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帝煞費苦心舉辦的又一次大型家宴在大天妃精心籌備了月余之後終於開始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天家正式的宴會共分三席,正午一席,傍晚一席,入夜一席。其中午席為天界眾人的小宴,並不拘束,多為故交好友的三兩小聚;傍晚一席為四方諸族的接待宴,由禮宮主持,迎接來赴宴的各族強者,分配臨時的休息居所;而這入夜一宴方為正席,在太清境的大赤宮舉行。
因她姐弟二人是小輩,也因着一個盲女一個病弱,前兩席都是不必參加的,只待入夜時出現便好。四梵天白府里,白染和白墨皆是一臉呆滯的杵在那裏,任由仙侍們更衣梳妝。
其實打扮成什麼樣又有什麼要緊呢?自己都瞧不見,打扮了給別人瞧不是太顯眼了。一雙妙目空空的望向一片虛無,白染呆呆的發着愣,其實幾千年前,她還是在乎這些的。
小仙娥的手法十分輕柔,引的她思緒越飄越遠。彼時不過是百歲幼童,學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喚火之術,卻將她的一生拉進了萬丈深淵,她也不明白自己的身體是怎麼了,記憶從那天起,便總是帶着無窮無盡的火光的。痛苦的狠了也不是沒想過自棄自戮,可當見着從未對她紅過眼的母親為救她廢了半壁修為,將她救回後劈頭的一巴掌生生的就把她打醒了。這條命是爹生娘養的,即使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家人掙扎。
好容易梳妝成了,白染卻連摸一摸的心思也沒有,搭上白墨的胳膊,登上雲頭便往大赤宮去了。一個是另一個的眼睛,一個是另一個的利劍,白家次子白墨與長女白染是一胎雙生,皆出自白禾的正妻婉容,但不知為何雖為一母同胞,長女白染天賦異稟,次子白墨卻從小體弱靈台混沌,連仙法都修不得,萬年來也不知用了多少靈藥寶丹,皆是枉然。
天上的風颳在耳邊呼呼作響,白染放了個罩子把白墨護住,思量半晌後緩緩道「待會正席,想必那竹輕公主也會帶着夫君來赴宴,你……也不必勉強,大不了露個臉便稱病就是了,反正他們也……」
「姐姐不必替我擔心。」白墨打斷了她的話「白墨自知廢人一個配不上竹輕公主,一萬多年了,早習慣了。」
腦海里浮現的是弟弟一貫面無表情的蒼白面孔,白染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太清境大赤宮向來是個喜慶地兒,晚間正席終於開始後,眾仙家按位分實力依次入席,四方諸族再一一進殿,最後才是天帝一家登場。
白染白墨二人隨着父母腳步早早入座左側上首,便看着眾位仙家依次進場。在她狠狠打了兩個噴嚏之後揉了揉鼻子,她才頓悟,此番也算是開了眼界,早知道此次家宴是為幾位帝子選妃,卻低估了眾位仙子們的熱情,想必定是錦衣霞袍一個賽過一個的嬌艷明媚,妝容鬢髮一個比過一個的精緻動人。
除了幾位重臣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來了,其餘的都是一族強者領着鶯鶯燕燕一群女子,霎時間大殿之內脂粉香氣濃如薄霧。白染拿起案上的玉露酒,就着壺嘴便飲了一口,果然是天家的瓊漿,比自己平日喝的口感好上數倍,只是仿佛沒什麼勁道,白染皺着眉又喝了一大口,直到身旁傳來白禾的一聲輕咳,方不情不願的坐正了,安安靜靜的倒在小杯子裏抿着。
耳邊嘰嘰喳喳的不知進來了多少,支着耳朵辨的白染直發暈,不知不覺已經半壺酒下肚,突然間一個半人高的綠衣小肉團躡手躡腳的從身邊竄了出來。
「離風?你怎麼來了?師父帶你來的?」
小肉糰子笑嘻嘻的跟白禾婉容打了招呼後便直接往白染身邊一坐。
「自然不是,師父才懶得來,我說要來為你選夫君把關,師父就把請帖送我了。」小肉團一臉嘚瑟的抓過一個小酒杯嘬了一口。
白染嫌棄的往邊上挪了挪,將小半個案幾讓給了離風。
「說起來師父到底是什麼來頭,連這種家宴的請帖也有?沒見他身邊有什麼適齡女子可入天宮為妃呀。」
