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玥猛地起身,頭暈眼花。筆神閣 bishenge.com
腳下不穩,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下人驚呼,七手八腳將她抬到廂房歇息。
並且感慨,二少奶奶對二少爺真是情深意重。
等所有人離去,身邊只剩下葡萄的時候,顧玥悠悠轉醒。
「少奶奶,你沒事吧?」
顧玥搖頭,問道「花廳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葡萄急忙說道「夫人要少奶奶守一輩子,還說要過繼一個孩子給少奶奶。太太不同意,兩邊正在鬧。」
顧玥心中瞭然,果然如她所料,海西伯夫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不過她也沒有打算立即離開海西伯府。
她的仇還沒報完,該死的人還沒死光,她還要留下來。
葡萄欲言又止。
顧玥瞪了她一眼,「還有什麼事?」
葡萄小聲說道「詔夫人似乎知道了真相。」
顧玥呵呵一笑,「怕什麼。就算顧玖知道了真相,她也不會說出去。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她比誰都有分寸,她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可是,萬一……」
顧玥從床上起來,擲地有聲地說道「沒有可是,也沒有萬一。照着我的吩咐說話做事,自然就不會有事。」
「奴婢遵命。」
顧玥想了想,「隨我去花廳,我要表明心跡。」
花廳里,謝氏和海西伯夫人,寸步不讓,爭論不休。
看樣子,這場爭論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此時,下人稟報二少奶奶到。
謝氏一聽,「快叫玥兒請進來。」
海西伯夫人也說道「本夫人也想聽聽二郎媳婦怎麼說。」
顧玥穿着一身孝,神情憔悴地走進花廳,躬身拜了拜。
她先是同謝氏說道「累母親為我操心,是女兒不孝。」
接着她又對海西伯夫人說道「兒媳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兒媳會一直守着他,直到半年以後。」
海西伯夫人大為滿意,沖謝氏嚷嚷「親家,你可是親耳聽到,是她自己要守着我家二郎。」
謝氏的臉色變了又變,衝上去,一巴掌打在顧玥的頭上,「你是有多想不開。你還這麼年輕,又沒有孩子,為什麼要替一個死人守着。」
顧玥傷心,「母親,女兒不孝。」
「既然知道自己不孝,就趕緊將剛才的話收回去。還是說你是想成心氣死我嗎?我生你出來,辛辛苦苦將你拉扯大,你就是這樣傷我的心嗎?你這個不孝女。」
「女兒,女兒……事難兩全,女兒不如死了算了。」
話音一落,顧玥就朝牆上撞去。
「少奶奶,你可不能死啊!你受了那麼多苦,沒享過一天福,你要是就這麼死了,就真的是親者痛,仇者快。」
葡萄抱住顧玥的身子,死都不撒手。又哭又勸。
顧玥也在哭。
主僕兩人抱在一起抱頭大哭。
花廳里,淒風苦雨。
顧珊一臉瞠目結舌。
這是顧玥?
這是那個自私自利的顧玥?
她莫非是眼花了嗎?
賢惠孝順,小哭包,這和顧玥有什麼關係?
顧珊不由得朝顧玖看去,似乎是想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顧玖沖她搖搖頭,真沒看錯。
你現在看見的顧玥,的確就是個賢惠孝順,受氣小媳婦。
顧珊嘴巴驚得合不攏,太出人意料。
她悄悄湊到顧玖身邊,悄聲問道「顧玥到底想幹什麼?」
顧玖搖搖頭,「且看着吧。」
謝氏指着海西伯夫人,「你是成心想將玥兒逼死嗎?你看看,你將她都逼成了什麼樣子?她繼續留在你們府上,遲早會被你們磋磨死。」
海西伯夫人大皺眉頭,「什麼叫做我們將她磋磨死,剛才她自己也說要替二郎守一輩子。」
謝氏拉着顧玥,「你現在和你婆母說清楚,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女兒,女兒……」
顧玥又驚又怕,身體一個勁的哆嗦。怕得話都說不出來。
謝氏見狀,大呼一聲,「我好好的女兒,被你們磋磨成什麼樣子?你是當婆母的,你平日裏到底怎麼對待她,以至於她這麼怕你?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完。」
顧玥抱住謝氏,「母親,你別說了。這都是女兒的命,女兒認了。」
「認什麼認。海西伯府不仁,休怪我們不義。走,今天就跟我回去。」
謝氏拖着顧玥要回顧府。
顧玥搖頭,不肯走。
她什麼都不肯解釋,只是一味的怕。
就像是她受人威脅,並非不願意離開,而是不敢離開。
謝氏心疼壞了。
雖然她一度放棄了顧玥,可是顧玥改過自新,變得賢惠乖順的時候,曾經那些感情又都涌了出來。
她指着海西伯夫人,怒罵「毒婦,你害我女兒,我和你沒完。」
「放肆!」
海西伯夫人氣了個半死,平生第一次被人稱之為毒婦。
她沖謝氏說道,「顧太太說話,好歹有點分寸。顧玥,到底要不要留下來,你給一句話。本夫人絕不為難你。」
顧玥左右看看,一副怯生生地模樣,「我,我……」
「你別怕,儘管說。」謝氏給顧玥加油鼓勁。
顧玥小聲抽泣,說道「夫君沒了,我身為他的妻子,至少要替他守夠一年方能回娘家。」
謝氏不滿,「這一年,回家守着。」
顧玥搖搖頭,「母親,求你讓女兒替二郎做完最後一件事吧。」
謝氏嘆了一聲,「你就是個死心眼。」
海西伯夫人不滿,「才一年,這不行。至少也要守夠三年。」
謝氏大怒,「我呸!讓我女兒給你那短命兒子守三年,做你的春秋大夢。」
啪!
