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將至,嚴嵩腦海里冒出這四個字。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錯了,這不是請柬,是庚帖,上面清楚地寫着宰相府大房嫡女,閨名鳳凰,旁邊是生辰八字,氣急的龍辰亦握緊雙手,一手是庚帖,一手是玉佩,愈來愈用力。
「爺息怒。」嚴嵩急忙出聲阻止。「鳳凰小姐已知玉佩在爺手裏。」
爺因憤怒沒能控制力道,捏碎了鳳凰小姐的玉佩,難保鳳凰小姐不會怪爺。
息怒,他怎麼息怒,龍辰亦無暇顧玉佩,寫有她生辰八字的庚帖在別人手裏,意思不言而喻,她在和人議親,已進行至互換庚帖,或者說,已經換了庚帖。
怒不可遏,已不夠形容龍辰亦此時的心情,他一直以為和她相處愉快,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已暗暗在跟人議親,是誰,二皇兄還是五皇弟?庚帖都換了,不出意外的話,下聘之後就等着迎娶。
只要想到她會用那軟軟的聲音喚別人夫君,龍辰亦就怒火中燒,很想殺人。
嚴嵩的提醒還是起了些作用,至少龍辰亦沒再捏着玉佩,而是刷地合上庚帖,盯着嚴嵩沉聲問「你在誰手裏搶的?」
他要知道是誰,然後滅了那個膽敢與她議親的人。
「一個從宰相府出來的婦人手裏,影衛搶庚帖的時候,同時也有人去查那婦人的底細,互換庚帖是大事,鳳凰小姐不在府中,還跟大皇子來看爺,屬下愚見,鳳凰小姐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這時候,嚴嵩可不敢再遲疑,一股腦將自己的安排和猜測全說了。
龍辰亦想了想,覺得嚴嵩說的有道理,她若是知道自己今日議親換庚帖,絕對不會跟大皇兄來看他,是有人瞞着她,給她議親。
不管是誰,他絕不輕饒。
這時,嚴錄拿着影衛新送來的密函進來,直接送到龍辰亦手上,龍辰亦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將玉佩和庚帖交給面前的嚴錄,打開密函閱覽。
嚴嵩見主子的臉色漸漸變冷,最後簡直像罩上了一層寒霜,他不知道密函的內容,卻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就在嚴嵩心驚肉跳時,龍辰亦揚了揚手裏的密函,怒極反笑,緩緩開口。「她來府里看我,她的祖父在朝堂上參我,想趁我重傷昏迷奪了我的兵權,祖孫二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仿佛他說的是今日天氣,而不是別人要奪他兵權的大事。
嚴嵩和嚴錄震驚,嚴錄着急的說「那爺假裝重傷昏迷的事情,不就敗露了。」
嚴嵩比嚴錄要想的多些,忍不住為鳳凰說好話。「宰相大人做的事情,也許與鳳凰小姐無關。」
他很難相信,願意賠上自己的名節救爺的女子,會算計爺。
「無關。」龍辰亦冷笑一聲,看着嚴嵩。「這話你信嗎?」
他以為她不是表裏不一的女子,接過她比表裏不一的女子更狠,今日她隨大皇兄來府中看他,怕是為了試探,回去後好和她祖父商討對付他的計策。
自然是不信,嚴嵩語塞,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他又怎麼能信口雌黃的說信。
「鳳宰相為人處事,一向謹慎小心,如近來這般連參爺兩本的事情,只怕是鳳凰小姐給他出的主意。」嚴嵩心涼了半截。
爺那麼看中鳳凰小姐,鳳凰小姐卻在背後捅爺一刀,對爺該是多大的打擊,唉。
「城外林中埋伏襲擊我們的人,不會也是……」後面的話嚴錄沒說出口,可三人都知道,說與不說都一樣。
「應該不是。」嚴嵩篤定的為鳳凰辯駁。「林中襲擊我們,鳳凰小姐肯定不知情的。」
若是她想要爺的命,在木屋的時候為什麼又要護着爺,嚴嵩迷惑了,他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看不懂鳳凰小姐的所作所為。
「是宰相大人瞞着她做的?」嚴錄接話,覺得非常有可能。
嚴嵩挖了嚴錄一眼,沒眼力勁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將兩名屬下的對話聽在耳里,龍辰亦卻不想再開口,此時他心中很亂,說五味雜陳也不為過,他不相信她是那樣的人,可事實又擺在眼前。上午和他談論遺傳,談論血緣,說他的藍色眼睛不是妖魔化身,說國師是神棍,還說她有很多錢,要幫他奪皇位的小女人,卻在背後為她祖父出謀劃策,暗害他。
她說想完成祖父的願望,想當宰相,難道都只是為了騙取他的信任嗎?
