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明日就可以回家見爹娘,自己高中的事情一定會讓爹娘高興得合不攏嘴,衛川興奮得整晚都沒有睡着。第二日天還沒亮,衛川就已經收拾好準備出發了。聽到馬蹄聲,衛川知道是要出發了,快步跑到大門口。此時門口停着一輛馬車,而舅舅坐在車上。
「走了麼,舅舅?」
「知道你急,現在就走吧,喏,先吃點乾糧吧,等把你爹娘接來之後再大吃一頓!」李廣一邊說一邊遞給衛川一些吃的。
衛川趕忙爬上去,也沒有坐到馬車裏邊去,而是坐到了另一邊。
「駕!」李廣抽了一鞭子,馬匹迅速跑了起來。
在青木城的街道上,此刻還沒有人。一輛馬車從城中穿過,沿着官道,揚長而去。
兩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天才大亮。秋天的早晨有些微涼,但是衛川一直沉浸在回家的興奮中,並沒有在意。
「川兒,說說這次離開家,都有些什麼感受啊?」
「好多啊,比如城裏人都好有錢,城裏也好熱鬧……」
當然,衛川卻沒有說出來自己最大的感受。要說這次離家,衛川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以後一定要高中狀元,這樣才有保護自己家人的能力,才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太陽出來之後,衛川就有點犯困了,畢竟一個晚上沒有睡着。此時離家還有約莫一個時辰的路程,他正準備回到車裏的時候,忽然感覺一陣心慌,這種感覺完全沒有來由,完全是一種感覺。
「舅舅,能不能快一點?」
李廣只道是衛川心急,便又揮了一下鞭子,馬車快速前去。
衛川的這種感覺並沒有消失,而是越來越強烈。
突然,衛川感覺似有一把錐子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胸口處,一下子就翻下了馬車。
「啊!」
撕心裂肺的吼聲,驚動了整個樹林的野獸飛鳥,一瞬間所有的鳥都飛上了天空,四處逃去。
疼,劇烈的疼,難以想像的疼!
就仿佛一個人的身體被一點點的磨滅,血液被一滴滴的抽乾,靈魂被一絲絲的分裂。
饒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李廣此時也嚇得不輕,趕緊拉住韁繩,跳下車扶起了衛川。「怎麼了,川兒」李廣一邊問一邊檢查着衛川的身體,不過除了摔下去蹭破了一些皮,並沒有發現任何傷口。
「我不知道,舅舅,只是胸口莫名的疼,走,快走,我要回家!」
李廣意識到不對勁,心中擔心異常,但是也不明所以,只得扶起衛川,快馬離去。
衛川越發覺得不對勁,越往回走,心中就越是莫名的恐懼,好似前方有令自己非常懼怕的存在,或是發生了驚天之事。
因為趕得急,所以在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就已經到了衛家村的村口,這個速度,比離家的時候可是快了很多。
此時是晌午時分,衛家村看上去跟以往沒有任何的不同,除了出奇的靜,連雞鳴犬吠的聲音都沒有!
衛川趕緊跑進村子裏,卻見到了一副他從出生到現在為止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在村子裏的大道上,家住村口的二愣子躺在地上,雙手抱着腦袋,臉上是一副極度痛苦的表情。是的,不是恐懼,而是痛苦。在旁邊,後面,是他的爹娘,跟二愣子是一樣的表情。
前邊,是二狗子一家,一樣如此。
再前邊,是鐵蛋一家,一樣如此。
……
這些人,小時候還與衛川一起掏鳥窩,捉知了……只是再後來衛川讀書之後就不再經常跟他們一起玩了。此時的衛川看見那麼多人躺在地上,早已經嚇傻了,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李廣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很快就冷靜下來,走上去把躺在地上的人檢查了一遍,全部都已經沒有了呼吸,但是身子還是熱的,剛死去不久。
「不好,小妹!」李廣突然反應過來。
聽到舅舅的提醒,衛川突然反應過來,趕緊朝自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衛家村本就不大,衛川很快就到了自家的房子前面。打開大門,衛川看見了一幕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畫面。這幅畫面,在以後的歲月里,時常出現在他的夢裏,讓他……生不如死!
「啊……」
「爹,娘!」
衛川發狂了!他只覺得自己似遭受了五雷轟頂,三魂七魄都在如巨浪般狂暴地翻滾,他仰天狂吼,兩行血淚瞬間從眼裏流了出來!
