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斬了......」
周處瞅他語氣、溢出的寒氣,陰魂都盪了一下,後面的話語咽了回去,手隨意比劃兩下,坐回去,拿着酒杯放去嘴邊,話鋒一轉,「......一條豬婆龍罷了,好傢夥,你們是不知曉,當年我追了它幾十里,在江河之中跟它打了三天三夜,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終於還是把它給斬了。」
那幫聚在一起的陰神,關羽張飛、呂布、公孫獠俱都鬨笑起來。
聽到這番話的老蛟,被陡然一轉的話鋒,給弄怔了,半晌都沒反應過來,這時感覺被人推了下,偏頭看去,一旁席位,四個書生雙手籠袖裏,縮頭縮腦的全身發抖,其中一人哈了口熱氣,搓搓手,擠出笑容。
「.....這位兄台,不妨先把寒氣收一收,這大夏天的,實在受不住。」
一打岔,倒是忘記還要跟那叫周處的陰神理論一番。
「得罪了。」齣將瀰漫的寒氣迅速收回體內,倒了酒水朝四個書生告罪,那邊,王風乾了一口,放下杯子,朝另外是三個兄弟道:「國師請我等赴宴,怎的也要表示,而且陛下也在,正好是展示我四人才華的時候。」
另外三人點點頭,附和道:「兄長說的是。」
「那要展示什麼才華?」
「是有些犯難,我等四人才華橫溢,會實在太多。」
「不如各自吟詩作賦一首。」
「這個拿手!」
「那還等待何時,走,趕緊上去!」
王風一拍桌子,拉着三人衣袖起身出去,生怕被人搶了先,邁出半步,身子陡然被撞了一下,直接撲去案几上,與三個兄弟滾做一團。
那邊,一個瘦嘍吧唧的少年跑到宴會中間,根本在理會李淵的眼色,叉着腰昂起下巴,望去那邊東漢末年的群英。
「我叫李元霸,力氣很大,武藝也很厲害,但今日就不比武了,你們誰力氣大,不妨出來比劃一番如何?」
一眾陰神看着一個半大少年,互相對視一眼,隨後齊齊抬手指去那邊埋頭獨自喝酒的身影。
「他!」
坐在席間的李淵望去,瞬間打了一個激靈,朝中間的少年喊道:「元霸,回來,不得胡鬧!」
少年哪裏肯聽,理也不理會身後的父親,走去那張案幾前,朝獨自喝酒男人又喊了一聲。
「我叫李元霸,他們說力氣很大,可敢和我較量?!」
呯!
酒杯自手中重重,垂散的髮絲下,項羽緩緩抬起臉,盯着面前不到胸前高的少年,咧嘴笑起來,爽快的應了聲:「好!」
酒杯丟去地上,單手扣住案幾下方邊沿,隨手往上一掀,沉重的案桌『呼』的一下翻滾衝去夜空,退到中間的李元霸也高高抬起一條腿,側蹬去天空,呯的將它托着,腳掌一翻,壓去上面穩穩按在了地上。
項羽讚賞的點點頭,終於有了一點興趣,起身過去,半跪蹲在案幾前,手肘壓去桌面,朝少年勾了勾手,「比力氣嗎?來!」
「整合我意!」李元霸撩起袖子,在另一邊蹲下,纖瘦的胳膊跟着壓去桌上,握起拳頭與對方掰起手腕。
兩人雙臂接觸的一瞬,案幾瞬間吱嘎響咚,都在兩人角力下瘋狂抖動,看得一幫陰神,還有宇文父子都瞪大了眼睛,想不透這半大孩子哪裏來的這麼大力氣,就連陸良生一時間也忘了跟楊廣說話,專心看着自己這個小徒弟與西楚霸王比拼力道。
不過,他倒是覺得李元霸是贏不了的,一來項羽本就力道極大之人,二來現在已成陰神,不存在力竭一說,何況身上還有神力,就算成陰神不久,那也是神力,凡人力氣再大,終究耗不起。
果然,剛想到這,那邊一人一神下面的案幾噼啪一聲巨響,碎的四分五裂,李元霸也被甩出半丈遠,在地上翻滾兩圈,卸去力道後,呈半跪姿態停下,臉上還有帶着不服氣,起身嚷道:「不算,你有神力在身,非我輸了!」
「元霸!」李淵拍響桌子,他這兒子就這倔脾氣,既喜歡,又傷腦筋,呵斥了句後,又朝那邊的項羽拱手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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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望霸王莫要計較,他還小,不懂事。」
「我哪裏還.....」
