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出租車在一座掩映在綠樹從中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周健良和周易父子倆從車上下來,又繞到車尾處,打開了後備箱,取出行李。
出租車走了,只剩下兩個人和一個行李箱,兩個包。
「沒想到集訓的地方在這麼偏的地方,出租車司機都找不到……」周健良看着這個不怎麼樣起眼的地方感慨道。
「爸,車子走了,你一會兒怎麼回去?」周易則關心爸爸。
「那兒有公交車,一會兒我過去看看都有到哪兒的車,這個問題你就別操心了。」周健良指了指馬路對面的一個公交車站。「倒是你自己,在集訓的時候要注意團結隊友,和他們搞好關係,別成天開那些有的沒的玩笑,注意言辭,說話前先過過腦子,免得得罪人。」
周易撇撇嘴:「我知道啦,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才十七歲,怎麼不是小孩子?」周健良瞪了兒子一眼,然後看着兒子略顯瘦弱的身體嘆了口氣,「本來我給你媽說的是如果你這次失敗了,也好斷了你繼續踢球的念頭。現在倒好,你贏了總決賽,直接拿到了去歐洲的資格。我們父子倆是一起出來得,結果現在就我一個人回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媽交代了。」
「嗨,這有什麼難的?」周易毫不在意,給爸爸出主意道,「你就說我們本來是一起回來的,但是火車上人太擠了——現在是暑假嘛,人多也正常。然後就走散了,找不到我,你只好先回家……哎呀!」
周易話還沒說完就被爸爸在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胡說什麼!腦子成天都在想什麼啊!」
「我這不是給你出主意嘛……」周易抱着頭委屈地說道。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周健良哼道。「算了,你什麼也別管,在這裏好好訓練,既然進來了,那就好好表現,別給你爸丟人。」
「我知道啦。」周易東張西望開始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他發現這裏可真是偏的可以,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一個小賣部,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網吧,也沒有飯館,筆直的馬路上這麼長時間除了他們之外,連個人都沒看到,就連來往的車子都很少。
看來想要翻牆出來玩都不可能呢——沒地方去啊!
「我走了,你趕緊進去報道吧,別第一天就給教練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說完,周健良提起自己的包就要走。
「誒,我送你去車站,爸。」周易連忙想要去拿爸爸的包。
「不用不用,就過條馬路,你快進去吧。」周健良提起包,擺擺手頭也不回地向馬路對面走過去。
周易並沒有聽爸爸的話趕緊進去,而是站在大門口,望着爸爸的背影。
他看到爸爸提着沉重的包,身體有些側傾,一腳深一腳淺,現在路邊左右看了看,確定雙方都沒有來車,才慢慢向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走去。
有句話突然從周易的心底涌了上來,讓他忍不住喊出了聲:「爸!」
周健良停下來,扭頭看向自己的兒子,看着兒子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大門前,身邊放着一個大箱子和一個大背包,越發襯得他的身形削瘦了。
一想到有三個星期見不到兒子了,周健良心裏也湧起一絲不舍。
想來兒子叫這一聲,也是出於同樣的情緒吧?
不過身為父親,怎麼可以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做出淚流這樣丟人的舉動來呢?