那麼生氣的指責他看不起女人,不肯做個依附喬木的藤蘿,偏偏想做喬木,真會狠心至他余死地嗎?不,他不信,越回憶和她的相處,他就越不信她是那樣的人,即使有時候他覺得她很好懂,有時候他又看不懂她。
他會弄清楚,一定會弄清楚。
「嚴嵩,儘快查出庚帖是誰在背後搬弄此事。」一個命令下達,龍辰亦想了一下,又一個命令出口。「還有,增派人手注意宰相府的動向,無論大小事,巨細回報不准遺漏,我倒要看看,她還要玩什麼把戲。」
「是。」嚴嵩拱手領命,說鳳凰小姐是在玩把戲,爺不生氣了,即使鳳凰小姐可能在背後算計爺,爺還是很在乎庚帖的事,怎麼可能是生氣的表現。為了證明自己心中所想,嚴嵩謹慎的問「需要派人暗中跟着鳳凰小姐嗎?」
認真地想了想,龍辰亦搖頭。「暫時不用。」
先盯緊宰相府,她的行蹤自然了如指掌。
「屬下明白了。」果然是不生氣了,得出這樣結論後嚴嵩領命出去,嚴錄看着自家爺靠坐在床頭,抬手按着眉心,鳳凰小姐一定讓爺很苦惱。
「嚴錄,依你看,她真會做那些事嗎?」龍辰亦忽然問道。
嚴錄被問住,不知道怎麼回答。
「算了,你又不了解她,怎麼會知道。」那小女人,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我是不了解她,所以我很擔心,嚴錄問「爺不擔心,鳳凰小姐將您不是真昏迷的事情告訴鳳宰相麼?」
「她不會。」龍辰亦篤定的回答。
嚴錄無語了,不過,他還是保持懷疑的態度。
宰相府。
鳳凰不知道相爺是如何處理議親的事,反正第二天清早去老夫人房裏請安,被訓斥的是她沒聽話呆在屋裏做女紅,老夫人決口不提背着她給她議親的事。
老夫人不提,鳳凰自然不會沒事找事,只解釋說昨天出門是大皇子派了馬車來接她,她不敢不去,老夫人接受了她的解釋,沒追問她大皇子帶去了哪兒,因為根本不關心,然後命令她今日好好做女紅,不准再出門。
本着低調的處事原則,鳳凰應了下來,回到慕秋閣,抱着湯婆子斜躺在軟榻上發呆,今天出門的計劃往後推,明天是宮宴,又什麼都做不成,一連就耽誤了兩天,唉,真是浪費時間。
小苹和小英坐在圓桌邊,手裏都拿着針線,低頭忙碌着,小風則站在一邊聽後差遣。
李嬤嬤走進屋裏看到的就是這景象,看了小苹和小英一眼,目光落在軟榻上的大小姐身上,走到軟榻邊,說道「大小姐,老夫人讓老奴督促大小姐做女紅,不知您今日可睡好了。」
昨日她在門口等大小姐,大小姐卻說困了要睡覺,結果覺沒睡,出門去了。
「睡是睡好了,可我這雙手,真沒有玩針線的天賦。」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要她做女紅還不如殺了她,天知道,她從未拿過針線,鳳凰懶洋洋的看着李嬤嬤。「不如李嬤嬤開個價吧。」
「什麼?」李嬤嬤不解的看着軟榻上的大小姐,要她開價,開什麼價?
