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幾個商人而已?」
「崑崙號幾十名船員在你的嘴裏難道不是命嗎?」
弘治皇帝怒了,對這幾個御史、翰林是真的怒了。
在他們的眼中,這大明的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倭國百姓的命就是命,崑崙號幾十名船員都被殺害,竟然僅僅用而已來形容。
「從暴元開始,倭寇一直在騷擾我東南沿海,江恩、張文靜,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江恩你好像是福建人吧,張文靜,你好像是浙江人吧,你們難道就不知道這福建、浙江有多少人是死在倭寇的刀下?」
「你現在在朝廷之上口口聲聲的為倭人狡辯,指鹿為馬,你們還有何臉面回你們的家鄉去見你們的父老鄉親?」
「如果是其他人,朕就不說了,最沒有資格為倭人辯解的就是像你江恩、張文靜這樣出身東南沿海的人。」
「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弘治八年的時候,福建泉州遭到倭寇洗劫,死傷上千人,弘治七年,倭寇襲擊浙江台州,直接將一小鎮屠戮一空。」
「張恩你是福建人、張文靜你是浙江人,你們有何臉面在這裏口口聲聲的彈劾張懋、楊雲他們征討倭國的事情。」
「你們又有何臉面面對父老?」
「你們站在這裏彈劾他們的時候,難道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弘治皇帝從自己的寶座上站立起來,一步步走下台階,鐵着臉冷冷的看着江恩、張文靜幾人。
弘治皇帝的聲音非常洪亮,響徹整個金鑾殿,讓在場的朝中大臣一個個都非常的差異,現在的弘治皇帝,王霸之氣實在是太強大了。
「臣~」
江恩被弘治皇帝死死的盯着,看着弘治皇帝離自己越來越近,聽着弘治皇帝咆哮一般的聲音,整個人的額頭直冒豆大一般的汗水。
當弘治皇帝說完的時候,整個人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上。
張文靜也是,同樣直冒冷汗,誰能夠知道一向和顏悅色的弘治皇帝竟然為因這樣的事情大發雷霆。
其他幾個站立出來的御史,也是一個個趕緊都跪下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回道弘治皇帝的話。
「江恩,回道朕的話?」
弘治皇帝來到了江恩的面前,慢慢的蹲下來,冷眼看着江恩說道。
「陛下,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自古以來我們講究以德報怨,我大明以仁義和誠信威服四海,故此才有四海臣服,甘為我大明藩屬。」
江恩滿頭大汗,慌慌張張的說道。
「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弘治皇帝一聽,冷笑道。
仔細的想一想,自己以前是多麼的單純,單純的相信他們這些文臣,所以才會被這些文明們掌控的死死的。
自己信任這些文臣,可是這些文臣又何嘗對得起自己的信任?
「這…」
江恩無話可說了。
「崑崙號船上面的幾十名船員,他們的命是不是命?」
接着弘治皇帝又盯着江恩問道。
「陛下,崑崙號上面的船員大多數都是商人,商人者低買高賣,不事生產,唯利是圖,他們去倭國經商,身上的錢財太多了,自然會招人惦記,在我大明也有很多攔路搶劫的山匪。」
江恩硬着頭皮,有種死不認輸的感覺。
「那你們福建被倭寇殺害的那些百姓,他們總不會都是商人吧?」
弘治皇帝又冷冷的問道。
「這…」
江恩無話可說了。
「哼~」
弘治皇帝冷冷的哼了一聲,接着緩緩的站立起來。
「朕覺得張懋、楊雲、劉晉、王守仁他們在倭國做的很好,做的很對。」
弘治看了看群臣,群臣紛紛低頭,弘治皇帝一邊慢慢的走動,也是一邊大聲的說道。
「寇可往,吾亦可往~」
「倭寇肆意殺害我大明商人,殺害我大明子民,那麼我們就應該要狠狠的教訓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大明的厲害。」
「讓他們永遠記住,大明是他們的藩屬國,是他們的天,是他們的父,他們身為臣,身為子,他們就應該要時刻恪守君臣之道、父子之道。」
說到這裏的時候,弘治皇帝說的很慢,很顯然話中有話,這話不僅僅是要說給倭國這邊聽的,同樣也是在說給在場的這些大臣們聽的。
「以下犯上,不尊君臣,就應該受到教訓,狠狠的教訓。」
「以前我們都是說要讓,都說要退一步,都說要以德報怨,可是我們換來的是什麼?」
「是北方草原人對我們步步緊逼,年年南下;是倭寇橫行東南沿海,殺我子民,毀我城池;是安南人屢屢犯我廣西、雲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你們都是國之柱石,是我大明無數子民的擎天之柱,他們指望着你們給他們支撐起一片祥和的藍天,指望着你們能夠給他們帶來幸福安康,指望着你們能夠給他們伸張正義和冤屈。」
