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收藏者,通常都會非常喜歡有關藏品的「故事」,當然,他們知道這些故事有真有假,但是他們不會在乎,哪怕明知道故事是假的,但只要故事的邏輯清楚,並且沒有什麼明顯的破綻,這個故事對他們來說就是真的。隨夢小說網 http://m.suimeng.co/
甚至,一些漏洞百出的故事,他們也同樣會感興趣,為啥?因為他們可以開心地嘲笑對方一番,別誤會,嘲笑只存在於心裏,所謂看破不說破,是收藏界的鐵律。
就這樣,有老有小的幾個人,安靜地坐在茶桌旁邊,傾聽這隻石雕身上發生的故事,也可以叫做林老的故事。
無論是誰的興趣愛好,也無論緣自偶然還是必然,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緣故,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林老的收藏愛好同樣如此,可以說與他的生活軌跡緊密相關。
林老是六十年代畢業的大學生,畢業於一家外經貿大學外語系,他的專業比較小眾,主修波斯語,所以,畢業之後到康寧外貿局參加工作之後,早早就被派駐到中東地區工作。
正因為林老學習了波斯語,自然而然會對波斯歷史及文化產生興趣,特別他在中東工作期間,還認識了一位當地收藏界的朋友,並且在對方薰陶之下,也演變成為了一位收藏愛好者。
林老入行較早,但很可惜,他當時沒有足夠支撐他收藏的經濟基礎,哪怕當時藏品的價格低到了白菜價,仍然不是一位剛剛參加工作的林老能夠負擔。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林老的收藏目標,只能瞄向一些便宜、大眾化的藏品,比如石雕、錢幣等,因為這些東西他的經濟條件允許。當然,對於這些石雕,林老也只能選擇性收藏,因為這些雕像儘管在中東地區非常常見,品相也不一而同,那些高端的、大師級的傳世作品,林老仍然沒有機會染指。
剛開始時,林老經驗不足,收藏起來沒有什麼規劃,結果東西收了不少,到了後來卻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石像又重又佔用空間,將來根本無法全部攜帶回國。
發現了這個問題之後,林老逐漸將收藏的重心放到了錢幣上面,這些東西很小,非常便於攜帶,收藏就沒了後顧之憂。
林老在中東呆了五年多,六十年代後期回到了國內,他從中東帶回來的藏品,除了數百枚錢幣之外,還有四隻石雕。
實際上當初林老收藏的石雕遠不只這四隻,但是在他決定不再收藏石雕之後,手中仍然留下了四隻沒捨得出手,今天出現在通古齋的石雕便是其一。
這幾隻石雕,雖然不是什麼大師作品,但至少應該是貴族用品,不但雕刻功夫非常了得,保藏得也不差,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林老回國之後,對于波斯錢幣的喜愛愈加濃厚,這麼多年以來,收藏重心倒是偏重於薩珊錢幣,收藏也開始更加具有系統性,他會將一些多餘的或重複的藏品,酌情出手一些,所欠缺的,會儘可能補充進來。
為了收集錢幣,林老不得不多動了一些心思,當然,玩兒收藏的人,都不是急脾氣,他開始慢慢想辦法。
林老把主意打到了石雕上面,他從中東帶回來的石雕一共四隻,目前都還在他的手中,三隻武士像是完整的,這隻祭司石像雖然缺了一半,不過上半身還是保存得非常完好。
林老琢磨,波斯石雕與波斯錢幣具有文化的同源性,那些藏有波斯錢幣的藏家,說不定同樣會收藏波斯石雕,這麼看來,這些石雕他倒是可以這樣利用一下,或許可以交換到他所需要的錢幣,正是這個原因,林老的石雕出現在了通古齋。
眾人聽着林老的敘述,一個個臉上都是光彩大放,沒錯,林老的「故事」堪稱完美,特別是他的這些石雕竟然全部親手從中東帶回,僅是這個噱頭,就讓這些雕像增色不少,再加上石雕本身精緻的造型,幾人想不信都不太可能。
林老所講述內容的真實性,沒有誰願意去置喙,大家都是玩兒收藏的,都很清楚真實性與可信度實際上是兩個概念,而他們所需要的只是可信度,至於真實性,誰會在乎?
林老的故事講完了,大熊與那位長髯老者都陷入了沉思,而那位侯寬卻已經不再淡定,急急地從口袋裏面摸出了一張名片,遞到林老手中之後,急急地道,「林老,家父生前也曾去過中東,並且在那邊生活了數年,不過他去的時代比您晚了二十多年,而晚輩的收藏愛好也傳承於家父,不瞞林老,家中確有一些波斯藏品,包括一些錢幣。」說完之後,他便閉上了嘴巴,等待着林老的反應。
林老哪裏會看不出來侯寬的想法,不僅看了出來,而且還看出來了兩重意思,他先一步拋出了誘餌,這是在待價而沽,可是,既然想待價而沽,表現卻有些急切了,心還是不靜啊,這是林老給他的評價。
侯寬也在收藏圈裏摸爬滾打多年,還是有一定的養氣功夫,只不過,他卻沒有想到,林老在講述他「故事」的時候,同樣也在拋出誘餌,誘餌不僅味道肥美,而且拋得非常隱晦,讓侯寬在不知不覺間,就進入套中。
一共四隻品相不錯的石雕啊,林老扔出來的誘惑很難讓人拒絕,侯寬出現心神失守也很正常,話說,最差的這隻石雕,在他眼中都是精品級的存在,那麼,那些仍然被林老焐在手裏的呢,豈能差得了?