「是這樣的,今日去給祖母請安,祖母要我用兩天的時間做兩個枕頭,秀三塊梅花娟帕,我不會玩針線,只能請會的人幫忙,小英和小苹正在幫我,做好後我給她們一人一兩銀子,李嬤嬤如果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給你十兩。」
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就是監工,小英和小苹畢竟年輕,心中難免有些小久久,讓李嬤嬤看着兩人,再適合不過,李嬤嬤的老練,管兩個丫頭小菜一碟。
十兩,小英和小苹,李嬤嬤都愣住了,十兩銀子啊,白花花的銀子啊,大小姐真大方。
李嬤嬤很想答應,可她還有顧慮,她想賺大小姐的十兩銀子,卻又不想得罪老夫人和夫人,十分糾結。
「李嬤嬤有什麼難處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看出李嬤嬤的猶豫,鳳凰再接再厲。「哪怕是李嬤嬤覺得十兩銀子太少,我們也可以商量。」
「不不不。」李嬤嬤連連搖頭,十兩銀子夠多了,她若貪心,很可能連十兩銀子都沒得拿,最後心一橫,說道「老奴是擔心,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王嬤嬤到老夫人面前去說,老奴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這個李嬤嬤無需擔心,王嬤嬤是祖母派來幫襯我的,知道自家小姐的短處,怎麼也要幫着掩飾一二。」原來是擔心有人告狀,鳳凰不介意給個保證,反正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最多的就是錢。
得到保證,李嬤嬤就點頭接下監工的差事,鳳凰立刻吩咐小風去拿銀子給三人,三人喜滋滋的領了銀子,鳳凰就將三人打發出門。
三人剛走,小錦就進來,鳳凰吩咐小風去門口守着,然後招手叫小錦到面前來。
「查到什麼嗎?」鳳凰問。
「奴婢不負所托,小姐讓奴婢查的人,查到了。」小錦點頭,從懷裏掏出摺疊的紙張,恭敬送至鳳凰面前。「這是他的證詞。」
證詞,鳳凰疑惑的接過紙張,慢慢打開閱覽,越看心越驚,最後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麼了,苗玉蘭為了對付鳳凰的母親,真可謂是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啊!
鳳凰的母親也是真倒霉,遇上這麼一個人前笑臉,人後捅刀的心機表,早死了說不定還是解脫,少受點罪。
有了這證詞,苗玉蘭百口莫辯,慢條斯理的折好紙張,鳳凰看向小錦,笑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才將這事交給你去辦,不曾想,你辦的這麼好,一天一晚,你不但查清楚了來龍去脈,還留有證詞,比衙門辦案都要仔細,謝謝了。」
「為小姐辦事是奴婢分內之事。」小錦不敢居功,事兒不是她一個人辦成的,趕緊解釋說「小姐給奴婢的訊息很明確,加之李嬤嬤是個愛炫耀的人,府里隨便抓個人一問,就知道李嬤嬤的小女兒是何人,夫家是誰,目前身在何處,奴婢才能這麼快辦好小姐交代的事情,回來復命,不敢受小姐的謝。」
小錦心中忐忑,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好,讓小姐起了疑心。
「要謝的,單是你能想到留下證詞這一項,就給我省去了許多麻煩。」鳳凰是真心感謝小錦,小錦設想周到,給她省了很多麻煩。