「師父就是師父嘛,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不然怎麼叫師父呢,可笑南天門的守軍看不起人,竟以為我是哪家戰寵跑丟了,真氣煞個人。」
白染端着酒杯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喂,浪笑什麼,我是你師弟,咱們倆是不可能的。」離風裝模作樣的偏過了頭,緊接着便被扭着耳朵提溜起來。
「哎呦行了,我的好師姐,你快放我下來吧,這麼多仙家看着呢,師弟我不要臉面的嗎,被眾位仙子看到了會有損我英明神武的形象的!」
「英明神武的娃娃形象?怎麼?你還指望着天帝也給你賜一樁婚呢?」白染笑的滿面桃花,怕失了態,忙抬了袖子遮掩一二。
「就算天帝老兒不賜婚,今日差不多這三界中的世族妙齡女子也來了五六成了,正是本仙君一展英姿的好時候,以本仙君的實力各族的聖女公主還不是手到擒來?」
與離風胡言亂語的這會兒子功夫,大殿之內已經差不多坐滿了,赴宴眾人皆已落座,只差天帝一家。倒也沒等太久,只聽一聲清鳴,殿外仙侍齊聲喊着天帝到,殿內眾仙聞言皆起身恭迎。白染後知後覺的站起來,起身時一陣發暈,此時才覺出這瓊漿玉露喝着沒甚酒味,後勁卻是很大,站定後探手一摸,離風這廝果然還趴在那倒酒呢,忙一把拎着他後領立起來。
白染出生後萬年來,雖實力不弱,但因體內火患未定一直養在靈族,從未上過這三十三重天,自然也不曾見過天家龍族,除了在天界當差的爹娘,白家與龍族交集最深的一次,怕就是千年前天帝突然下旨將自己的長女竹輕賜婚給白墨。
彼時白染與白墨在族內放養着皆是一陣莫名,那竹輕公主卻是大鬧了好一場,直嚷着自己寧願嫁與普通的修士也不願與一個半廢的神仙蹉跎一生。後來更是直接找上白墨的門來,當着靈族眾修的面陳情退婚。白染不忿,與那竹輕公主動起了手,卻被那竹輕察覺她眼盲一事,便嚷嚷着要將此事通傳三界作為威脅。白墨本就對此樁婚事無意,便應了這公主所言。再後來事情是怎麼解決的白染便不太知曉了,只知道後來自己眼盲的事還是傳了出去。天帝為了安撫,給了靈族諸多照料,並把竹輕嫁去了最偏遠荒蕪的蠻族。只是自那次之後,本就陰僻清冷的白墨變得更加敏感孱弱。
正想着,天帝一家便浩浩蕩蕩的行至上首,一身九龍道袍下天帝尊貴端嚴,身旁的大天妃一席七色琉璃鳳裙亦是光彩奪目,精緻的容顏保養得極好,眉眼間儘是久居上位者的雍容與氣度。
「你說這天家也是真挺奇怪的,次次家宴都由天帝和大天妃主持,正宮的天后卻常年閉關不理政事。」身後有那下界剛提上來的小仙娥竊竊私語,白染轉着酒杯八卦聽的倒也津津有味。
「誰說不是呢,咱們這位天帝有多寵愛大天妃你是不知道,天后常年閉關不出,天庭後宮大小事務幾乎全由大天妃一手打理,深得天帝歡心,你看,光是帝子就生了三個,二殿下四殿下五殿下哪個不是子憑母貴地位尊崇。」
饒有興趣的繼續轉着酒杯欲聽那下文,卻忽然聽着門口小仙童那一溜的通傳聲,想必就是幾位殿下來了吧,白染來了精神,主角登場了。
「眾位仙家深修之中能來赴宴御錦感激不盡,諸位不必約束,今日乃是家宴,來的也都是親近族人,務必盡興才好。」大天妃舉起酒來敬了一杯之後,眾仙家紛紛稱是,前後鄰座認識的不認識的,霎時間仿佛多年好友般對飲笑談起來。
絲竹之聲漸起,眾仙子的目光此刻方開始若有若無的往幾位殿下那瞟。
「我瞅不見,你同我說說。」白染小聲嘀咕了一句。
離風一抬頭,伸出短胖的小手指,道「方才走在最前面的是二殿下,他凡事都喜歡搶個先,跟他大哥爭了一輩子,即便位在其下也要走在前頭,連新婚的小妻子都不等,呶,你的小表妹白清。」白染唔了一聲,繼續飲酒。三百年前為何不肯見這位慕名而來的二殿下,她也說不太清楚,也許是見不得他的親妹妹退了自己親弟弟的婚,也許只是那天火燒的旺了心情不好,白讓他等了三天三夜愣是門都沒出一步,有什麼後果的她也並不關心,左右不過是求娶一位靈族的女兒,她不願也有別人。
「這位才是大殿下了,金絲紫雲錦,旁邊的是他的正妃,要不怎麼說古族淡漠呢,一個比一個的沒表情。右邊這個呢,便是三殿下渺汎了,這三殿下其實也挺可憐的,生母只是一個天女,既沒天賦又沒地位,你看這案上的吃食擺設,便都是不同的。你再看那四殿下,吃穿用度無一不是精緻非凡,就連近身伺候的小仙侍都是揀了極俊俏的來,我猜今日大天妃要撮合給你的就是她的四殿下了。」離風點着小指頭津津有味的評述着。