對於侯寬的待價而沽,林老不以為意,以他的人老成精,難不成還玩兒不轉一個後生晚輩?只見林老微微一笑,卻講起了不相關的話,「老頭子我從入手第一件藏品到現在,經歷了四十個年頭,雖然年頭的多少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但是,這麼多年以來,卻悟出了一點道理,那就是何為收藏!」
說到了這裏,林老輕輕啜了口茶水,緩和了一下節奏,見到大家還在仔細聆聽,才繼續道,「我認為,收藏收藏,一為收,二為藏,收在先而藏在後,裏面包含了兩方面的意思,所謂收,就是我們將藏品入手的過程,而藏嘛,顧名思義,入手之後才會有藏。我感覺多年收藏的重心好像錯了,一直以藏為重心,而收,只是單純為藏而服務,但是,現在我卻覺得,收與藏的地位是相當的,收不應該只服務於藏,而藏,同樣也不應該是收藏的終點,收與藏結合起來,才是真正的收藏。不過呢,這只是我的個人想法,也不想跟誰去爭論對錯,所以,沒有要求誰去認同,但這個理念卻形成了我現在收藏的基本準則。」
林老的話,看似什麼都沒有說,實際上,卻是對侯寬有力的回應,你不是待價而沽嗎?那我就給你講一講收藏心得,小子,藏品固然重要,但老頭子我同樣享受收的過程,別拿話來堵我的嘴,你的那套都是老頭子我玩兒剩下的!
心理較量就是這樣,當雙方都擁有足夠讓對方心動的籌碼時,比拼的就是誰的經驗更為老道,林老的藏品讓侯寬心動,而侯寬又何嘗沒有讓林老意動之物呢!
雙方很快展開了新一輪的試探,只不過,林老憑藉他豐富的經驗及閱歷,把談話的主動權,牢牢地抓在了自己的手中,侯寬的思路已經被牽着走了,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
林老談得更多的是心得,是感受,直接涉及收藏方面的內容,卻被他有意無意地迴避過去,他看得出來侯寬已經開始心急,但是,越是這樣,林老說起話來卻越發慢條斯理。
林老的態度,終於讓侯寬有了動作,只見他讓身旁的年輕後生在隨身的提包內取出了一本冊子,這本冊子外皮黑色,竟然是一本相冊。
這本相冊裏面的照片涵蓋了侯寬主要的藏品,他平常都會帶在身邊,這麼做除了可以方便他隨時賞析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功能,便於與其他收藏者們交流。
當然,尋常時候這本相冊侯寬不會輕易對外展示,但今天被逼急了,如果再不將此物拿出,或許林老仍然在這裏不緊不慢地兜圈子,他可不想繼續聽林老漫無邊際地繼續講下去了,讓他離開的話他又捨不得,林老手裏的那幾件石雕,已經像磁石一般將他牢牢吸引,兩難之間,終於按納不住亮出了底牌。
林老見到侯寬取出相冊時,眼睛也是一縮,對方是一位真正的收藏愛好者,他當然知道這東西對於一位藏家的意義,這種相冊他同樣也有,但卻不會像侯寬那般隨時帶在身邊。
侯寬拿出了相冊之後,林老自不能像剛剛那樣再聊些不相關的話題,眼睛開始隨着對方的翻動,注視着相冊中一件件藏品。
林老可以看得出來,侯寬的藏品較雜,並沒有形成體系,但是,隨着他慢慢地觀看,心裏也有些驚訝。
侯寬的藏品雖然不成體系,但都圍繞着古波斯這一主線,他的藏品以銀器為主,同時包含瓷器、琉璃製品等,石雕及錢幣倒是不多,最讓林老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藏品之中,竟然還有一件盔甲,雖然只有上半身,從品相上看起來也相對一般,但足可以說明了其在收藏中所花費的心思。
「這些瓷器是我父親最得意的藏品,林老您看瓷器上面的圖案,全部都是波斯特色,它們是經絲綢之路運抵的波斯,說明了我國古代陶瓷行業,已經有意識地製造出口型產品。」
「我收藏的金幣,只有這麼幾枚,但您可以看得出來,錢幣上面的主祭與牧師圖案非常形象,說明了它是薩珊王朝早期的金幣,非常珍惜。」侯寬傲然道。
薩珊王朝的錢幣,隨着時代的發展,錢幣上面軋制的祭司與牧師的形象會變得越來越抽象,只有薩珊王朝早期錢幣,才能看到比較形象的圖案,因而,像侯寬相冊里的這些錢幣,確實比較珍貴。
「既然看了你的收藏,老頭子我也不會藏私,你們看看吧。」說完,林老從隨身的背包里,也取出了一本相冊,既然對方的藏品入得了他的眼,他也不介意讓他的藏品給對方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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