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聖山,師父都必然是待在月落湖邊留給他們一個背影,白染早已習慣了,只是如今想來,便不免猜測想必此事也與師娘有些關係的。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她如今正是泡在愛情的蜜罐里,看什麼東西都是情意綿綿的。
離風有些慫,躲在無塵後頭,一臉乖順。
白染嗤笑一聲,有意顯擺一番,便十分自然大方的靠過去向林夕行禮。
午時的日光正好,林夕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也沒睜眼睛,只踢了踢腳邊的魚簍「去做飯吧,今日不做魚湯,糖醋吧。」
來了先做飯,白染也習慣了,麻溜的提上魚便往廚房走。離風隨無塵行了禮便也一下溜到廚房。
無塵雖心中有事卻也不敢擾了林夕好眠,也只得跑來廚房幫忙。
霎時間小小一間廚房擠得滿滿,白染是常做飯的,也覺着兩條魚定然是不夠餵四個神仙的,便在儲物戒中左右翻找,又取出好些上等的食材交待無塵處理。
無塵皺眉看着面前一大塊晶瑩的靈禽肉,比劃了半天,不知如何下手。
離風純粹是來搗亂的,刷刷幾下就把一株仙草扯的稀碎。
等桌上被美味佳肴擺滿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林夕循着味道就過來了,眼神一轉,滿意。
「小白這點最好,會做飯,小七以後有口福了。」
說着便坐下來享用,正是和往日一般無二的模樣,離風看的有些恍惚,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自己在和人皇同桌吃飯。
他眼神閃閃爍爍的往林夕那瞟,林夕老早就發現了,也沒理他,等他第二十次看過來的時候才終於撂下筷子,一偏頭瞪着他「我臉上有花麼,不好好吃飯你老看我幹什麼。」
離風嘿嘿了幾聲,看了一眼白染和無塵。
無塵夾了一筷子魚,低頭。
白染善良一點,用眼神鼓勵他。
他一咬牙,縮着脖子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師父,您…真的是人皇陛下呀?」
林夕面上表情一僵,銳利目光往白染那掃了一下,白染忙低頭扒飯。
「少胡思亂想,吃你的飯。」林夕瞟了一眼離風道。
離風一急「那您到底是不是呀?」
林夕卻不再理他了。
白染亦不敢搭話,無塵掃了兩眼這尷尬的氛圍,想了想,沉聲道「尊神可知前些日離風和染兒被木族擄走一事?」
白染覺得師父應該是知道的,他這般神通廣大原該知曉三界之中萬事萬物才對。
可林夕辜負了她的幻想,玉碗一磕,他面上幾分驚訝「怎麼回事情,你說清楚。」
無塵也有些沒有想到,他們這一代的神仙對於人皇的崇拜和幻想早已深入靈魂,但他也不敢怠慢,便將事情仔細說了,白染也跟着補充了幾句。
但說的都是明面上的事情。
林夕聽罷,皺眉良久。
氣氛壓抑沉悶,無塵三個都不敢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林夕緩緩呼出一口氣,轉身回到月落湖旁,背影看上去有些哀傷。
無塵白染對視一眼,也都沒有想到林夕會是這樣的反應。
將飯菜簡單收拾了,白染小心的靠過去,映着午後陽光,挪到林夕身側。離風同無塵也漫步過來,不近不遠的立在一旁。
「師父…」白染扯扯他衣袖,輕聲喚道。
林夕偏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麼一偏頭她才忽然看見,眼角微紅,目中晶瑩閃爍,師父看上去,竟然有那麼一點委屈的樣子?
白染心神劇震,大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往無塵那掃。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您看我們都好好的,事情都已解決了。」
林夕閉了閉眼,輕聲道「要殺你的那個人,小白,小七,你們別恨他。」
無塵皺眉。
白染張了張嘴,堵了片刻還是一低頭道「師父說不恨就不恨吧。」
林夕拍拍她的頭「恩怨都和你們沒有關係,都不是你們的錯。」
他又轉頭看了一眼無塵,沒有說什麼。
離風卻湊過來,將心中疑問抖了出來「師父,您可知道木族一位叫合歡的上神?」
林夕的表情,一下子,就那麼僵住了。
「她向我問了許多您的事情。」
離風將那些細碎的問題緩緩說給他聽,林夕聽着,手中就越握越緊,最後卻又無力的鬆開。
世上最難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放手。
「師父,這合歡是什麼人呀?」
單看林夕這反應,離風便知二人必定相識,一下子好奇心發作起來收也收不住。
世上最難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放手。放手如果需要一個開始,或許可以是今天吧。
面上悲色漸漸淡去,林夕看了看一臉期待的離風,想了想,道「她…曾是一位朋友。」
這下無塵也好奇起來,不自覺靠近過來。
「不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幾千年前?幾萬年前?」白染問道。
「十幾萬年前。」
三個小的對視一眼,心中驚訝。
「可她的仙齡,我看是…」無塵蹙眉道。
林夕擺擺手,重新靠回躺椅「那是他們木族特有的手段。你要知道,木族的許多人,都是死不掉的。」
死不掉的?
無塵一下子就想起那個詭異的男子來。
「後來不是朋友了麼?」離風顯然不太在意年齡的事情。
「後來不是朋友了。」
「這是為何呢?」
是啊,這是為何呢。林夕理解,但無法釋懷。
「她選擇站在了我的對面。」
人皇的對面?那是魔啊!
「她竟如此大膽,投了魔界了?」
林夕白他一眼「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嘛…」離風聽得雲裏霧裏,有些委屈。
林夕閉上眼。
那是十幾萬年前了?他的記憶終於也有些模糊了起來。但他還記着,那個面容清麗,如月下仙子般的姑娘,她神態冷淡,總是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再說一句「喜歡人家就去說啊,躲在這裏看有什麼用。」
「你懂什麼!」
林夕每次就這麼罵回去。
合歡嘖嘖一聲,搖着頭就又消失了,眼神里有點看不起他。
倔強的神秘的古怪的冷淡的合歡,說是奉命來保護他的人。在被合歡保護的那些年裏,林夕十幾次差點死了,合歡一次都沒出手。
「你不覺得你有些太失職了麼?」
「這些小風小浪你若過不去,那你也不配做神。」
「那你還老跟着我們做什麼?」
「保護你。」
……
像這樣的對話,發生了無數次。
後來有一回,林夕幾個倒在血泊里,渾身幾乎破碎,他咬牙切齒的對合歡說「我成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好好修理你一頓,還有派你來的那個人。」
合歡看着他,忽然很認真的說了句「你若成神,第一件事絕不會是來找我算賬。」
林夕笑「那也不必等到成神,不就是大乘境麼,你等着。」
後來他突破了大乘之境,也早已忘記了那日的戲言。因為那時候他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
合歡是唯一理解他的人,她該是唯一理解他的人。
所以當她同所有人一樣站到他對面的時候,他終於再無留戀,轉身邁出永遠無法回頭的那一步。
「這不是什麼有趣的故事,等你們再長大些吧。」林夕睜開眼,淡淡道。
師父活了很久,即使是以前不明身份的時候,白染也知道這一點,那時候她眼盲,所以聽東西格外仔細,林夕的聲音清澈,有時說話很深奧,大多數都是很家常的模樣,她很少能聽到師父的聲音中透出這個年紀本該有的滄桑來。
可方才那聲,那聲音里巨大的滄桑仿佛是從遠古透漏出來,就像一個古老的咒語,穿越時空晦澀難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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