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真是沒完了啊……」
洛倫佐坐在窗邊,望着朦朧的雨霧,忍不住地感嘆着,得益於這些傾盆的大雨,現在時間已經將到中午,可依舊是陰沉一片,毫無光芒。
能看到街頭的樓群里,已經亮起了燈光,在這種陰暗的天氣下,白天和黑夜的邊界也在模糊。
溫徹斯特事務所內也亮起了光芒,洛倫佐回過頭,能看到邵良業正坐在一旁,眼下糟糕的情景對於這個異鄉人而言很是新奇,所以他抱着和洛倫佐完全不同的心態。
室內保持着恰到好處的沉默,洛倫佐抬起頭,仰望着那潛行在雲層間的鐵鯨,執焰者便位於某個鐵鯨之上,當洛倫佐需要時,便會從天而降,斷罪除惡。
想一想,這也蠻炫酷的。
一大早卲良溪和羅德便偷跑了出去,名義上是巡視,實際上就是旅遊了,挺不錯的,這大雨令人心裏壓抑的不行,能看到她們那麼歡樂,洛倫佐覺得也不錯。
只是伊芙仍對他們有所擔心,畢竟一個是文職人員羅德,一個是誰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的卲良溪,所以伊芙在打完招呼後,便出去尋找他們了,有通訊器聯繫,洛倫佐猜現在他們已經遇上了。
紅隼因為工作繁多,他好像是在永動之泵,在給梅林當幫手,其他熟悉的面孔,差不多也在繁忙的工作中,最後倒顯得洛倫佐無所事事。
不過洛倫佐是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能做的準備都已做好,現在洛倫佐需要的,只是靜候戰爭的爆發,於是他和邵良業回到了這處熟悉的港灣,靜心沉着,備戰着。
只是如今事務所內的氣氛十分和諧,絲毫沒有大戰在即的樣子。
洛倫佐點燃了壁爐,讓室內的溫度溫暖了許多,火光溢散在房間內,為每個角落都鋪蓋上了一層溫暖的淡紅。
邵良業窩在沙發里,抱着書籍觀看着。
那是本講述英爾維格地理的書,邵良業看的很入神,洛倫佐便沒有打擾他。
實際上這些異鄉人對於西方世界都充滿了好奇心,只是身上的職責將他們牢牢地束縛在了一起,只能握緊劍刃,而不是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閒逛。
「真有趣啊……」
邵良業突然感嘆道,他抬起頭,把書籍合攏放在了一邊,然後隨意地挑出另一本翻開了起來。
「怎麼?很有興趣嗎?」洛倫佐問道。
「當然,可以的話,很多景點我都想親自去看看。」
邵良業一邊看書一邊回應道,對於他這個九夏人而言,這異國的文字讀起來仍很吃力,但好奇心足以抹平這些艱難。
「那你可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了,」洛倫佐想起了什麼,又說道,「要是有時間的話,我還可以帶你去維京諸國看看,那裏的極光很美……但也很冷。」
「寂海嗎?」邵良業問道。
「不不,不是寂海,又不是只有在寂海才能看到極光,」對於那個鬼地方,如果可以洛倫佐這輩子都不想再去了,「有人說,在英爾維格的最北端,好像也能看到這景象,只是太遠也太荒涼了,我也沒有去過。」
「有機會可以一起去。」
邵良業有些心動。
「那你可得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了。」洛倫佐說。
「我還真有過這樣的計劃,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我想你們應該會歡迎我這樣的異鄉人吧。」邵良業回想着,在舊敦靈的街頭,總能看到不同的異鄉人。
「當然,這座城市歡迎所有人。」
洛倫佐盯上了邵良業,好奇地問道,「那麼……我也蠻想去你們九夏看看的。」
「換作以往,九夏肯定不會歡迎像你這樣滿身侵蝕的怪物,說不定你連遺忘長城都難以跨越,」邵良業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想必妖魔也被根除了吧,說不定九夏也會再度開放呢?」
「哦?那還真是值得期待啊。」
