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南憂溫聲細語地哄着,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疼惜着道「趕了許久的路,你身上的傷也要處理一下了。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江呈佳握住他的手,嗯了一聲。
他笑了笑,摟住了她,然後便帶着她往莊子的後院走了過去。
紅楓山莊晚時的天氣比臨賀治所暖一些,江呈佳在這裏住着反倒比在指揮府時還要舒服些。
寧南憂特地為她備下了暖墊與手爐,生怕她着了寒。
是夜,又陪着她在院子裏頭閒坐聊天。
他做的每一件事,無不為她着想。這些小細節的溫暖,也讓江呈佳那顆跌宕起伏的心又重歸了寧靜。
翌日,江呈佳與寧南憂一同前往了莊子外楓樹林中的院子裏。
宋陽、千珊與孫齊就住在那裏。
江呈佳在未曾見到宋陽之前,心中還是平靜的,可就當她命千珊將宋陽帶過來時,心中又忽然膽怯起來。總有不安情緒困擾着她,令她時不時要看一眼身邊端坐着的青年。這個說信她的男子,此刻神色沉靜,一聲不吭,也沒有看她,像是沉浸在某種思緒中,思考着什麼。
她握了握手,才驚覺手心中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不知怎得,她突然有些後悔將宋陽這個甚至還未行成人禮的少年推出來,推到了寧南憂面前,讓他過早地注意到了他。
她心中惶惶難安。
而迷惘、因緣際會、善花惡果也就此種下。
不過須臾,千珊便將那獨眼少年帶到了夫妻二人面前。
自兩月前一別直至寧南憂答應她將紅茶、水河以及宋陽都接入府中,江呈佳都再未見過宋陽。即使,她特意驅了車架,帶着千珊去了臨賀郊外的莊子裏接人,也因身上傷痛昏睡錯過了與宋陽的相見。
即便這小子入了指揮府,十多日來也只是隨着季先之身後在府中做些雜事粗活,成日見不到影子。而她先是自難民營歸來昏迷,再到藉助李湘君投毒一事處理指揮府別有用心之人,先後忙着府內之事這一來二去,他們主僕兩人能夠說上話的時間便更少了。
到了昨日,府中駕牛車離開前往縣所,她亦是昏昏沉沉中在車上醒來。後來才知千珊以宋陽武功奇高,且擅易容之術,讓其冠以護衛之名,求了季先之許久,又爭得了寧南憂的允准,才將宋陽帶在了身邊。
此時此刻,這個獨眼少年立於她面前。個子像是竄高了些,做了兩月的農活,皮膚亦變得黝黑,減了幾分初見面的稚氣,變得沉穩了些。
想來這兩月,在郊外莊子中的等候也讓這少年收斂了些年少氣盛。
江呈佳皺皺眉,對上他那隻獨留的右眼道「許久不見你長高了不少?」
她說了句客套話。
這少年行了大禮,起身時聽到主子這樣一問,忍不住露出一雙尖尖的小虎牙笑道「秉女君郊外莊子裏的稻田養人屬下許久未曾這樣好好休息一陣了休息好了,精神好,人自然也竄高了。」
他咧着嘴笑道,黢黑的皮膚配上他那排雪白的牙齒,顯得有些亮眼。
少年一開口,屬於少年獨有的稚氣便流露了出來。江呈佳以為他經過兩個月的靜思,能稍稍沉穩些,一開口卻還是如往常的那般。
她微微揚了揚唇角,心想也好。凡人一輩子只有少年時期可以瀟灑肆意,她不必這般苛刻要求宋陽立即成熟。
「甚好。」江呈佳溫和地點了點頭又繼續道,「只是,休息夠了也該接任務了不是?」
這獨眼少年略略一怔,望望江呈佳,又轉頭看看她身側的青年,遂即單膝跪地,低着頭道「屬下便等着女君這一句話。女君有何吩咐?」
兩個月的休息,讓他每日百無聊賴的插秧種田,實在不如從前在廣信城中與兄弟們監察線索,領上頭下達的命令去執行來得快活。
此刻聽到江呈佳要給他派任務,他自是高興至極甚至有些激動。
「具體事宜,君侯會細細同你說來。宋陽,你需仔細聽着。若這樁差事辦得好,日後,你便留在我身邊與千珊同級。」江呈佳當着寧南憂的面說出這話,神情自若,也同時小心試探着她身邊這個青年的反應。
她餘光一掃,見青年臉上並未出現什麼疑惑的神色,便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宋陽抬起眸子,朝寧南憂看去。