「可是你們呢?」
「吃着他們的,喝着他們的,用着他們的,你們竟然還口口聲聲說死幾個商人而已?」
弘治皇帝說到這裏的時候,手指指着群臣,弘治皇帝知道,江恩、張文靜這幾個人不過是挑出來的代表罷了。
朝臣當中肯定還有更多人和他們一樣想的,他們只不過是被退出來的探路石,一旦能夠打開一個缺口,接下來就是如同雪花一般的彈劾奏疏了。
想到這裏,弘治皇帝就非常的痛心,以前不懂,也沒有看到大明百姓的艱辛,總是生活在這些文臣們所描繪的世界當中。
現在,弘治皇帝是懂了,什麼仁義、什麼道德,口口聲聲掛着這些東西的人是最沒有仁義,最沒有道德,最無恥的人。
「臣等有罪~」
劉健、李東陽等人一聽,頓時一個個全部都跪了下來,惶恐的說道。
「有罪?」
弘治皇帝冷笑道。
接着語氣微微平和一些說道:「去年,我們舉國之力滅掉了韃靼小王子,去年冬天,我們邊境的百姓就過了一個安穩年,北方的草原人到現在都不敢靠近我邊境線百里。」
「你們說,跟蠻夷他們講道理,講的通嗎?」
「如果講道理,講仁義能夠讓他們不再犯我大明的話,那他們早就應該停止南下劫掠了,但是他們沒有,反而以為我大明軟弱可欺,年年南下,劫掠的規模一次比一次大。」
「以往那一年冬天,我大明不是要被他們劫掠一番,死掉數以萬計的子民。」
「和他們根本就沒有道義可言,唯有用拳頭狠狠地教訓他們,狠狠的打疼了他們,他們才會知道怕,才會對我們大明低眉順眼,才會不敢犯我秋毫。」
弘治皇帝說到這裏的時候,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
「就說說這個倭國吧,你們總說它是我大明的藩屬國,我們是他們的宗主國,他們除了有幾次過來進貢之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稱得上是藩屬國?」
「而且每次進貢,我們都數倍回之,來一次,他們就發一次財,不僅僅是倭國,還有其它的藩屬國也是,來我大明進貢一次,他們就大發其財一次,有時候來進貢的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這些國家的官員,而是一些投機的商人罷了。」
「我們大明每次都數倍回之,他們是發了財,我大明呢,國庫空虛,最終這些又轉移到了我大明子民的身上。」
「你們時常和朕說,要輕徭薄賦,要勤儉節約,朕都聽了,但是為何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人站出來說一說呢?」
「如果我們是宗主國,他們是藩屬國,按理不是應該他們向我們進貢,我們不需要向他們回任何的東西?」
「按理是不是他們的倭國更替應該要我們大明冊封了才算?」
弘治皇帝說完,也是微微有些口乾,旁邊的蕭敬立即細心地送上了茶水。
群臣一片寂靜,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接弘治皇帝的話,一個個噤若寒蟬,生怕在這個時候觸了弘治皇帝的怒火。
很多人也是在思索這個問題,思索起大明和周圍這些藩屬國的關係來,這種靠財富換來的所謂的宗主國和藩屬國的關係,它到底是不是可靠的關係?
僅僅只是為了面子,卻是要損害大明的利益,這種關係下,大明真的有必要繼續去維持?
「割我們大明的肉來維持這樣的一種關係,維持這所謂的宗主國形象,最終讓我大明的子民來承擔這一切,大家覺得這合適嗎?」
「我們有沒有問過我大明的老百姓,問他們願不願意將自己辛辛苦苦織出的布匹、絲綢拱手就送給那些白眼狼?」
「朕覺得,以後我們大明和周圍藩屬國的關係應該要改一改,如果他們願意承認是我大明的藩屬國,他們就應該年年來朝貢,這朝貢的規模和數額也必須要規定下來,我大明身為宗主國,你就應該心安理得的收下他們的朝貢,不需要對他們有什麼回禮。」
「即便是要回禮,那也是應該要象徵性的回一點,而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去維持所謂的宗主國地位。」
「另外,如果願意當我大明的藩屬國,這些國家的國王就應該經過我們的冊封才能夠算是合法的,未經過我們冊封的,它就是不合法的。」
接着弘治皇帝接着這個機會,想了想也是開始調整大明對外的關係。
以前是和這些文官們一樣,好大喜功,喜好面子,這藩屬國朝貢啊,這可是大事,大長臉面的事情,說明大明威服四海。
但是現在想一想,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真是要威服四海,這倭國就不會縱然倭寇來橫行東南了,這安南就不敢進攻廣西、雲貴了,這北方的草原人就不會年年南下劫掠了。
弘治皇帝現在就是要摒棄這些東西,摒棄這些所謂的仁義和道德,一切都以大明為重,以大明的子民為重。
割自己的肉餵飽了周圍的豺狼,它們吃飽了,只會趁你虛弱的時候狠狠的咬你。
自己呢,大明的百姓負擔加重了,他們一旦過不下去了,最終又會烽煙四起,這大明王朝又會和以往其它的朝代一樣,最終後人復哀後人罷了。