此刻,在衛川家房屋前面的院子裏,他的爹倒在地上,雙手抱着頭,臉上是極度痛苦的表情。在旁邊,是一把鋤頭,橫在地上。
在院子的另一邊,衛川的娘躺在地上,同樣是雙手抱頭,面上帶着極端痛苦的表情。在旁邊是一個簸箕,裏面的玉米粒灑了一地。
衛川顧不得臉上的血淚,快速跑到了父親身前,把頭抱在懷裏,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爹的身子還是熱的,可是已經沒有了呼吸。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他抱起父親,走到了母親的前面,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抱着僥倖的心理,把手伸到了母親的鼻下,果然,也沒有了呼吸。
「啊!為什麼!為什麼!是誰,竟如此狠毒,不管你是誰,我衛川定要殺你,為我爹娘報仇!」衛川仰天狂怒,聲音已然嘶啞。
李廣雖是一個爽朗的漢子,但是看見自己的妹妹與妹夫遭受飛來橫禍,也是淚如雨下。「川兒」李廣走過來,保住了衛川。此時此刻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說什麼,只是覺得,抱着這個孩子,或許是自己能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了。
衛川抱着自己的爹娘,一直在哽咽,一個時辰之後,終於暈了過去。
一個很普通的農村家庭里。
「川兒,書讀得怎麼樣了?你可要好好讀書啊,以後考取功名,就不用再像我一樣種地了」
「去去去,你以為川兒跟你一樣沒出息,川兒放心,你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
……
畫面再變
一名中年男子躺在地上,雙手抱着頭,臉上是極度痛苦的表情。在旁邊,是一把鋤頭,橫在地上。另一邊,一個婦人,同樣是雙手抱着頭,臉上是極度痛苦的表情。在旁邊,是一個簸箕,裏面的玉米粒灑了一地。
「爹,娘……」
衛川突然間醒了過來,在他眼前的仍然是已經逝去了的爹娘。
衛川又是一陣痛哭,再次昏了過去。
李廣想要把衛川放到床上去,但是衛川把爹娘抱得實在太緊,他分不開。於是便拿着鋤頭,想要去挖個坑把兩人埋葬。
「舅舅,我自己來吧」這個時候,衛川醒了過來。便拿過鋤頭,在自家院子裏的最中間,把石板敲碎之後,用手開始挖。
看到衛川這樣,心痛道:「川兒,你爹娘已經逝去了,節哀順變。要是他們知道,也不願看着你這樣折磨自己啊。」
「我明白的,舅舅,但是還請你不要勸我!」衛川含着眼淚,堅定地說道。
看到自己的侄兒如此的堅決,李廣也就沒有再勸,他知道,衛川雖是柔弱書生,但是性子裏的執着,卻是超過很多人。
衛川用雙手一直挖着,沒一會兒就已經沒有了知覺。挖着挖着,他仿佛有看見了娘在燈下教自己讀書,而爹在旁邊滿足地看着……
就這樣,衛川挖了一天一夜,終於挖出了一個足夠埋下兩個人的坑,他跪在爹娘面前,再次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才把兩人下葬。然後又在屋裏找了一塊木板,立在爹娘墳頭。洗乾淨之後,用自己手上的血在墓碑上面寫上:先父衛雄 先母李怡 之墓。但是卻沒有寫上立碑人。
「雙親死於非命卻不知緣由,我衛川枉為人子,實在是沒資格在墓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待我手刃仇人,再寫上去不遲」對着墓碑,衛川喃喃道。
做完這一切之後,衛川跪在墳前,再次磕了一個頭,「我衛川在此立誓,此生若不手刃仇人,為爹娘報仇,當生生世世,不入輪迴,生不如死!」
見衛川發下如此毒誓,李廣有心阻止卻沒有來得及。「川兒,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你的一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要一直活在陰影里」
「舅舅,你勸不了我!」衛川堅決地說道。
「哎,難道這真是天意嗎……」李廣無奈,說着唯有自己能夠聽清楚的話。
「舅舅,你見多識廣,可看出什麼端倪?」
看衛川似有話要說,李廣想聽聽衛川的想法。便問道:「你有什麼發現?」
「整個村子裏的人,屍體都是雙手抱頭狀,臉上都是一副極端痛苦的表情,而且能看出死亡前一刻都正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沒有慌亂,可看出災難是突然間降臨到所有人身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傷口,所以,必定不是人為。」
「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你認為是什麼原因導致衛家村所有人死亡?」
「我不知道,舅舅,不知你是否聽過鬼神之說?」
「一直有傳聞,但不見得真。川兒,這件事情就不要想了,非人力能為之,我們又怎能明白。逝去的人已成定局,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才是。走吧,去青木城,以後就跟着我生活吧,跟着我學做生意。」
「不,我要再等六天,舅舅,再過六天之後我跟你離開」
李廣只道是衛川想要在陪陪爹娘,於是就答應跟衛川一起留下,等他六天。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衛川把村裏的各家族人都葬在了各自家裏的院子裏,衛家村就剩他一人,也再也不會有人住,埋在家裏就好。
把二妞一家埋進墳墓里,衛川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他想要像往常一樣,再去捏一下二妞的臉,但是屍體卻是已經僵硬。衛川腦海里一直浮現着每次自己讀書累了在後山休息時,二妞來叫自己回家的場景。對於這個妹妹,衛川還是很疼愛的,可是,此刻的懷裏卻是只剩一具僵硬的屍體。
「二妞,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留在衛家村的每個晚上,衛川都是睡在父母的墳前,他知道,離開以後,就很少能有機會回來了。
衛家村大難之後第七晚,一切與往常相同,沒有任何異樣。如果有不同的話,就是衛川在墳前跪了整整一晚,不曾睡去。
第八天,衛川與李廣離去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2s 3.969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