於是周健良強作鎮定問道:「還有什麼事兒?」
周易抬手指着遠處:「走斑馬線啊,爸!」
※※※
目送父親從斑馬線過了馬路,周易這才背起包,拖着行李箱,懷揣着對集訓生活的憧憬和對新隊友們的好奇,以及對歐洲之旅的期待……走進了訓練基地的大門。
十五分鐘後他穿越了大半個訓練基地,渾身是汗的來到了一幢白色的三層小樓面前。
白色的外牆在夏日上午反射着刺眼的光,讓他打量這幢建築的時候,不得不努力眯起眼睛,但那依然很刺眼。於是他反手搭了個涼棚在眉頭上,就像個孫猴子一樣。
做完這有點傻又有點孩子氣的動作之後,周易拿着全部行李衝進了辦公樓——確實是在沖,因為他是用跑的,他已經等不及要加入這支球隊去挑戰歐洲的那些豪門俱樂部的青訓營了。
這也是他之所以參加這次選秀的唯一目的,最終目的。
報到的過程很順利,交上了報名表和幾張證件照之後,就搞定了。連錢都不用交,小球員在這裏的集訓生活的所有開銷都由贊助商提供。
報完到,周易拿着屬於他的宿舍房間房卡拖上行李,除了辦公樓,向宿舍區走去。
但走了一陣子,他有些猶豫了。
報到處的人只說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具體路線說的並不是很清楚,現在在他面前,朝着那個方向有三條路,他不知道該走哪一條了……
就在這個時候,周易看到迎面走來一個人,再仔細一看,年紀挺大的,周易猜測這應該是工作人員,正好問路,於是他連忙迎上去,然後非常禮貌地叫道:「叔叔。」
迎面走來的人卻仿佛沒聽到他的聲音一樣,想要徑直從他的身邊走過去。
周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太小了,於是他又提高了音量喊道:「叔叔!大叔!」
對方依然低着頭不應,但加快了腳步。
沒辦法,周易只好在對方即將從自己的身邊穿過去的時候,伸手攔住了對方:「不好意思,請問叔叔,你知道真人騷選手的宿舍怎麼走嗎?我頭一次來,找不着路……」
沒等他說完,他的衣襟就突然被對方一把抓住了。
這一下搞得周易很意外,也很茫然,他連忙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任何惡意。
對方猙獰着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地沖周易吼道:「我、我、我、我……警告你!不、不許嘲笑我、我的長相!」
雖然他的表情很兇狠,語氣也很兇,可是一結巴,殺氣愣是少了不少。
周易很無辜:「我沒嘲笑你長相啊……」
他只是叫人叔叔,怎麼就嘲笑人長相了呢?周易搞不清楚。
「你、你還、還裝、裝是不是?!」對方攥起了拳頭,眼看就要一拳打在周易臉上了。
這個時候,從樹林中突然拐出兩個人,其中一個高個子指着他們喊道:「郭怒住手!」
抓着周易的人見有人來了,便鬆開了周易,但在鬆開的時候他也沒忘記推了一把周易,推得周易往後倒退了兩步。
周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兒——找人問個路,怎麼就變成嘲笑他長相了呢?真是奇怪。
後來的這兩個人則迅速跑了過來,將周易和對方分開。
「郭怒你再打架是想被開除出隊是不是?」高個子擋在兩個人中間,背對周易,面朝對方質問道。
「是、是他、他先笑話我……」郭怒指着高個子身後的周易很委屈地說道。
「我沒有啊!」周易很冤枉,連忙申辯,「我就找他問個路而已……」
「你、你叫、叫我……叔叔!」郭怒怒道。
見郭怒說出這句話,站在周易旁邊的另外一個削瘦白淨的少年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聲。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捂着嘴,向將憤怒的目光轉投他的郭怒解釋道:「抱歉,不是故意的……」
高個子和郭怒這才一起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郭怒繼續盯着周易,而高個子也回頭對周易說:「雖然郭怒長得是有點顯老……」
郭怒聽到高個子這麼說,臉上憤憤不平,但也不敢像對周易那樣對高個子,看得出來他對這個高個子還是有些忌憚的。
「……但他真不是什么叔叔。他和我們一樣,是同齡人。」高個子繼續解釋道。
周易聽了高個子的解釋十分吃驚:「他才十七歲!?」
高個子點點頭:「對啊。」
周易半天沒說話,表情十分震驚,顯然他正在努力接受這個事實。人總說不要相信眼睛,眼睛也會欺騙你,他現在才第一次體會到了被眼睛欺騙的感覺。但他怎麼都想不通,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為什麼長相看起來像是個三十多歲的人……
高個子看到周易不說話了,便轉向郭怒,板着臉說:「沒看到人家是新來的嗎?不知道你真實年齡的人只看你這長相,誰不管你叫叔叔?」
高個子這麼說,郭怒也只能忍了——從身材差距來看,他打不過高個子啊……
他只是哼了一聲,表示他的不滿。
眼看這場隊友之間的衝突危機就要被化解了,一直沒吭聲的周易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往小了改年齡被發現了會被開除嗎?」
本來已經在逐漸降溫的郭怒,那張臉瞬間漲紅了,整個人就猶如瘋狗一樣咆哮着就要衝向周易,還好被就在他身前的高個子擋住了:「郭怒你要幹嘛!」
同時他扭頭對站在周易旁邊的同伴說:「楊牧歌,你帶這小子先走,再不走他們真能打起來!」
楊牧歌聞言連忙拉起周易的手:「快走,我知道宿舍在哪兒!」
於是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周易就被楊牧歌拉着向宿舍方向狂奔而去,在他們的身後還有高個子和郭怒的爭執聲。
「嘿!郭怒你要和我打架是不是?」
「我、我、我……你、你、你別、別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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