群臣聽着弘治皇帝的話,一個個的內心都驚濤駭浪,今天的弘治皇帝,身上的王霸之氣實在是太足了。
更讓詫異的是弘治皇帝的巨大改變,以前信奉儒家那一套的弘治皇帝徹底變了,劉健、李東陽等人從弘治皇帝的身上看到了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等千古一帝的影子。
「陛下真的變了~」
劉健心裏面忍不住一陣嘆息。
他是弘治皇帝的老師,從小就教弘治皇帝讀書,算是對弘治皇帝的性子摸的非常清楚的了,以前的弘治皇帝和他理想中的皇帝一模一樣。
但是現在,弘治皇帝變了,變的讓他越來越覺得陌生了。
可是,劉健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弘治皇帝。
「或許陛下是對的~」
思來想去,劉健也只能夠如此來下一個結論。
「從今以後,我大明對外關係方面,所有的一切都以我大明的利益為主,以我大明的百姓的利益為主。」
「凡是損害我大明利益的事情,我們都不能去做。」
「凡是損害我大明百姓的事情,我們更不能去做。」
「凡是利於我大明的事情,利於我大明百姓的事情,我們不僅僅要做,而且要積極的去做,」
弘治皇帝見眾人不做聲,也是繼續說道,說出了四個凡是,以後大明對外方面一切都圍繞着這四個凡是走,拋棄所謂的面子,拋棄所謂的仁義道德,只為大明的利益,只為大明百姓的利益。
接着弘治皇帝也是看向江恩和張文靜等人,笑了笑說道:「你們不是說要教化倭人嗎?」
「你們不是說倭人不識教化,不懂仁義禮智信嗎?」
「那好啊,朕就讓你們去倭國這邊給這些倭人好好的講一講什麼是仁義禮智信,好好的教化下這些倭人。」
「什麼時候你們將倭人都教化了,他們都懂仁義禮智信了,你們再回你們的家鄉好好的去面對下你們的父老鄉親。」
弘治皇帝的話也是讓江恩、張文靜等人猶如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一般,這比殺了他們還要更加的難受。
倭國是什麼地方,哪裏遠在千里之外,哪裏是蠻夷之地。
現在好了,弘治皇帝一句令下,等於是將他們流放千里,這流放的還是倭國,而且還是讓他們永遠都別想回來。
將倭人都教化了,都懂仁義禮智信了。
這可能嗎?
根本就不可能,縱然是在大明,也不可能說人人都懂仁義禮智信。
「陛下,臣知錯了、臣知錯了~」
江恩當場就痛哭起來,這要是去了倭國,以後再也別想回來了。
在大明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御史,是朝中大臣,前途無量,日子過的無比逍遙自在,可是去了倭國,他們什麼都不是,只能夠成為教書先生,天天之乎者也,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更何況,自古以來都講究落葉歸根,他們這別說歸根了,估計死都死在倭國了。
「陛下,臣也知錯了,臣也知錯了~」
張文靜也是哭了起來,整個面如死灰,真要是發配去了倭國,好不如死了算了。
「知錯?」
「你們哪有什麼錯。」
弘治皇帝笑了笑說道:「這可是你們自己說的,說倭人不識教化,不懂仁義禮智信,所以才會以下犯上。」
「既然如此,朕派你們過去給他們講一講什麼仁義禮智信,好好的教化他們,朕相信,你們肯定可以好好的教化倭人,讓他們明白什麼是仁義禮智信。」
「來人,帶他們下去~限三日之內,前往舉家前往倭國。」
隨着弘治皇帝話落下,立即有殿前武士進來,拖着江恩、張文靜等人往外面走去。
江恩、張文靜等人一個個都在不斷的哭喊着,同時將目光看向其他的大臣,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替他們求情。
這發配邊疆也比發配倭國好啊,至少還是在大明之內,以後活動、活動,說不定還是有希望回自己的家鄉好好養老的。
這要是去了倭國,以後一輩子都只能夠留在倭國了,而且還是舉家遷往倭國,這意味着他們的子孫後代也只能夠留在倭國,再也不能回到大明了。
他們哭的很傷心,可是卻始終沒有人敢站出來替他們求情。
大家都生怕因此遭罪,要是弘治皇帝連自己也一同發配去了倭國,那就真的完蛋了。
整個金鑾殿一片寂靜,眾大臣一個個都沉默不語。
「真是愚蠢至極~」
李東陽的心裏面忍不住對江恩、張文靜等人做出了評價。
本來可以借着弘治皇帝龍顏大悅的時候,讓弘治皇帝將周經、馬文升等人給放了出來,現在好了,被這些攪屎棍給攪和了。
現在誰還敢說要大赦天下的事情?
誰還敢來給周經、馬文升求情?
而且這一次教訓倭國,這不僅僅是弘治皇帝的意思,朝中的大臣大家其實都是這個意思,因為倭國這邊已經觸犯了大家的利益,大家可都指望着打了倭國之後,可以安安穩穩的去黃金洲發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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