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乘雲說完,就像一朵雲,從窗口飄了進來。
他的腳一沾地,就微笑着對郭嘉道:「二少爺,我們又見面了。」
一邊說,一邊將身子往窗戶的中心移了移。
他看起來,似乎是完全將窗戶堵住了。
用他竹竿一般的身體,堵住了一扇窗。
然後,他就開始咳嗽。
咳嗽聲穿透了夜色。
咳中帶血。
咳嗽聲漸止,屋門外又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中年漢子,和一個老頭子。
這個中年漢子長着一張白淨的臉,一雙黑豆一般的小眼,讓他的腮與嘴顯得特別大。
看起來似乎比鱷魚的嘴還要大。
他的一副身軀,卻有四個長孫乘雲那般粗。
柔軟的、圓滾滾的肚子,從繫緊的腰帶上耷拉了下來,幾乎快要拖到了地上。
這人眯着眼睛,咧着大嘴,似乎是踩着自己的笑聲一路上了樓,進了屋的。
他現在還在笑,笑的是那樣讓人覺得可愛。
讓人忍不住對他生出親近之意。
可是無論是誰,只要知道了他的名字,就絕不會再覺得他可愛可親,反而會逃得老遠。
他的笑容,是會吃人的。
這是一張吃人的嘴。
這是一副吃人的笑容。
抱月閣的四閣主。
——長孫駕鶴。
這樣的身軀,也能駕鶴?
長孫駕鶴身邊的老頭子,卻是個矮小乾癟的老人。
老天爺在創造這個人時,似乎忘記了在他身上添上一點肉。以至於他的皮,直接就包住了他的骨頭。
現在他臉上的,身上的皮,卻縮成了一團。
所以他只要稍稍走的快了些,他的皮就會被身上帶起的風扶起,好像春風扶起的柳條。
不知皺皮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這些褶皺交結的老皮,剪刀能剪得斷?
老頭子的背後,插着一條棍。
這條棍似金非金,似鐵非鐵,足有兩個老頭子一樣高的棍子,在燭光的照射下下發出一種奇異的光。
郭嘉一看見他的棍,就已經知道這個老頭子是誰了。
『棍神』王八老爺。
其實他的名字不叫王八,可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人人都叫他王八。
為什麼是王八,而不是王九,王七,或者是烏龜,老鱉,卻幾乎沒有人知道。
郭嘉也不知道。
此時,這三個人看似各自隨意地站在了一處,實則已經完全將郭嘉包圍在了中間。
而且,外面還有『東南北』三個人。
諸葛鴻鵠派出的高手中,這時已經只差了一個趙無極。
如果把趙無極也算作一個高手的話。
郭嘉向床邊瞟了一眼,床上沒有動靜。
只有婉兒微弱的呼吸聲,和趙曉丹漸漸平復的喘息,漸漸消失的啜泣。
郭嘉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你們似乎,還差了一個人。」
郭嘉道。
「趙無極!」
長孫乘雲哈哈一笑,道:「枉你還是天下的六大高手,卻連趙無極在哪兒都不知道。」
「其實,我用不着知道,因為他無論在哪,都只能……」
「死!」
『死』字剛出,郭嘉的劍已出手。
一劍刺向長孫乘雲。
長孫乘雲在剎那間,已經變換了七種身法,可是無論他怎麼變,怎麼動,郭嘉的劍尖,始終不離長孫乘雲的咽喉。
「你們還不動手!」
長孫乘雲急的大喊,額上冷汗已涔涔而下。
一聲長嘯,郭嘉的背後,立刻感覺到一陣陰寒的風。
棍風。
郭嘉卻好像早已料到了這一手,他的劍陡然劍生出了變化。
本來這一劍,是刺向長孫乘雲的,可是這時,郭嘉的手腕不知怎的一抖,劍尖已經變換了方向。
原來刺向長孫乘雲的一劍,不過只是虛招,可是長孫乘雲,卻受了傷。
郭嘉在右手持劍反擊王八老爺這一棍的同時,左手成拳,一拳猛擊向長孫乘雲的鼻子。
這一拳不快,簡直可以說是平實無奇,誰都認為,長孫乘雲一定輕易就能避得開。
就連長孫乘雲自己都是這樣覺得。
所以他笑了。
這樣的一拳,也能算是拳?
可是就在他自己認為自己已經完全避開了這一拳的時候,這一拳卻偏偏打到了他的鼻樑上。
於是他的鼻骨,驟然間碎裂。
他的鼻血如一條血箭,噴薄而出。
長孫乘雲忽然之間嚇出了一聲冷汗,凌空一個燕子翻身,衣袂帶風,人已從窗口離開。
這是個機會。
走的機會!
可是郭嘉卻沒有走。
他還有趙曉丹,和婉兒。
況且,他也想執意試一試王八老爺的棍,王八老爺的功夫。
硬碰硬!
以劍對棍,豈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為?