兩人相視一笑,享受着這溫暖的平靜,如果可以,洛倫佐真希望這樣的平靜能一直持續下去。
細微的滴水聲響起,這引起了邵良業的注意,他看向昏暗的樓梯,能見到有水滴落下。
「這是漏水了嗎?洛倫佐。」邵良業問道。
洛倫佐起身走了過去,仰起頭,只見水滴來自最上方。
「嗯,老毛病了。」
洛倫佐說着朝着樓梯上走去,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事務所有着直達天台的樓梯,只是通常沒有人會去到那裏,於是被凡露德夫人封上了,只有大清掃時才會開啟,收拾一下。
自她走後,洛倫佐也快遺忘了這裏,直到這連綿的大雨令雨水滲下,才讓他想起還有這麼個地方。
推開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洛倫佐向着更上層走去,用力地推開門鏽跡斑斑的大門,寒風與冷雨迎面而來。
冷徹的寒意一瞬間讓洛倫佐清醒了不少,他冒着雨幕站在天台上,地面的雨水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裏面飄蕩着落葉與灰塵,變成灰暗的濁流。
是排水孔被堵住了,要是再拖下去,積水會漫進樓梯里。
「把釘劍遞給我。」
洛倫佐對着身後喊道,不久後邵良業拿着一把釘劍出現,抓住鋒利的劍刃,將劍柄朝向洛倫佐,洛倫佐一把抓住,然後走入雨中。
用釘劍用力地捅了捅排水孔,將那些堵塞捅開,水流全部湧向了這裏,連帶着灰塵與落葉都被驅逐。
「這裏看起來還不錯。」
邵良業也走上了天台,他看向四周,能看到雨幕下的樓群,奔馳的鐵蛇與行人……
「我也覺得還不錯,我之前一直想在這裏搭個棚子的,」洛倫佐想起很久之前的計劃,「這裏擺張沙發,然後一個小桌,坐在這裏曬太陽,吃東西……」
洛倫佐說着指向了角落裏,那裏堆放着一堆磚石,它們整齊地羅列在那裏。
「我還準備在這支個架子,在盛夏的晚上烤些東西吃。」
「為什麼沒有弄呢?」邵良業問道。
「啊……」
洛倫佐張口想說些什麼,想了想,他自己好像也沒有找到什麼理由,只是乾巴巴地回復着。
「誰知道呢?計劃的時候很完美,可真的實施時,發現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一個人生活其實說精緻也精緻,說隨意也隨意,我就想,好像也沒必要那麼麻煩,就擱置了下來。」
聽着他的話,邵良業點點頭,緊接着這個傢伙一本正經地說道。
「洛倫佐,這可不是什麼隨意便可以打發的,這是生活的態度。」
「態度?」
洛倫佐聽着這個詞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冷雨打在身上,他也不覺得寒冷,望着這座城市,思緒逐漸放空,漸漸的歸於平靜。
或許自己確實該擺正態度地生活,而不是隨意地生存,就比如好好收拾一下事務所,雖然只有自己一個人住,但說不定在未來的某天,自己會迎來新的室友呢?更何況洛倫佐也有了一批算是朋友的人,他們沒事也會來到這裏,和自己吹噓喝酒……
思索着,洛倫佐陷入了寧靜之中,神情祥和的就像剛剛結婚的新人,滿腦子裏都是對未來美好的期盼,直到在某一刻,波瀾再起。
洛倫佐失神的眼瞳在一瞬間機警了起來,連帶着他整個人的感覺也大變模樣,仿佛有無形的烈火在他的身上滾動燃燒。
不,不是無形的,而是實實在在的。
邵良業微微後退,將自己與洛倫佐拉開距離,能看到洛倫佐腳下的積水在發出哀鳴,它們在被加熱、沸騰,隨後有淡白的霧氣緩緩升騰着。
「洛倫佐,怎麼了?」
邵良業試着呼喚洛倫佐,可洛倫佐沒有回應他,而是將目光不斷地挪移着,朝着四面八方看去。
熾白的眼瞳中,倒映着燃燒的城市。
「要……開始了。」
洛倫佐的聲音略顯顫抖,心裏早已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切真的開始時,他還是會顯得有些驚慌。
邵良業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走入雨中,一同注視着這座城市。