「我說你都哪聽來這麼多八卦的?」白染酒勁上來手上總是閒不住又磋磨起離風的肥臉蛋兒。
「師父告訴我的!」離風去扯白染的爪子,「你這女人力氣大得很,我看誰都嫁不得!」
「別說那些沒用的,七殿下呢?」
「今日這麼盛大的家宴,這七殿下居然都沒來?果然如傳聞那般吶,嘖嘖,也是可憐。」
沒來?白染也不知什麼緣故,心中居然一陣失落,復又自嘲的笑笑,來了又能如何,不過又是黑暗中的一個影兒。美景美人兒都是旁人的,我只有一把火和一片黑暗。白染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神念探出去想要遁了。
「白染公主別來無恙啊。」那邊的二殿下祝痕卻掐住了時機,端起酒杯遙遙相敬。白染臉上一僵,到底躲不過,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回敬了一杯。這便是要對我下手了,看來想逃都不行了,剛一坐下,離風的嘲笑聲便響起來「還想跑?人家準備了月余就是沖你靈族公主來的,不把你收了這宴席能停嗎?」
此刻也沒心情去折磨離風,這邊擋了二殿下,那邊四殿下復又施施然站起身來,極鄭重的對她行了平禮「早聞我天界神將之女靈族的嫡出公主英姿颯爽傾城之貌,琰琅傾慕已久,今日有緣得見果然名不虛傳,若仙子不嫌棄,小仙願以正妃之位求娶,請父帝母神賜婚。」琰琅一語落地,殿內笑語一時間都凍住了,目光如炬唰唰的朝白染照了過來。
天上的神仙如今都這麼直接了?白染嚇得差點翻了杯子,忙支耳聽着天帝態度,天帝卻並未言語,倒是大天妃柔柔笑着看向她道「白染,你覺得我兒如何?」
白染不敢怠慢,離開案席走到殿中央,行了參拜大禮,剛要開口,耳邊便傳來父親的傳音琰琅不行,他亦修火,你們處不到一塊兒去。但要好好說,不許沒大沒小。
神色一動,一縷神念忍不住朝那琰琅探去,聽聲音該是個少年模樣,靈力浩瀚,修為強盛,想是個玉樹翩翩,氣度不凡的樣子吧。神念收回,果然是個修火系術法的,白染無奈搖了搖頭。
內里打定主意要拒絕,然而父親說的有理,此時不同往日,如今是人家的地盤,當着人家爹娘的面,尤其是人家爹娘還是自己爹娘的主兒,自然不能如三百年前那般不管不顧。
白染整理了思路,懇切道「多謝四殿下與大天妃美意,白染自知天賦平平,白擔着靈族公主的名頭,實則頑劣任性,萬年來不知讓爹娘操了多少心。」一旁的離風杵着下巴觀察着眾仙的反應,果然幾句話之後,那琰琅和大天妃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了。白染咬了咬牙,繼續道「況且三界眾仙皆知,白染是個盲女,如此資質實在是配不上四殿下。」
我已經這般貶低自己了,算是給足你天家面子了吧,白染心中默默念叨着。
大天妃眼風一轉,琰琅卻不肯放棄「白仙子言重了,以仙子的天賦若說是平平,那琰琅真的是無地自容了,仙子一萬齡便修至金仙,如今三界又能尋出幾人來?至於仙子品性,琰琅傾慕仙子,自然也是傾慕仙子一顆赤子之心,願意一生照顧仙子,必定讓白將軍放心。」
照顧我?你這一身精純的火系靈力,不引的我自焚便是很好了。白染苦笑一聲,此番再次拒絕一位殿下,不知各族將如何看自己。不得已也只能另闢蹊徑了,好歹給天家留些顏面。
席邊的白禾微微點頭,正欲幫她解一解圍,將話頭攬過來。
卻見那邊白染拂了拂鬢邊烏髮,突然做出一副忸怩形態道「四殿下好意白染心領了,只是白染已有意中人,此生非他不嫁,還請大天妃和四殿下恕罪。」
白禾與婉容對視一眼,心中暗罵,老實不過片刻。
「哦?是何人?」天帝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開口道。
白染一陣頭大,這天帝那麼大一個神仙,也跟離風似的愛打聽女孩兒的意中人?不管了,反正他也沒來,就這麼地吧。
「是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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