鳳凰越如此說,小錦心中的不安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正考慮拿什麼謝小錦,眸光不經意瞥見放在軟榻上裝銀兩的盒子,剛剛發了銀子給小苹等人還沒收回去,鳳凰心中有了主意,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錢都有着不可忽視的地位,除了名利地位,還有什麼比錢更能籠絡人心。
拿起盒子擱在膝蓋上,鳳凰打開盒子,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盒子轉了一圈,拿起兩塊十兩的銀子,遞給小錦。
小錦愣愣的看着鳳凰,沒敢伸手接。
「拿着啊。」見小錦不接,鳳凰催促她。
「奴婢不敢。」忽地跪在鳳凰面前,小錦求饒。「奴婢不知道做錯了什麼,請小姐責罰奴婢,不要趕奴婢走。」
鳳凰嚇了一跳,她沒要趕她走啊,來不及多想,趕忙將銀子丟回盒子裏,盒子隨手擱軟榻上,跳下軟榻扶起小錦。「快起來,快起來,我沒有要趕你走,你怎麼反而給我跪下了。」
沒要趕她走怎會給她銀子,小錦站起身,心中疑惑不減。
「我給你銀子是答謝你幫我辦事,不是要趕你走。」解釋完見小錦還是一副疑惑的表情,鳳凰索性直說「這些天你跟着我,也看到了,我在宰相府里並不是很受歡迎,會幫我的人也沒幾個,你這麼聰明,這麼能幹,我怎麼捨得趕你走。」
小錦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理,這些天跟着小姐,她的確看出小姐在這府里不容易。
「我這人比較實在,賞罰分明,讓我滿意了給銀子,多少都是心意,不滿意也有不滿意的懲罰。」鳳凰坐回軟榻上,重新拿起盒子,拿出二十兩銀子遞給小錦,笑道「你這次辦事讓我很滿意。」
「謝謝小姐。」這次,小錦恭敬的收下銀子,臉上沒表露什麼,心下還是歡喜的。
誰不喜歡銀子,就是傻子。
鳳凰滿意的笑了,擱下裝銀子的盒子,改拿起湯婆子抱着,興致勃勃的說「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查到這些的。」
「是。」小錦說道「李嬤嬤那小女婿,現在是城外鄉下莊子裏的管事,為人貪財好色,成天好吃懶做,真正在管理莊子事務的是李嬤嬤那小女兒,他每天除了喝酒就是養蛇。奴婢找到他時,他正在酒館裏喝酒,但是沒喝醉,一聽奴婢問當年的事情,他先裝聽不懂,奴婢恐嚇了他幾句,他就嚇得什麼都說了,奴婢寫了下來並讓他按了手印。然後給了他些銀兩,又威脅他不準將我找他的事情說出去,他立馬就答應,還再三保證說,無論誰問都不會將給了我證詞的事說出去。」
鳳凰聽的津津有味,覺得小錦的做法非常對,對付小人就是要用非常手段,換成她,她也會先恐嚇一番,滿意後又給些甜頭,雙管齊下,准叫人服服帖帖。
聽完小錦的講述,鳳凰就叫她回房去休息,人忙了一天一夜,着實辛苦,她不是個苛待員工的老闆。
外頭冷,加上苗氏命令她在房裏做女紅,鳳凰索性就不出門,窩在軟榻上看書,累了就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到點用膳,時間倒也過的快。
下午鳳凰就過的沒那麼愜意了,因為明天要進宮參加宮宴,提前準備的東西都要確認一遍,比如說進宮要穿的衣裙,佩戴的頭飾和首飾,都要一一確認。老夫人派了人來幫她,叮囑她一些細節,連頭飾都給她準備了,是一套純金的頭飾,耳環,項鍊,步搖,簪子都有,尤其是簪子上嵌着顆拇指大的珍珠,潔白瑩潤,光看着都覺得金光閃閃,非常扎眼。
佩戴上絕對珠光寶氣,當真應了那句清新脫俗。
