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要如數奉還?」
「本就不是我師父所有。」
檐下燈火照着庭院老樹搖曳枝葉投在窗欞,房間內,陸良生撿起一柄法劍擦拭劍鞘,順手放去桌角。
「若能奉還與當年死去的修道中人親友,替我師父緩和一二,便是最好不過了。」
雲機撫着下頷白須,盯着這堆綻放各色光芒的法寶、丹藥,心知這位國師心裏算盤,緩解關係,聯合各方修道之人,竭盡全力將灑落九州的妖星碎片銷毀,誰有心機的嫌疑,可出發點是極好的。
那邊,陸良生見老人沉默,再次拱起手:「不是晚輩暗耍心計,而是妖星之事帶來的後果,晚輩不敢大意,光憑我一人力,根本無法顧全,就算動用朝廷力量,凡人既摧不毀碎片,甚至還會因為接觸而被附體,之前一具平平無奇的屍妖,沾染妖星氣息,變得道行大漲,尋常法術幾乎難以消滅。」
「也罷,妖星現世,必然災劫連連。」
其實,老人也沒什麼好再說的,事關人間百姓安危,妖星墜世,各方修道中人也都竭盡全力救援百姓,此碎片的事上,不管和紫星妖道有無關係,應該也是會出手相助。
「陸國師,老夫會代為通傳,但也知修道中人並非人人都會耗費精力傾力相助,一些不問世事,專心修道以期長生,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書架小門靠着的蛤蟆環抱雙蹼坐直,頗為心疼的望了一眼那邊堆積如山的珍寶。
「不抱太大希望......那老夫可否收回來......」
一老一少沒理他,陸良生請了老人重新坐回時,雲機盯着書生身上那件麒麟氅,端詳了一陣,接過遞來的茶杯。
「國師心懷人間百姓安危,難得可貴,不管此事成與不成,承雲門也都會下山,另外,老夫還有一句要對國師說,就當是報答國師心善。」
陸良生放下茶杯,攤開手:「掌教請叫。」
「國師這件衣袍,老夫不知怎的甚是覺得眼熟,像是哪裏見過,但老夫記憶不差的話,卻是從未看到過。」
老人仔細端詳一陣,掐算來歷,搖搖頭,繼續說道:「演算天機,推過去未來,也是未可知,不過這件衣袍,國師當用心一番,說不得裏面還有大有文章。」
陸良生低頭看了一眼,這件陸元遺贈給自己的麒麟氅,只知曉萬法難侵,還帶有一手乾坤袖的法術,一直以來都當做一件法寶看待,從未想過裏面會有其他秘密。
......承雲門掌教應該不會閒的沒事誆我,等空閒時,途中探究一番,看看陸元留了什麼東西,畢竟他利用崑崙鏡跨越時間回來,為了躲避天道搜索,必然會將更重要的東西藏起來。
之後又與老人聊了一陣,夜色深下後,送對方出門,重新將那堆法寶收回乾坤袖裏,等明日再一起交還。
關上房門回來,孫迎仙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師父抱着一床小被褥,正站在床沿下方一蹦一跳,就是上不去。
蛤蟆道人仰起臉看着如同懸崖峭壁的床沿,斜過視線望去走來的徒弟。
「還看什麼,幫為師一把。」
被伸來的手托起來,放上床沿,蛤蟆道人抱着那床小被褥哼了聲,起身走去木枕旁,將被褥鋪開,一頭鑽了進去。
陸良生不知哪裏得罪了,移過那邊桌上的燭火,放去床頭,順道叫醒道人回自己那屋睡覺,便坐到床沿,朝露出兩隻腳蹼的師父喊了聲。
「師父?」
高高鼓起的被子拉開一截,露出蛤蟆道人蟾臉,「為師今日睏乏,先睡了,良生也早些休息。」
說完,將被子一遮,傳出鼾聲。