海西伯夫人拍着桌子,「顧太太,你別太過分。別忘了,這裏是伯爵府,不是你們顧府,輪不到你來撒野。」
謝氏冷笑一聲,「好啊!我倒是要見見你們伯爵府的威風。打了我女兒不夠,莫非還想動手打我?」
海西伯夫人暗罵一聲「潑婦!」
她不和潑婦一般見識。
她目光陰狠地剜了顧玥一眼,「一年就一年。守滿這一年,到時候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謝氏勉強滿意。
顧玥跌坐在地上,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她嗚嗚咽咽地哭着,傷心極了。
謝氏示意丫鬟將顧玥扶下去。
顧珊主動請命,「我來照顧三姐姐。」
顧玥頓了一下,任由顧珊扶起她。
顧珊關心地問道「三姐姐,我扶你回房歇息。趙姐夫沒了,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顧玥靠在葡萄的身體上,「多謝四妹妹關心。我還好,還撐得住。」
「就算撐得住,也該愛惜自己的身體。」
顧珊同顧玥,看起來姐妹情深。
謝氏很是滿意。
顧玖見事情談妥了,便說道「我去看看三妹妹。」
將顧玥扶回房,安頓下來。
顧玖同顧珊一起守在床邊。
兩人都注意到,臥房裏面,竟然沒有一件像樣的擺件。
博物架上光光的,看着又窮酸又淒涼。
顧珊問道「三姐姐,怎麼不拿幾樣擺件出來擺着,裝飾裝飾?」
顧玥輕咳一聲,柔聲說道「我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裝飾,這樣子挺好。」
顧珊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顧玥,「三姐姐在娘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但凡得了好東西,就都會搶過去,擺在房裏顯擺一陣。」
「你也說了是在娘家時候,那時候我不懂事,年少輕狂,做了許多遭人厭惡的事情。如今我想明白了,都是些身外之物,不必放在心上。」
顧玥輕描淡寫,一副淡泊名利的態度。
顧珊同顧玖交換了一個眼神,要不是確定此人是顧玥,她們都懷疑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顧玖說道「三妹妹果然了不起。身在海西伯府這樣的富貴鄉中,竟然能夠看破紅塵,淡泊名利。真是令人佩服。」
顧玥低着頭,神情淡漠地說道「海西伯府同王府相比,哪裏算是富貴鄉。二姐姐就別取笑我了。」
顧玖感慨道「三妹妹變化真大,若非親眼看見,我是萬萬不敢相信。
上巳節那天,還聽到三妹妹抱怨趙妹夫。沒想到一轉眼,趙妹夫人就沒了。
三妹妹傷心難過,如此憔悴,可見三妹妹對趙妹夫果然是真心實意。當初是我誤會了你,還以為你同趙妹夫生了嫌隙。」
顧玥隨口說道「夫妻之間,哪有不鬧矛盾的。夫妻嘛,床頭打架床尾和,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他人已經不在了,在我心裏面,也只記得他的好。
當日,二姐姐誤會我,我全都理解。然而,他畢竟是我夫君,他的死,我比任何人都要傷心。」
顧玖突然握住顧玥的手腕,鄭重地說道「三妹妹的話,我信。」
顧玥莫名心虛起來,試圖掙脫顧玖的手。
顧玖直接翻起顧玥的手指頭,果然在指甲縫裏面,看到了一點褐色的痕跡。
顧玥突然用盡全力,掙脫掉顧玖的手,並且將自己的手藏在裘被下面。
顧玖心中瞭然,她大膽猜測,基本上已經確定顧玥如何弄死了趙二郎。
前提是,趙二郎的死的確有蹊蹺。
她對顧玥說道「三妹妹好生歇息吧。還有足足一年的時間,不急在這一會。」
顧珊沒聽懂這話。
顧玥聽懂了。
她側着頭,頭髮遮住了眼睛。
她的眼神狠厲,這一瞬間,她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內心情緒。
「多謝二姐姐提醒,我會珍惜這一年的時光。」
顧玖又說道「希望三妹妹萬事小心,千萬別前功盡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顧玥低頭一笑,「二姐姐就是知人知趣。以後我得和你多多學學。」
「別學我,你也學不會。」
顧玖一句話,讓顧玥心塞想死。
顧玖拉着顧珊一起離開。
顧珊好奇追問,「二姐姐,你和三姐姐打什麼啞謎?」
「沒什麼。我只是提醒三妹妹保重,海西伯夫人可不是好相處的人。」
顧珊半信半疑。
顧玖不願多做解釋。
離開的時候,顧玖突然問二門婆子,「你家二少爺臨終前,是不是一直高燒不退?」
門房婆子連連點頭,「沒錯的,出事當天晚上開始發燒,一直高燒不退。幾位太醫都束手無策。」
顧玖瞭然,如果沒猜錯的話,顧玥指甲縫裏面那一點點褐色的東西,應該是鐵鏽。
估計是最近兩天太累了,顧玥自己都沒注意到她手上還殘留着殺人的證據。
顧玥果然夠狠毒。
當初愛趙二郎,愛得要死要活,非君不嫁。還將顧珍給禍害了。
而今翻臉,直接就將人給弄死了。
顧玥這種人,典型愛走極端。
愛的時候,愛得狂熱,不顧一切。
恨一個人的時候,陰毒殘忍,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顧玖還有一個疑問,趙二郎是如何跌下山崖?