她要戴出去,一定很搶眼,別人還會說一句,宰相府的大小姐真是俗到家裏,果真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只是想想鳳凰都覺得好笑。
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她就進過宮了,那時候老夫人不派人來叮囑她細節,這時候來叮囑,還帶了頭飾,真有些亡羊補牢的意味兒。
晚膳過後,鳳凰以明日要進宮,她要早點睡為由,將丫鬟嬤嬤都遣出門,縮在被窩裏把玩老夫人送來的頭飾。
燭光照耀下,金燦燦的簪子,金燦燦的步搖,項鍊和耳環墜子也是金燦燦的,發出耀眼光芒,看着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這是什麼?」隨着幽幽的聲音落下,魂魄鳳凰慢慢現身。
「你祖母送我的頭飾和首飾,說是明天進宮參加中秋宴佩戴。」鳳凰回答。
帶着些去參加宮宴,不妥,大大的不妥,鳳凰會被人嘲笑的,忽然,魂魄鳳凰的目光鎖定那支簪子,某些陳年舊事浮上心頭,魂魄鳳凰嚴肅的說「你不能佩戴這些東西去參加宮宴。」
鳳凰訝異的看着魂魄鳳凰,她是沒打算佩戴,只是,她為什麼如此激動。
「這些有什麼不妥?」鳳凰問。
「這些是姑母受封皇后時佩戴過的。」魂魄鳳凰回答。
鳳凰一愣,瞬間明白,皇后受封時佩戴過的物品,她一未出閣少女沒資格佩戴,更何況,皇后並沒有賞賜給她,她戴着參加宮宴,一定會被治罪,原來苗氏是安的這個心。
好狠啊,不惜賠上宰相府的顏面,也要至她於死地。
有個這樣的祖母,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鳳凰見魂魄鳳凰垂着頭,知道她難過,想道後面還有更讓她難過的,遲疑了下,決定長痛不如短痛,一次痛過夠。
拿出自己先前放在枕頭下的證詞,攤平在被子上面前,鳳凰說「看看吧。」
魂魄鳳凰狐疑的看了鳳凰一眼,眸光落在攤平的紙上,只看了幾行她就激動的伸手去拿平攤的紙,可惜她忘了,自己只是一縷遊魂,根本抓不住實物,透明的手撈了無數次都是徒勞,她竟然還不知道放棄,雙手在空中撈着。
「別這樣。」鳳凰看不下去,出聲阻止她。
魂魄鳳凰慢慢抬起走,無神的雙眼盯着鳳凰,臉上表情灰白透明,在燭光的映照下非常淒涼,鳳凰心中升起憐憫,撈起紙張摺疊好,塞入枕頭下。
「我還沒看完,你收起來做什麼?」魂魄鳳凰惡狠狠的質問。
「不看也罷。」沒看完是好事,看完了她只會更傷心。
「我要看。」魂魄鳳凰強硬的說道。
「別看了。」省得傷心,這話鳳凰沒說,她看着魂魄鳳凰透明的臉,承諾道「放心,我會給她們討回公道。」
「我—要—看。」魂魄鳳凰一個字一個字的強調,父母是怎麼被陷害的,她必須知道,必須。
「何必呢!」鳳凰還想勸她,可看她一臉堅定不容反駁,嘆了口氣,伸手從枕頭下拿出紙攤開。
「謝謝。」魂魄鳳凰道謝。
鳳凰心中一片悲涼,她能理解魂魄鳳凰的心情,那些傷害她父母的人,都是至親之人,那種痛,真沒法形容。
第二日,天不見亮,鳳凰被老夫人派來的嬤嬤們挖起床,梳洗後開始打扮,先上妝,後換衣裙,然後才是盤發,幾個嬤嬤手腳麻利,小錦和小風,小苹都只能在邊上看着,鳳凰迷迷糊糊的由着嬤嬤們給她上妝。
穿衣裙時起了分歧,鳳凰要暖和,嬤嬤們主張好看,僵持不下,加上一大早就被人吵醒的氣,鳳凰火了,吩咐小錦和小風將幾名嬤嬤趕出慕秋閣。
嬤嬤們搬出老夫人,說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大小姐把她們趕到院子外,是不孝,不敬老夫人,鳳凰一概不理,讓小風擋在院門口,誰也不讓進來,自己則和小錦在屋裏吃早飯,小錦吃完去換小風進來吃。
