漂亮的。」
「.…京城過來,怕是很遠吧。」
「從京城大老遠跑來,找我們家良生有何事啊?」
七嘴八舌的聲音里,閔月柔不敢多說下去,畢竟後面還有可能是妖怪的東西在追,急忙促馬上前靠近。
「諸位陸家村的叔叔伯伯,京城裏有麻煩,我爹引開一部分追兵,讓我來找陸良生,說他有辦法……求求你們告訴他在哪兒,我們後面還有妖怪追殺過來,不能再耽擱了。」
陸盼八人最怕女人哭,連叫了幾聲:「別哭!別哭!」將道讓開,揮手:「你們先……」
就這時,山道颳起風來,山里人對於周圍非常熟悉,就算吹來的風,都能感覺到一絲異樣,更何況陸盼八人練武煅身已是大成,對氣機非常敏感。
「先走,我們替你們擋上一陣。」
馬匹驚慌嘶鳴,不安的踏着蹄子,閔月柔一夾馬腹衝過陸盼等人,回頭又吩咐:「你們留下四個,幫忙!」
便是輕斥:「駕!」
揮鞭快馬沿着山道跑遠,這邊陸盼收回目光,一揮手,七人連同他將這條道路堵的嚴嚴實實,留下的四個侍衛也都下馬站在八人身後。
陸慶側臉看去他們:「是什麼妖怪?三個頭,還是六隻手?」
「看不……」
就在一個侍衛接話回答,陡然陸喜『哎喲』一聲叫了出來,捂着胸口向後退出半步。
「用東西打我胸!」
手拿開,右胸肌上,一條血痕頗為顯眼。
下一秒,陸盼肩膀也都火辣辣有一騰,像是被劈了一刀,他連忙鼓動氣勁,肌肉鼓脹繃緊,大喊:「結陣!」
「哈」
八人齊齊暴喝,身軀一振,看不見的空氣里,光芒飛快扭曲,如同金鐵交擊的聲響劈在陸盼等人身上。
乒乒乓乓…
皮肉震抖,陸慶咬牙堅持時,肩膀上忽然傳來腳踩過的感覺,他回頭吼出來。
「妖怪躍過去了!」
後面的一名侍衛下意識的揮刀,半空呯的金鳴炸開,火星都跳了出來,只聽重物落地的聲音,隨着沿着山道跑遠。
「它追小姐去了。」
「追啊!!」
四個侍衛翻身上馬,兜轉方向揮鞭狂奔起來,留在後面道路間的陸盼八人,到底沒多少經驗,陣型散開的一瞬,陸慶牙關鬆開,瞅去近前光線扭曲,心一橫,哇的叫起來,直接撲了過來。
像是碰到了物體,他雙臂一把將那東西抱住,慣力下,整個人抱着對方撲倒地上翻滾。
「快來啊,我逮着一個!」
周圍刀劈似的的感覺頓時消失,陸盼、陸喜見狀忍着身上疼痛兇猛的撲上去,將陸慶一起按在身下,雙手又捶又打。
「這傢伙,力氣還真夠大的。再來幾個!」
「來了!老盼,散開!」
餘下四人大吼跑來,逮着透明卻有實感的東西按住,八人身懷巨力,又是一身橫練功夫,個個體重也是常人難及,齊齊將那東西壓在下面,有人摸到了對方手,有人摸到對方腿腳,使勁的掰扯。
道路一邊,緊貼山壁的王半瞎捂着肚子沒人理他,摸着石頭慢慢起來。
下一秒。
一聲『嘶~』的淒涼慘叫陡然響起,血漿唰的在空氣中飛濺出來,糊了老頭一臉,那邊八人也在同時朝幾個方向栽倒,手裏捏着的是人的四肢……
「哎喲。」
陸喜嚇得急忙將一條胳膊扔遠,就見地上一灘暗紅鮮血里,顯出沒了腦袋四肢的軀體。
「還是個女人……這也是妖怪?」
一邊,看着手中死不瞑目的女人頭,陸盼打了一個寒顫,丟去地上,連忙揮手。
「趕緊走,趕緊走,說不得殺人了。」
大抵是以為像良生那樣會法術的修道中人。
「對對,溜了溜了。別惹上麻煩。」
另外七人也是精疲力竭,丟了那些殘肢碎肉,在地上抓了泥土擦去血漬,就朝陸家村跑。
「哎……等等老朽。」
王半瞎滿臉腥臭的血垢,伸着手胡亂摩挲前進,蹣跚的腳步前方,泥土陡然鬆開,一對觸鬚探了出來,一條半人長度的蜈蚣,艱難的爬出。
它幾乎也快半死了,一爬出來就趴在地上昏迷過去。
邁過來的腳尖觸到迸裂的硬殼,王半瞎伸手摸了摸,將它搬起來,抱懷裏,一瘸一塊的追上去,邊走邊喊。
「哎哎,等等老朽,你們東西掉了!」
……
與此同時。
馬蹄疾奔的方向,衝過山道,視野變得開闊,遠方能見一片光禿禿的田野,還有農人在田間忙碌。
遠處的山村西面,迎客老松下面,八柄法劍嗡嗡直響。
陸良生看着一道道靈蘊,肉眼可見匯聚起來。
「第一步成了。」
伸手一抬,一道靈氣率先沖入月朧,綻出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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