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抓捕諸偷長時已是晚間,劉景直到次日才得到消息。
市中偷長全部落網,意味着打擊偷盜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其餘偷盜被抓只是時間的問題,就算偶有漏網,也不過是喪家之犬而已,再難成氣候。
繼遊俠之後,偷盜同樣也已不足為慮,市中三害已去其二。憑着這樣的功績,他在市中百姓心中將擁有無人能及的聲威。
後續行動全部交由成績,劉景今日特別請假一天,為諸葛亮送行。他之前已有十餘日不曾休沐,就是為了防今日這樣的事。
同行的還有桓彝,托他的福,劉景不必步行前往,兩人乘坐犢車,伴隨着轆轆之聲,老牛拖曳車轅駛出郡府,行往都亭。
諸葛玄雖至長沙一月有餘,不過大部分時間都在室中養病,並沒有結交到多少朋友,送行者僅止於都亭中寥寥數人。
劉景和桓彝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劉瑍比他們早到一步,不管是七尺九寸的身量,還是雋秀無雙的容貌,都令他鶴立雞群,廣受矚目,奈何卻是胸無大志之人。
按理說,諸葛亮志向高遠,應該看不上劉瑍這種人,但事實剛好相反,兩人短短時間就結下了深厚友誼,時常把臂同游,垂釣湘江,令劉景心裏好不羨慕。
劉景下車後同諸葛玄打了一聲招呼,而後望着綸巾襦服,風儀出眾的諸葛亮,語帶責備道:「孔明,我昨日在市樓等了你一整天時間,你為何不來?」
諸葛亮回道:「我知仲達近日必定百般繁忙,怎好打擾?」
劉景忍不住一嘆,道:「區區俗事,如何能與孔明相比。」
「不然。」諸葛亮搖頭道:「仲達身負一市之望,影響何止千百家?我一人又怎及萬民重要?」
「……」劉景無言以對,這都上升到萬民了,他還能說什麼?
桓彝在一旁對諸葛亮道:「孔明,你看仲達手中之物,這是他為你準備的臨別禮物。」
諸葛亮早就發現了劉景手裏攥着一物,長約一尺余,寬約兩指,好奇問道:「這是何物?」
隨着「啪」的一聲脆響,扇面如同孔雀開屏般展開,劉景手持摺扇,對着自己扇風,因為扇子用熏爐熏過,香風襲人,之後收攏,又變回不過二指寬的物件。
劉景口中說道:「如今天氣日漸炎熱,便閒來無事做了幾把扇子,因摺疊如意,開合自在,故取名摺扇,送予孔明,希望你能喜歡。」或許未來諸葛亮羽扇綸巾的形象將因此改變?
桓彝又補充道:「此物可懷入袖中,隨取隨用,較之便麵團扇之類方便甚多。」他在路上已經把玩了半天,心裏很是喜歡。
諸葛亮從劉景手中接過摺扇,學着後者適才的動作刷開扇面,初時不算順遂,幾次之後熟練起來,不住開合,興趣盎然。
劉瑍也對摺扇十分關注,並且發現扇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諸葛亮早就發現扇上有字,而且上面所寫正是他無比熟悉的《龍說》:「龍噓氣成雲,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玄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雲亦靈怪矣哉!
雲,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歟!
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易》曰:『雲從龍。』既曰:龍,雲從之矣。」
諸葛亮面露古怪,劉景之前已經送過他一幅《龍說》字帖,沒想到在贈送他的摺扇上又寫了一遍,難道是他特別喜愛此文?
桓彝推論道:「此文以龍喻聖君,以雲喻賢臣,借「龍噓氣成雲」而闡君臣相得。仲達素知孔明心懷大志,常以名臣賢相自勉。仲達贈予孔明此文之意,必是希望孔明未來可以得遇英明之君,實現心中遠大抱負。」
劉景微笑頷首,肯定了桓彝之言,繼而目光湛湛,意味深長的看了諸葛亮一眼。
諸葛亮今年十五,只需要十年時間,就能成長為無雙國士。
而劉景今年十七,他需要在這期間儘快崛起,成就一番事業。
畢竟諸葛亮志在匡扶天下,可不會因為交情而屈就於他。
「十年……足夠了吧。」劉景心中對此頗為自信。未來數年,荊南之地風起雲湧,正是英雄有用武之時,他必能乘風而起。
不久杜襲乘車悠悠而至,他家離此最遠,所以抵達最晚。
五人相聚一處,惹得諸葛玄頻頻回顧,杜襲、桓彝皆為一方名士,劉景亦聲聞長沙,劉瑍名聲不顯,卻也毫不遜色三人。侄兒諸葛亮能在十五之齡就與他們結交,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
其中最大的原因無疑是劉景,否則諸葛亮根本就接觸不到這些人,連他都能看出,劉景對諸葛亮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看重。
諸葛玄心道:「長沙太荒僻了,未來劉仲達一定會去襄陽吧?相信再見之日不會太遠。」
與都亭友人一一拜別,諸葛玄登上牛車,啟程前往渡口,劉景等人並沒有止步於此,而是乘車一路跟隨,送至湘水岸邊。
分別在即,一向以灑脫任誕示人的劉瑍,反而是在場之人中唯一一個落淚的。
杜襲、桓彝皆是性情堅毅之輩,而劉景雖然傷感,可他過兩年就會前往南陽迎娶鄧瑗,到時候自然有機會與諸葛亮相聚。
諸葛亮含淚不住安慰,劉瑍猶不能止淚。這也不怪他如此悲傷,當今交通閉塞,時局又亂,這次分別,或許就會成為永別,這讓劉瑍怎能不為此傷懷呢?
直到諸葛亮登船離去,劉景也僅是鄭重的道了一聲「珍重」,並沒有吟什麼送別詩,詩詞歌賦,在諸葛亮心中乃是小道,效果可能還比不上一幅字帖。
江船緩緩駛離岸邊,諸葛亮立身於甲板之上,與劉景幾人長揖作別。
劉景佇立岸邊良久,直到徹底看不清諸葛亮身影,心中略感惆悵,謂左右道:「大兄、桓兄、文朗,我們不若尋一家酒肆,一醉方休吧。」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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