三人吃飽後才開始捯飭,鳳凰不喜嬤嬤們上的濃妝,叫小苹打水來洗去,嬤嬤氣憤極了,轉頭回老夫人哪兒告狀。
出發的時間到了,老夫人和苗玉蘭站在門口,兩人臉色都很不好看,老夫人是因為鳳凰將她派去的嬤嬤攆了回來,苗玉蘭則是因為,鳳凰可以去參加宮宴,她卻只能送到門口。
「大小姐來了。」站在苗玉蘭身邊的蓮嬤嬤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苗玉蘭轉身看去,忽然就愣住。
今日的鳳凰和平時完全不同,平時她不上妝,走哪兒都是素麵朝天,今日上了個淡妝,身上穿的衣裙也很素雅,寬大的袖子邊滾着樹葉,一看就是精心刺繡上去的,為衣裙添了些華貴。髮髻就更簡單,除了一根淡紫色的玉簪,什麼也沒有,臉頰邊垂落幾縷髮絲,淡紫色的耳環蕩漾其間,給她添了一抹靈氣。
若說過去的鳳凰清麗脫俗,那麼今日的鳳凰就美的奪人魂魄,幾位皇子見了誰還抵擋的住誘惑,苗玉蘭暗暗捏緊手中娟帕,當看到鳳凰身後,那個幾乎將頭垂到胸口的丫鬟,瞬間鬆了口氣。
幸好還有這齣,不然鳳凰要是在宮宴上出盡風頭,她的婉兒回來,哪兒還有立足之地。
「鳳凰見過祖母,嬸母。」來到跟前,鳳凰一一向老夫人和苗玉蘭福身行禮。
「我好心派了嬤嬤去幫你打扮,你卻將人都攆了出來,你還當我是祖母嗎?」老夫人眼裏閃耀着精光,覺得鳳凰的穿着非常刺眼。
她將嬤嬤們攆出來就算了,連她送去囑咐她必須佩戴的頭飾和首飾,一件都沒戴,完全沒將她的話聽進去。
真是好心嗎?鳳凰在心裏給了答案,當然不是,老夫人可是時時刻刻想着怎麼弄死她呢。
「鳳凰,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祖母為你好才派人去你院子裏幫你打扮,你這樣將人攆出來,不僅拂了祖母的好意,還下你祖母的面子。」見婆母刁難鳳凰,苗玉蘭也跟着火上澆油。
「嬸母想多了,鳳凰沒有那個意思。」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鳳凰直接走到老夫人面前,微笑着問「時間不早了,祖母,我們要出發了嗎?」
苗氏心裏有氣,卻也不敢耽誤時間,狠狠對瞪了鳳凰一眼,轉身走出門,鳳凰自然提起裙擺跟上,臨出門的時候腳被什麼拌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跨過門檻朝前面疾走幾步,想藉此平衡住身體。
卻好死不死踩住前面苗氏的裙擺,苗氏驚呼一聲,身體朝一邊倒去,身邊的婆子急忙扶住她才讓她沒有摔在地上,鳳凰也幸運的由小錦扶住,沒有摔倒。
本想搶在鳳凰前面出門的鳳笖就沒那麼幸運,她摔在地上,痛的呲牙咧嘴。
「鳳笖。」苗氏看清坐在地上,身着丫鬟服飾的鳳笖,怒聲質問「你穿着侍女的衣裙想做什麼?」
「祖母,祖母。」顧不得身上的痛,鳳笖爬到老夫人面前,抓住她的裙子哭訴。「祖母,您要為鳳笖做主,姐姐說一個人進宮害怕,要鳳笖扮成侍女的樣子陪她,鳳笖不敢也不願意,可姐姐……姐姐非要……」
剛剛那一摔,鳳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進宮了,只能把責任推給鳳凰,只要咬定是鳳凰的主意,祖母就不會懲罰她。
鳳凰好笑的看着鳳笖,暗暗贊了聲漂亮,反應夠快,眼見事跡敗露,就將責任往她身上推,真行。
「你竟然如此作踐你的妹妹?」聽了鳳笖的哭訴,苗氏立刻將怒氣轉到鳳凰身上。
「衙門問案尚且還要聽被告人辯解一二,祖母僅聽了片面之詞,就斷定鳳凰是個作踐妹妹的狠心人,可見,祖母比衙門的更厲害,鳳凰無話可說。」三言兩語就將苗氏堵的啞口無言,鳳凰看着鳳笖,邁動步伐。
