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當年我流放途中,若不是淮王府手底下的人來追殺,我怎會險些重傷不治,病發而亡?你一句他念我多年,我就要感恩戴德,與他同謀了嗎?」
竇月珊的話還未說完,秦冶便果斷決然的打斷,滿眼的深仇大恨。讀爸爸 m.dubaba.cc
他冷麵冷語,在昏睡的江呈佳面前,已然控制了自己心中的躁怒,刻意壓低了聲音,生怕吵醒榻上的女郎,轉而一想,她如今這般重病,恐怕即便是天塌了,也吵不醒她。
竇月珊被他一番言語說得斷了話語,愣了好半天,才微微緩過臉色,替寧南憂辯解道「你明明曉得淮王府是淮王府。我兄長是我兄長。他們兩方並不同謀」
秦冶又一次不耐煩的打斷「有何區別?寧南憂,乃是淮王親生之子。難道他會為了恩師之仇大義滅親?」
這話使得那玉面青年再次怔住,暗自落下雙眸,沉默不語。他心裏異常苦澀,明明知曉寧南憂的身世,此刻卻只能閉口不言,任由眼前人攀滅他的嫡親兄長。
而秦冶卻以為他被自己駁的無話可說,於是嘲諷冷哼道「怎麼,談及寧南憂的家世,你便無話可說了?我同他本就不是同謀。如今,也就呂承中肯跟在他的身後,為他謀事。我和宗叔,早就不願意同他多說一句。」
他萬般冰冷的態度,使得竇月珊心生無奈。
「盧生你二人好歹曾為同窗,你便這麼容不下他?」竇月珊還想勸,迫切想要為自己的兄長做些事。他想倘若盧生能歸順,兄長心中應會無比高興吧。
誰知秦冶不留餘地的回答道「是。我容不下他。不止我容不下他。周源末也容不下他!當年冤案餘留的烈士們亦容不下他!要說從前,他對我們來說,興許還有利用的餘地可如今,他為了江女,情願放棄多年計劃,優柔寡斷,多思多想!錯失了眾多復仇良機!我們如何還能容得下他!」
他已經頑固可怕到這種境界,實令竇月珊目瞪口呆「盧生,你未免太可笑!我兄長難道就是你們復仇的工具麼?你們憑什麼這麼對他?他也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不是木偶,更不是你們能隨意控制的!難不成,他這輩子就活該孤苦麼?」
竇月珊越想越氣,心中憤然,壓低嗓音低聲質問。
秦冶瞥了他一眼,嘴角一抹冰霜,淡淡勾出冷笑「憑什麼這麼對他?就憑他的父親害了我們的父親這一條理由,他便罪該萬死。憑他的恩師,乃是我的叔父!是冤案中慘死的越老將軍!他就沒有資格兒女情長!」
他低吼着,眼底是難以自抑的厭惡。
眼前這個人,已完全淹沒了理智,心中只剩下仇恨。
竇月珊曉得,就算他再勸什麼,都沒有用了。他慢慢閉上嘴,沉寂了一會兒道「你這般,堂而皇之的在我面前說這些,難道不怕我不等兄長醒來,稟告蕭颯,直接處置了你們?」
秦冶雙肩一顫,呵呵道「我倒是盼着你讓那蕭颯處置了我們。這樣我們也算解脫了。只可惜,竇三郎,恐怕你還不敢擅自作你兄長的主吧?」
竇月珊卻收攏了嘴角的溫和,目光放出陰冷而犀利的光,盯着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道「你錯了。為了我兄長,哪怕我背上不仁不義的罵名,我也甘願。」
他說得誠心誠意,不像是虛話。秦冶甚至能感受到他眼底的殺意,令人詫異。
秦冶半眯雙眼問「竇三郎,你身為長安竇氏最出色的子弟,雖是個庶子,但好歹也受盡寵愛。何須跟着寧南憂趟這種渾水?維護他,於你而言有什麼好處?」
竇月珊握緊雙拳,咬牙道「於我而言,寧昭遠,是我歃血結拜的兄長,是我的摯友。為他,我甘願付出一切。」
秦冶看着他眼中堅定的光芒,心中更覺得古怪,懷疑冷笑道「竇三郎啊,竇三郎。你莫不是有斷袖之癖?對那寧南憂心懷好感?」
這話說得竇月珊緊繃的臉色突然一塌,浮露出一些尷尬與無措,竟不知如何開口相懟。
秦冶不屑道「你這般欲言又止的模樣,難道我說對了?只可惜你家這位兄長已有了所愛之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看你一眼。」
這尖酸諷刺之語讓竇月珊忍無可忍道「盧生!你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他衝過去,壓住秦冶的肩頭,眼底寒霜遍佈。
秦冶卻嗤笑一聲道「恐怕,你還不敢。竇月珊,你以為我真信了你能配製景雲春解藥的鬼話麼?」