一切都很正常。
朦朧的雨幕中,這座城市有序地運行着,行人在街頭匆匆忙忙,鐵蛇沿着鐵軌一路狂奔,停下又啟動,將大量的市民留下又帶離。
鐵鯨在雲層間游弋着,時不時發出悠揚的汽笛聲,仿佛深海巨鯨的鳴叫。
「侵蝕在擴散。」
洛倫佐訴說着,他能感受到那種無處不在的壓力,宛如有高山崩塌,龐大的碎石均勻地落下,佈滿了舊敦靈的每一寸土地。
「位置在哪裏?」
邵良業也進入了狀態,他們一直等待的戰爭到來了,現在只要奔赴戰場就好。
可洛倫佐卻搖了搖頭,他略顯迷茫地說道。
「每一處。」
「每一處?」
邵良業愣在原地,他很清楚,這種時候洛倫佐是不會開什麼見鬼的玩笑的,而後有冷風襲來,不清楚是恐懼還是寒冷,邵良業的身體也微微顫抖着。
每一處。
「侵蝕……覆蓋了舊敦靈全境,均勻地鋪撒在每一個城區,每一個街道。」
洛倫佐深呼吸,他想尋找源頭,可卻發現根本沒有源頭,或者說舊敦靈便是這一切的源頭,與此同時他們的通訊器也尖叫了起來,裏面響起了警報聲,很快更多的警報聲在街頭響起,它們重疊在了一起,發狂尖叫。
街頭巡邏的鎮暴者停下了步伐,它們早就在準備着迎接這一切,猙獰可怖的武器被抽出,武裝鐵蛇也在這一刻衝進街頭,廣播聲響起,將警報傳達至每一處。
「緊急警報,根據氣象觀測,接下來舊敦靈將迎來特大暴雨,請市民們就近尋找建築避難,不要停留在街頭!」
市民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們站在街頭,搞不懂廣播裏在喊些什麼,可很快便有漆黑的影子遮住他們。
鎮暴者把守住了街頭的要道,身披着雨衣的士兵們也紛紛出現在街頭,冰冷的肅殺感讓市民們知曉這不是在開玩笑,但他們又搞不懂,僅僅是暴雨而已,為什麼要如此大的陣仗,畢竟舊敦靈又不是沒有經歷過這些。
冰冷的雨水漫過他們的腳踝,市民低下了頭,不知何時雨水已經在街頭堆積了這麼多,而後有浪潮襲來,泰晤士河漫上了街頭,在狂風的助力下掀起了一人高的浪花,高呼着掠過,砸翻了幾個沒來得及準備的市民。
廣播聲再一次地響起,市民們就像驚鳥一般逃竄着,與他們一同逃離的,還有漫天的黑鴉,它們發出陣陣的哀鳴,低空掠過,沒入雨霧之中。
慌亂間,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潛藏在風雨中的尖叫,遍佈舊敦靈的大型蓋革計數器隨着雷鳴的響起,也一同發出了陣陣警報聲。
在地下深處,梅林站在金屬的圓桌之前,這是一處窺視者系統的備用設施,在破碎穹頂被摧毀後,這裏便被重新啟動,作為淨除機關的第二指揮中心。
在這金屬的圓桌之上,精細地雕刻着舊敦靈的種種建築,建築之上還安插着不同的標誌,而在一些哨站的標誌上,還閃耀着和諧的綠燈。
那是一個又一個大型蓋革計數器,窺視者系統便是利用着這些遍佈舊敦靈的設備,來檢測整座城市的侵蝕程度。
可現在一個又一個綠燈轉為了警紅色,它們如血一般,籠罩着梅林的臉龐。
梅林面無表情,目睹着最後一顆綠燈也轉為紅色,就此猩紅的光芒完全統一了整座城市。
眼瞳凝固,而後又鬆懈了下來,充滿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梅林坐了下來,不知為何他居然有種慶幸的感覺,自己居然能成為這樣偉大的見證者。
梅林拿起通訊器,在侵蝕尚未完全乾擾通訊前,他訴說着。
「舊敦靈淪陷了。」
他沉默了一會,梅林總覺得這是個十分嚴肅且神聖的時刻,應該說些什麼鼓舞人心,充滿氣勢的戰吼,可到了嘴邊,他發現自己想了那麼多,所能訴說的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諸位,戰爭,開始了。」
在這歷史的陰影之中,無人知曉的秘密戰爭,隨着梅林話語的落下,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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