鳳笖嚇的連連後退,甚至用雙手擋住自己的頭,仿佛怕鳳凰打她似的。
「你做什麼?」苗氏手快的拉住鳳凰的衣袖,質問「在我這個老婆子面前,你別想打鳳笖?」
苗氏感覺自己對這個討厭的孫女很無力,不管她想出什麼辦法來對付她,她都能輕輕鬆鬆地化解。
袖子被抓住,鳳凰只能停下腳步,一臉不解的看着苗氏。「祖母,我是想過去扶鳳笖妹妹起來,大冷的天坐在地上,會生病的。」
一句話,指出鳳笖摔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扶她。
苗氏面子掛有些不住,鬆開鳳凰的衣袖,鳳凰走到鳳笖面前,伸手輕輕扶她站起來。「別怕,我讓你扮成侍女陪我到宮門口,我進宮後參宴,你四處去玩兒,是有些欠考慮,可能也是天意,我剛剛不知道被什麼拌了一下,你摔倒讓祖母發現,這是上天都不要我們兩個胡來。同時警告我們,想出門,別打什麼彎彎繞繞的注意,直接和嬸母說一聲,帶上侍女小廝大大方方的出門,晚膳前回來就是。」
鳳笖錯愕的看着鳳凰,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苗玉蘭卻知道鳳凰是想矇混過去,她怎麼可能讓她如願,故意板起臉訓斥道「鳳凰,在我和你祖母面前,你怎麼能顛倒黑白呢?我剛剛明明聽鳳笖說,你怕一個人進宮,非要她扮成你的侍女陪你進宮。」
「嬸母聽錯了。」鳳凰不緊不慢的轉身看向苗玉蘭。「第一,鳳凰不是第一次進宮,自然不會怕進宮,太子的生辰宴鳳凰一個人參加,沒有怕,也沒給宰相府丟臉,這次有祖母在,還怕什麼。第二,皇帝陛下的聖旨上明確寫了,入宮參宴的大臣只能帶嫡女,鳳笖妹妹是庶女,鳳凰擅自帶她去,就是欺君之罪,會連累宰相府滿門的。」
苗玉蘭臉色刷地白了,後怕不已,當時決定不阻止鳳笖跟鳳凰進宮,只想着東窗事發,鳳凰獲罪,根本沒想過還有可能連累宰相府。
鳳笖更是整個人又軟在地上,她進宮是想攀上某位皇子,將來榮華富貴,完全沒想過可能獲罪,真的沒想那麼多。
聽了鳳凰的話,看着媳婦和鳳笖慘白的臉色,苗氏感覺自己被氣的有些眼冒金星。
這兩個蠢貨,差點害了宰相府滿門。
「老夫人,入宮的時間快來不及了。」方嬤嬤出聲提醒苗氏,苗氏抬手揉了柔額頭,厲聲命令。「玉蘭和鳳笖進府好好呆着,等我回來再說,鳳凰跟我走。」
馬車緩緩啟動,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三皇子府。
龍辰亦一身紫色華服,坐在凳子上,一邊喝茶,一邊聽着嚴嵩報告事情,修長的手指在圓桌上有一下沒一下敲打着。
嚴錄站在窗戶邊,小心且謹慎地注意着四周動靜,確保爺的安全,和不被人發現爺不是真的昏迷不醒。他原本還擔心鳳凰小姐將爺不是真昏迷的事情說出去,兩天過去,相安無事,他也就不擔心了,或許爺是對的,鳳凰小姐不會說出去。
「什麼時辰了?」認真聽嚴嵩稟報事務的龍辰亦,忽然打斷嚴嵩的話。
嚴嵩轉頭朝窗戶看了一眼,回答說「巳時有半。」
「她已在宮裏了。」還有半個時辰宴席就開始,她早已進宮,龍辰亦忍不住想,她這會兒在宮裏做什麼?是好奇的四處看看走走,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躲清淨。
聽這語氣,主子是在擔心鳳凰小姐啊,也對,皇帝陛下親自主持宮宴,一定有機會見到鳳凰小姐,鳳凰小姐世間少見的絕美姿容,若是被……嚴嵩不敢往下想,忽然見自家爺站起身,邁步朝門口走去,嚴嵩忙出聲阻止。「爺您的傷還未痊癒。」
「不礙事。」連續幾天足不出戶,他的傷已經好了大半。