竇月珊被說中心事,眼中閃過一瞬的慌亂,但很快遮掩了過去,嘴硬道「你信與不信,又有什麼關係?屆時,兄長的毒解開,一切便見分曉了。」
秦冶與他面對面,越見他這樣說,心裏便越是篤定,嘴角慢慢勾笑「好啊。有本事,你便救救看。我倒要瞧瞧,他是能活不能活?」
他雲淡風輕,似笑非笑的模樣,令竇月珊七竅生煙,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他。
半晌過後,竇月珊緩緩鬆開了他,倒退三步倚在石牆上,嘴角一扯,無可奈何道「你怎麼看出,我並無解藥?」
秦冶低下眼帘,挑眉說道「你若是真有法子救寧南憂,何須在這裏與我周旋?早就親自盯着邊城醫者研製解藥去了。況且,我師父從不外傳醫術,他這一生,除了我這個徒弟,便沒有其他弟子了,你又能從何處得知景雲春的解藥?」
竇月珊哼哼兩聲,不作多語。本來,他今日來,就是想從秦冶口中詐出些話來,以此確認他究竟是不是給寧南憂下毒的那個人。如今目的已達成,既知曉解藥就在秦冶身上,他們不必多費心思一一排查府邸尋找線索,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過依他所看,似乎秦冶並不相隱瞞下毒之事?否則又豈會這麼容易就被他詐出來?
竇月珊盯着他,心裏猜測一番,不知他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秦冶仍端直着身子,屏息跽坐在床榻邊,時不時注意江呈佳之狀況,對她格外關心。
他捻着銀針,手懸在半空中,頓了一下,向一旁的青年郎君問道「不過我倒是好奇,究竟是誰,能從脈象中,診斷出寧南憂所中之毒是景雲春?這是我師父的獨門秘訣。旁的醫者,只能診出寧南憂中毒,卻不能斷出他中的是什麼毒。就算是醫術再高明的醫者也不知景雲春是何物。」
竇月珊循望過去,目中透露一絲驚異。他方才為了逼問秦冶說出的那番話,譬如什麼從他師父那裏得知了景雲春的解法,都是隨便瞎扯糊弄的。他以為,景雲春之毒雖狠,需特製解藥,但江湖上估計早有流傳,並不是什麼秘術。卻誰知,此藥竟是那灸治聖手的獨門之術。
他目光沉落,腦中一轉急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遂沖了出去。
竇月珊奔得極快,踢開房門,像一陣風卷過。守在門前的千珊,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便已見廊下無一人蹤影。
秦冶坐於床沿,微揚的唇角耷拉而下,眼底也顯出一絲慌亂,他呢喃道「師父您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為何要在此時現身?」
千珊偏頭望了望院外,兩步並行,入了屋內合上門,掀開帷帳時,恰好聽見他的低語「你說誰在此時現身?」
秦冶抬眼瞧她,閉語不言。
千珊沒聽清他之前說了什麼,心中疑惑道「竇家三郎同你說了些什麼,為何這樣急匆匆跑了出去?」
這坑頭為江呈佳整治的郎君,愣是一句也不說。
千珊沒由來的氣惱道「一天到晚都是這副樣子,像是我們欠了你一般。」
秦冶默默受着她的氣,扭頭繼續為沉睡的女郎施針。
屋內氛圍一時降到冰點。
千珊懶得理他,便坐於腳榻上休憩。
屋門剛合上沒兩分鐘,便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千珊好不容易眯上眼想睡一會兒,便被驚醒,匆匆忙忙起身去開門。
孫齊正端着湯藥站在門外,被屋外寒風凍得發抖。
千珊一開門,便見這醫令傻呵呵的站着,衝着她笑。
她頗為嫌棄道「孫醫令消失了兩個時辰,怎麼如今突然出現了?」
孫齊賠笑「下官這不是為女君遍尋良藥去了嗎?剛剛熬製了一碗湯藥估摸着應該隊她的病情有些好處,便緊趕慢趕的送了過來。」
千珊見他手裏端了碗熱騰騰的湯水,不與往日中藥那般漆黑濃稠,反而顏色發淺,一股撲鼻甜香,便略略皺起了額心。
她腦海中又浮出方才在庖廚中,小女婢嘗了口米湯便中毒身亡的場景,有些杯弓蛇影道「孫醫令這是什麼湯藥不如,你自己先喝一口?」
孫齊目光一滯,呆呆傻傻的問「姑娘要我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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