李元霸上前兩步,剛開口,那邊陸良生將他話語打斷:「元霸,回去坐下,為師之前教你的忘記了?不管何種方式,輸了就是輸了,要用於承認,下次在討回來就是!」
「哦。」
少年嘟着嘴,踢了一下散落地上的碎片,這才轉身回到父親身邊重新落座,陸良生見他模樣,嘆了口氣,要不是想要學道,肯耐着性子聽自己,換做旁人根本壓不住。
想着,一揮袍袖,將地上碎裂的案幾化作星點,在項羽原來的位置上重新凝聚,朝對方拱了拱手:「霸王且安座。」
話語間,陸良生重新起了聲樂,看着這麼多陰神、友人,喝了些許酒水,也有了微微醉意,高興之餘,拿出毛筆起身,在楊廣、宇文父子視線里,朝天空揮袖勾勒。
「今夜歡聚一堂,光有繁星,沒有明月如何使得!」
寬袖一拂,遮掩半輪清月的夜雲,像是被憑空擦去一般,露出圓圓熒黃,筆尖隨手一揮,眾人眼裏,遠在天上的圓月好似被拉近,在眸底忽然放大,看得坐在檐下的明月小嘴都合不攏,想到什麼,連忙跑去樓里後廚大叫。
「豬叔!快出來,你家月兒要下來了!」
聞聲而出的豬剛鬣,繫着圍裙手裏還拿了鍋鏟,火急火燎的跑了出來,望着那輪圓月,一時間有些失神。
「夜似屏風,星似海,珊珊玉樹廣寒前,燭光孤影藏蟾宮,不記人間是何年......」
那邊,陸良生借着醉意,口中念着詩詞,筆尖遊走,照着放大的熒熒皓月,隱隱勾出一座宮群的輪廓。
「......玉兔搗藥,桂拾露,殿前瓊液杯對月,紅袖樓頭夜長舞,飛身疑到廣寒宮。」
眾人正聽着詩句,陡然眼前一花,整個廣場四周宮殿林立、瓊樓環側,抬首望去大殿正中,書寫『廣寒』二字時,一道窈窕身影飛舞長袖,伴着片片桂花瓣緩緩從天而降,隨悅耳的絲竹,身形優美灑開紅袖舞動。
柔和的月色下,衣裙、長袖飄飄,猶如水面盪起漣漪,飛旋擴散,閃過一抹難以說出的美麗。
「月兒.....」豬剛鬣出神的呢喃。
席間的項羽好像憶起了往昔,某個女人在帳中也是這般為他而舞,輕輕抿了一口杯中酒水。
「......虞姬。」
縱橫睥睨天地之間,也不勝這人間一場醉。
.......
星月如常,懸在夜空之上。
遠在千里之外,一個光腳的小人兒沒有瞌睡的品着手裏的糖葫蘆,一蹦一跳沒個方向的在走。
某一刻里,他停下來,目光望去月輝籠罩的前方,傳來沙沙的輕響,片刻,一具屍體趴在地上像是被什麼東西拖動着從林子裏滑進月光,從拿着糖葫蘆的孩童面前,徑直滑了過去。
他眸底,倒映出的,除了不知哪兒來的屍首,還有藏在裏面的一抹紅光一閃而過。
「妖星......」
......
夜色漸漸過去,星月隱去雲後,天地化作青冥顏色,熱鬧的萬壽觀變得安靜了,喝醉吃飽的眾人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陰神東搖西晃走去閣樓化作陰風轉去神位。
楊廣也該回宮了,陸良生揮袖掃開滿地狼藉,將他送到石階,由過來接應的宦官攙扶着跌跌撞撞走去下方山門。
「還在看什麼?」蛤蟆道人沒有喝酒,看到徒弟站在那邊不動,負着雙蹼走了一側,師徒兩人並排站在那裏,望着天上漸漸消失的星光。
「在想補天,還是天上那幫神仙這個時候是不是暴跳如雷?」
陸良生搖搖頭,臉色醉意褪去了不少。
「其實什麼也沒想,只是想看看,夜色下的長安,這個時候城中無數的百姓都還在夢鄉里,他們永遠也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即將要發生什麼,這種什麼也不知曉,不知好事還是壞事。」
他臉上笑了一下,正欲繼續說話,忽然停下,正等他下文的蛤蟆,偏頭抬起視線:「怎麼不說了?」的話語裏,就見陸良生笑容收斂,一手捂去了腹部。
「良生?」
一旁,陸良生臉上泌出了一層汗水,牙關緊咬擠出一聲:「妖星......在體內發作了。」
下一刻。
身形搖晃,猛地栽倒了下去。
「良生!」
「公子!」
蛤蟆道人拍去他臉頰,遠處閣樓的紅憐大叫一聲,飛身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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