「讓嚴錄跟您去。」自知無法阻止主子,嚴嵩退而求次,朝嚴錄使了個眼色。
龍辰亦想了下,點頭同意,嚴嵩這才鬆了口氣。
皇宮,雕樑畫棟,處處透着奢華。
巍峨的宮殿,彎曲的長廊,鵝暖是鋪成的小道,小道旁的樹木花草,都是經過細心打理的,直通宴會用的同樂殿,同樂殿,寓意與民同樂的意思。皇帝陛下宴請大臣,及大臣的家眷,是犒賞,亦能增進君臣感情,各個大臣家的內眷也能趁機相識,以便日後來往,正殿坐的是皇帝和大臣們,偏殿則是皇后娘娘和大臣們的女眷。
趁着老夫人苗氏和皇后娘娘說體己話的空當,不喜熱鬧,也不想應酬的鳳凰,領着小錦和小風偷偷走出偏殿,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主僕三人席地而坐。
小風從荷包里拿出一個布包,打開裏面放着幾塊點心,送至鳳凰面前。「奴婢剛剛偷偷抱起來的,小姐嘗嘗。」
「我才沒你那麼貪吃。」鳳凰笑着搖頭,陪在老夫人身邊時她喝了不少茶,現在什麼也不想吃。
「小錦姐姐吃不吃?」小風又問小錦。
「你自己吃吧。」小錦也不吃,她對糕點不熱衷。
小風厥厥小嘴,自己吃了起來,鳳凰將她的神色看眼裏,只覺好笑,記得那天她要小風去找祖父回府替自己解圍,她回到慕秋閣還沒換好衣裙,小風就把祖父找回來了,她一直沒機會問小風是怎麼找到祖父的。
鳳凰伸手捏小風因為吃點心而鼓鼓的臉頰,戲謔的說「小風,你每天吃那麼多,都消化到哪兒去了。」
「奴婢好動。」小風含糊的回答。
「好動。」鳳凰輕笑,收回手。「這個理由充分。」
「奴婢說的是事實,不是理由。」小風很認真的申明,把鳳凰和小錦都逗笑了。
忽然,小錦感覺有人靠近,抬眸環視着四周,鎖定朝這裏走來的目標,小錦壓低了聲音對鳳凰說「小姐,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殿下來了,在哪兒,鳳凰抬頭張望,看到鵝暖石鋪成的小道上,那個朝這裏走來的挺拔身影,嘴角扯了一下,握住小錦的手,借力站起身。
小風也聽見了小錦的話,三兩下吞了點心,在小錦拉鳳凰站起身,小風蹲下身為鳳凰清理衣裙和披風上沾着的枯草。
「鳳凰見過太子殿下。」龍辰潤走進後,鳳凰盈盈福身,她身後的小風和小錦也跟着行禮。
「表姐快起來,無需多禮。」伸手虛扶了鳳凰一把,龍辰潤很想真的扶她,卻又怕她排斥,只能作罷。
「謝太子殿下。」鳳凰禮數周到的道謝。
「表姐不必客氣。」龍辰潤解釋道「拜見母后時,在廳里見了外祖母,卻沒在廳里看到表姐,猜想表姐是出來偷清淨了,就找了過來,希望沒有打擾表姐。」
鳳凰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被打擾。
「表姐近來可好?」龍辰潤又問,俊朗臉龐上微笑不減,他想和她親近,和她說話,一點一滴讓她重新接受自己。
「很好。」鳳凰又福了福身。「謝太子殿下關心。」
禮數做的再周全,鳳凰也是帶着應付的心態,她不喜歡這樣動不動就福身行禮,甚至可以說是排斥,尤其是下跪磕頭。
「應該的,應該的。」他只怕自己付出的關心不夠多,她感受不到,龍辰潤語帶歉意的說「這些天事忙,沒能抽出時間去宰相府看表姐,表姐莫怪。」
父皇忽然在朝堂上暈倒,他和母后嚇壞了,本想寸步不離的守在父皇病床前照顧,御醫卻說皇上需要靜養,不能有人打擾,他和母后只好守在外間伺候。
幸好父皇的病好了,他也能有時間去宰相府找她,化解她心中因為母后做主退婚而產生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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