郭嘉的劍,已經與王八老爺的長棍相觸。
『當』的一聲,王八老爺的雙手虎口立即被撕裂,長棍幾乎脫手,郭嘉的劍卻紋絲未動。
王八老爺手指捏着長棍立在當地,身上已被汗水濕透,大口大口不住地喘着粗氣。
郭嘉的右手,竟然也微微有些發麻。
「這個老頭子,倒有兩下子。」
郭嘉心道。
長孫駕鶴此時站到了郭嘉與王八老爺中間,笑着道:「二少爺的劍法,果然天下無雙,王老爺子的長棍,也更加精進了。」
「對了,三哥沒事吧?」
長孫乘雲捂着鼻子,沒好氣道:「托您老四的福,你哥哥我沒事。」
他的聲音,卻因為鼻子受傷,而變得十分怪異可笑。
『北』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後,他的臉上,就猝不及防間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他的身子,就像一隻斷了線的紙鳶,飛出了七尺,撞碎了木牆。
他的臉頰,即時高高的腫了起來。
他掙扎着想爬起來,胸口卻一陣噁心。
他張開嘴,吐出一大口血,血水中,還帶着七顆牙齒。
「三哥,你不該動手打我的人。」
長孫駕鶴道。
他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一點點生氣,他似乎是從來都不會生氣的。
長孫乘雲從口中狠狠吐出了一口血,白着眼睛,道:「是你的人找打!要不是看在你的臉上,他現在就是個死人!」
「看來我的面子,倒還值得一兩半的銀子。」
長孫駕鶴笑道。
「你……」
長孫乘雲已經聽出長孫駕鶴話中的譏諷之意,他立刻準備反擊。
可是他一生氣,說出的話就像是剛才那種可笑的聲音。
只是現在沒有人敢笑罷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心中的怒火,對長孫駕鶴道:「好像剛才,你並沒有出手。」
「我的功夫太差,就算出手,也萬萬不是二少爺的對手,像三哥您和王老爺子這樣的高手,都接不住二少爺一招,我就不用再現眼了,以免丟了咱們抱月閣的臉面。」
長孫駕鶴一邊說,一邊用拇指捻着自己手上帶着的兩個翠綠的翡翠戒指。
「對不對,三哥?」
接着,他又向郭嘉鞠了一個躬。
雖然以他的身材,鞠躬是一件十分可笑的行為,可是他還是鞠了一個躬。
如果這身肥肉如粼粼波光一般的漣漪算是鞠躬的話。
「二少爺,我雖然虛長你幾歲,但是我卻久仰了您的大名,今日終於如願得見,我心中可歡喜的緊呢。」
郭嘉卻不禁頭大了。
他最不喜歡遇到這樣的對手,也最怕遇到這樣的對手。
這滿臉的笑容,一身的謙卑,溫柔的讓人根本無法出手,可是在一個不經意間,這人卻偏偏會要了你的命。
笑里的刀,才是真正殺人的刀。
郭嘉的眉頭,此時緊緊凝在了一起,他的眼睛,緊盯着長孫駕鶴的手。
這雙手不動則已,一動,就是要殺人的。
「二少爺,您怎麼不說話?是我哪個字說錯了,惹惱了您嗎?」
長孫駕鶴的臉居然紅了。
他這種人,居然會害羞!
「你要是知錯,就該讓你的手下讓開路,讓我們出去。」
郭嘉道。
「我倒是可以讓我的手下給你讓開一條路,可是這裏的大多數人,我都是管不了的,比如……」
他朝長孫乘雲努了努嘴。
「我原本還以為,抱月閣中除了蕭央與諸葛鴻鵠之外,就數你的話能算數了。沒想到,你還不如你那個廢物哥哥。」
長孫乘雲的牙齒,此時咬的咯咯作響,他幾乎要咬碎了他的一嘴鋼牙。
卻也只能往肚子裏咽。
誰讓他不行?
不行,就得認慫。
不認慫,裝英雄,就要挨打。
沒有人天生就長了一副賤骨頭,追着去找打。
長孫駕鶴卻笑着向前邁了一步,道:「二少爺也不必激我,我這個哥哥雖然有種種不是,可是他卻依然是我哥哥。我和他都是抱月閣蕭大哥和諸葛二哥的手下,只要是對抱月閣有好處,我和他誰說了算不是都一樣?」
「殺了我對抱月閣有好處?」
「當然,殺了您對我們簡直連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們也並不想殺您。」
「那你們的意思,是我讓加入你們?」
「不是我們的意思,是蕭大哥的意思。蕭大哥素來愛才,他手下諸葛二哥神機妙算,運籌帷幄,要是再加上您這樣一個劍法天下無雙的大俠,抱月閣的大業,便指日可待了。」
「要是我不肯呢?」
郭嘉冷冷道。
「我們不是您的對手,可是您卻無法在一邊與我們十數人交戰的同時,還能保護好您的女人。」
長孫駕鶴笑眯眯地看着這張床。
「我知道,您就算丟了自己的命,都不會丟下這兩個可愛的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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