兩人對視幾秒後,這獨眼少年尊敬地開口道「主公有何吩咐?」
從方才到現在,寧南憂便一直觀察着這個名喚宋陽的年輕小子,看着他十五六歲的模樣,雖還有些年少的稚氣未曾消散,但言語間有着些精透世故的老成,確實是個探查的好手。他滿意地沖他點了點頭答道「你家主子說,你年紀雖小,卻頗有成算,也很有見識,對廣州十分熟悉,是也不是?」
宋陽老老實實答道「不錯,屬下生於廣州,對廣州的地勢地形都瞭然於心。」
寧南憂又問「那麼對宋宗可熟悉?」
宋陽一怔,垂着頭,黑洞洞的眸子在眼眶裏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答道「宋宗之人,臭名昭著。廣州百姓無不知他。」
「聽你這語氣廣州眾民都極其厭惡宋宗?」寧南憂接着問。
宋陽聽着,莫名從中聽到了一絲淺淡的寒意,令他不由自主地僵住。
但他只是停頓了一小會兒,便定了心思道「不錯。宋宗此人,廣州百姓人人得而誅之。」
寧南憂眯起眸子,冷然道「你可知我是誰?」
「屬下知曉。您是當今攝政淮王之子,官任車騎將軍、精督衛使,現任臨賀兵馬指揮,爵從君侯之位的淮陰侯。」這少年倒是絲毫不怕,也並不避諱寧南憂的稱號,直接稱呼了出來。
他身側站着的千珊忍不住握緊拳頭,替他緊張起來。
「你倒是對本侯的職務很是清楚?」寧南憂笑了一聲。
「屬下不可不知,您既是主子的夫君。如今便也是屬下的主子,自然要將您放在心上。」宋陽天衣無縫的接過話,沒半點哆嗦。
「嘴巴倒是挺甜。」寧南憂冷嗤一聲,又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該知曉宋宗是我父親身邊得力之人既是如此方才為何毫無顧忌的在我面前說出『宋宗此人,廣州百姓人人得而誅之』這種言論?」
宋宗沉寂兩秒,不語。
「怎麼怕了我麼?認為自己說錯了話?」寧南憂挑了挑眉,冷道。
「秉主公屬下並未覺得屬下說錯了話。屬下只是實話實說。況且屬下相信,您對宋宗亦是厭棄入骨,今日將屬下招來,所行之事也同宋宗有着密切聯繫極有可能是想讓屬下前往廣州查找宋宗多年來在廣州犯下的種種惡行罪證。」宋陽此刻雙膝跪地,雙手抱拳,大着膽子說道。
千珊訝異,坐於案邊的寧南憂亦有些詫異。
「哦?說說看你為何會這樣認為?」青年神色微冷,一雙眸盯着宋陽不放,目光更犀利了些。
「主公與女君身側疊放着的卷冊上,略翻開了些,屬下無意間瞥見宋宗、走私、拐賣這零零碎碎幾個字女君又言有任務需我去執行且主公方才話中詢問起屬下對廣州地勢地形是否了解。綜合以上種種,屬下斗膽猜測,主公與女君是想命屬下前往廣州調查宋宗多年來走私或販賣人口一事。」宋陽一五一十將自己所看所想說了出來。此刻所有的話都言畢,他的心中反而有些撲通撲通的害怕起來。
於是乎,這個獨眼少年的額上滲出了細細的冷汗。
這個坐在江呈佳身邊的青年,心思細膩、氣勢威嚴,比他心目中冷傲不羈的閣主還要厲害幾分。讓他只是跪於堂前一盞茶的時間,便已讓汗濕了內裳,濕了手心。
「啪啪」堂內傳來幾聲清脆的鼓掌聲,獨眼少年微愣,略略抬起眸子望過去。
便見那青年展出笑顏對身側的姑娘道「你挑的人果然不錯,觀察如此細微我們在他來之前下得功夫一點也沒有白費。」
這獨眼少年才意識到,原來案桌上擺放的卷冊,是故意翻開,目的便是考驗他。
江呈佳莞爾笑道「君侯既然看着合眼,我也放心了。」
「嗯。」寧南憂點點頭,又繼續問道「宋陽,你方才所猜測的那些只對了一半。我的確有意命你替我查探宋宗罪證一事,只是今日喚你來,則是有另一樁事。你若辦得好,我才能放心將調查宋宗罪證之事交到你手上。」
「但請主公吩咐。」宋陽聽到上頭這麼說,心中懸着的一顆心這才敢平平的放下來,重重地鬆了口氣。
寧南憂隨即從懷中掏出蔣善交給江呈佳的那枚印章,遞給了一旁站着的千珊。再由千珊遞給了前面跪着的宋陽。
「此物還有另外半塊。而這另外半塊的主人如今人在鬱林郡,你若能夠將他的人帶回這裏便算此次的考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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