顧玥收買了趙二郎身邊的小廝?還是另有其人在幫她辦事?
坐上馬車,啟程回王府。
方嬤嬤小聲說道「奴婢瞧着三姑奶奶不會輕易罷手。」
顧玖點頭,嗯了一聲,「當她提出要為趙二郎守孝一年,我就知道她憋着壞水。」
方嬤嬤遲疑了一下,悄聲問道「夫人要阻止她嗎?」
顧玖搖頭,「不,我不會阻止她。」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就讓顧玥繼續狂妄下去。
她倒是要看看,顧玥還能狂多久。
「夫人,老奴見到了湖陽郡主的馬車。」
坐在馬車車駕上的鄧存禮出聲說道。
顧玖打開車窗,朝外面看去。
湖陽公主乘坐一輛帶着郡主府徽記的馬車。
馬車停靠在一家珠寶鋪子面前。
顧玖好奇「郡主哪來的錢買珠寶?」
她以為湖陽郡主是在大肆買買買,結果現實比她想像的更加狂野,刷新了她的認知。
她看見郡主攜手韓五郎從珠寶鋪子裏面出來,二人說說笑笑,很是親密。
韓五郎突然發起脾氣,有些不耐煩。
湖陽郡主還細心哄着他,將一個珠寶盒交給了韓五郎。
韓五郎笑起來,二人說說笑笑,一起上了馬車離開。
湖陽郡主,陳駙馬死了還不到三個月?
韓五郎,顧玫的小叔子?
八竿子打不着的兩人,竟然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還狀似親密?
顧玖扶額,難道她是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嗎?
她當即吩咐車夫,「跟上湖陽郡主的馬車。」
方嬤嬤說道「湖陽郡主這幾天應該在相國寺為陳駙馬做法事。」
顧玖說道「估計法事做完了,才有心思出門閒逛。」
她又問鄧存禮,「可有看到陳敏,陳律兄妹嗎?」
「啟稟夫人,沒有見到陳家兩兄妹。」
湖陽郡主的馬車,七拐八拐,拐進了平安坊。
平安坊,修建的都是一些精巧的三進小院,十分幽靜。
住在坊市的人,多半也是有錢人。
方嬤嬤忙說道「奴婢想起來,湖陽郡主在平安坊有一座別院。」
鄧存禮的沈聲音從馬車外面傳進來,「郡主的馬車進了其中一個院門。夫人,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顧玖想了想,「安排兩個人在這邊盯着,看看韓五郎到底什麼時候離開。」
「老奴遵命。」
顧玖回到王府,剛下馬車,就問二門婆子,「郡主回來了嗎?」
「啟稟夫人,郡主還沒有回府。不過陳家兄妹今兒一早就已經回來了。」
「有沒有人知道郡主去了哪裏?」
婆子搖頭,說是不知。
另外一個婆子說道「奴婢聽陳家下人說,郡主要回一趟郡主府,拿點東西。」
顧玖嗤笑一聲。
湖陽郡主果然是滿口瞎話。整日叫窮,只怕不是真的窮,錢都拿去養小白臉了吧。
就是不知道,這種事情,是早已有之,還是陳駙馬死了之後才有的。
想到陳駙馬頭上一片草原,還被腰斬棄市,顧玖都替他感到不值。
當初陳駙馬死的時候,湖陽郡主是那樣的情真意切。這才幾個月,身邊就已經有了小白臉。
至於韓五郎,顧玖更想不通。
身為代侯府小公子,想要女人,還不簡單。
為何偏偏要和湖陽郡主糾纏在一起?
她想起上巳節那天,顧玫對韓五郎的評價,貪花好色,略有才學,伶牙俐齒,一事無成,真是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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