那邊,打着哈欠的道人關上房門離開,陸良生搖搖頭,也脫去衣袍,將桌上的燭火吹熄,好幾日沒沾床了,一趟上去,身子骨都有些酥,想着與雲機的對話,慢慢睡了過去。
這一夜是無夢的,等醒過來,陽光已經照進窗欞,一身花斑羽毛的鳥兒落在窗框,蹦蹦跳跳的輕快鳴,歪着腦袋好奇的看着起床的人類,走去穿衣洗漱。
「師父,起床了。」
陸良生勾了勾手指,銅盆中的清水打着旋兒捲起水柱,貼去臉上飛快的旋轉,將皮上的污垢,油漬清洗乾淨。
身後,蛤蟆道人揭開被子撓了撓白花花的肚皮,咂了咂嘴,打着哈欠起身走到床沿,高舉雙蹼扭動起腰肢。
「良生啊,等會兒不用給為師準備早飯,不吃這群道士的,走的時候再叫我。」
將屬於自己的那床被褥疊好,抱着跳下床沿,走進隔間小門裏,然後,呯的一聲將門給碰上。
『師父這是生承雲門的氣?為了那些法寶?也不對啊,岐山的時候,也沒見師父反對......莫非見我對承雲門掌教太客氣了?』
想想也對,以師父的脾性,之前還和對方有着仇怨,眼下自己對對方客氣,是有些損師父顏面。
陸良生嘆口氣,過來這邊也是有事相求,態度太過冷傲,所做下的事,演變出的結果,肯定是不同的,正要蹲去書架,朝小門裏的師父解釋一句,屋外,道人敲了幾下門,在檐下喊道:「陸大書生,走,去吃早飯,承雲門的東西雖然味道淡,但不吃白不吃!」
看了眼書架,陸良生還是不打擾師父,打開房門出去,外面等候的老孫熟門熟路的走在前面,介紹起四周的建築,過去前面那棟樓舍,一樓門廳已經備了小桌菜餚,修道中人大多都吃的清淡,不過用材上,陸良生能看出一些端倪,這些蔬菜多少都有些靈氣。
這讓他想起在陸家村佈置下的聚靈陣,也是這般做法,不過與承雲門相比,就差了一些,棲霞山那邊,只讓魚蝦長個兒,肉質變得鮮美......等等,那聚靈陣,不會是師父專門用來養食材的吧?
想到這裏,陸良生忍不住失笑起來,一旁的道人捏着筷子看他,又順着視線看了看桌面,伸手在書生面前晃了晃。
「嘿,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
陸良生解釋了一句時,幾名承雲門弟子過來這邊,後面掌教雲機也笑着過來,並沒有在意孫迎仙先吃,坐下後繼續說些關於修道中的話,偶爾也會提及人間繁華,對於昨日麒麟氅的事,隻字不提。
三人一茬沒一茬的說笑,吃完早飯,陸良生將昨日那堆法寶丹藥放出乾坤袖,交給雲機處置,來這邊的事情既然已做完,那就不便久留了,收拾好行李,牽着老驢,與道人一起下山。
「老孫,我怎麼感覺承雲門上下都不怎麼喜歡你,上次你還說掌教雲機挺欣賞你來着。」
「......記得上次本道拿回來的那本承雲法術的手抄本嗎?」
「記得。」
「那是本道自個兒抄的......」
「那豈不是偷?」
「那叫偷嗎?本道不過是臨摹一遍!!」
叮鈴鈴的銅鈴聲,書生牽着老驢,與尖嘴猴腮的道人邊走邊說,頗為熱鬧的下山而去,漸行漸遠的蒼豫山上,門中定力尚淺的年輕一輩弟子圍在樓外,朝里看着堆積如山的法寶。
裏面,掌教雲機忽然猛地一拍腦門,驚得周圍幾個長老下意識的拔出法器。
「糟糕,被那書生給算計了,這麼多東西,怎麼分?老夫怎麼知道誰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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