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為佞臣 【一百一十一回】兄弟姻親笑似友

    寧南憂平日待人,常常冷着臉,也不怎麼同不熟的人說話。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喝醉了酒,居然有這麼多話?今夜,是把江呈軼驚得五體投地,佩服得很。怎麼會有人前後差距這麼大?和他那個不勝酒力,酒品奇差的妹妹一模一樣。

    「你拿什麼劍?」江呈軼問。

    「寶劍。」寧南憂瞪着眸。

    江呈軼噗嗤一笑,覺得他醉酒後一筆不苟同人說話的樣子,實在好笑。

    寧南憂本就生的十分英氣俊美,自帶一股正氣凜然,何奈平時他被心中戾氣遮掩,竟將這一身自帶的氣質遮了個嚴實。如今醉了酒,倒是發出了本性,沒了尋常時刻的算計。

    他如孩童般,從窗台上轉了身,就要跳下去拿劍。

    江呈軼本想由他去,可轉眼瞧見他腿上包紮的白布上赫然入目的血腥,當機立斷攔下他道「快別胡鬧了!你腿上有傷,怎麼舞劍?」

    寧南憂皺着眉,仿佛不滿他說的話,又轉了個身,面朝外面的院落,撐着身子再想跳到窗台下。

    江呈軼照樣攔着道「你又作甚?」

    寧南憂推開他的手,單只腳跳下去,金雞獨立似的立在院中,端莊玉容之上浮現出一縷認真「即便受傷,我也無妨。」

    江呈軼哭笑不得,同樣跳下來,想要攔着他。

    寧南憂指着他,罵道「你是何人?敢攔着我?!」

    江呈軼圍着他,不讓他動彈,勸道「我是你舅哥!舅哥呀!你不記得了?你再這樣下去,傷口會裂開的。」

    「唔。」寧南憂定了定神道「舅哥,你我打一場!」

    江呈軼實在不明白他,明明看上去,並未醉酒。怎麼如今,是這個德行?

    「你再這樣,我叫阿蘿來罵你了!」江呈軼有些無奈。

    「阿蘿,不在這裏。」寧南憂悶悶說一句。

    江呈軼剛準備答話,誰知眼前這青年明明上一秒還在正常同他說話,下一秒便一個殭屍摔倒在了地上。

    「覆泱!」江呈軼嚇得叫出了他的名字,跨了兩步,想將他拉住,哪曾想腳下一滑,與他一起摔入了院子裏的花圃中。

    他的腰撞在花圃旁的石墩上,痛得眼淚快要飆出來。

    江呈軼咬牙忍痛,正惱怒着要發火,轉頭朝邊上一看,卻見寧南憂已閉上眼,呼吸平緩的睡了過去。

    他瞪圓了雙目,覺得不可思議,伸手在他身上戳了一戳,叫了幾聲「寧南憂?寧昭遠!醒醒!」

    這人卻像是中了什麼迷似的,死死的昏睡過去。

    江呈軼一臉為難的將他從花圃里拽出來,然後背到身上。只覺得身上一沉,竟壓得他差點沒能站起來。他心裏嘀咕這寧南憂看上去消瘦的很,身上卻很實,竟這樣重。

    他費勁吃力的繞過後屋,走到遊廊上,穿過小徑,這才繞到了寧南憂所居房舍的正門。

    葉榛靠着門正迷迷糊糊睡着,忽而覺察面前吹來一股風。他睜眼,嚇了一跳。江呈軼正背着昏睡不醒的寧南憂一臉幽怨的看着他。

    葉榛結巴「江、江主司。」

    江呈軼「你自家的主子,還不過來接着?他醉成這樣,你也不管?」

    葉榛吞咽了一口氣,反駁道「主司您方才不是不讓我管。」

    江呈軼瞪他「快來背過去。」

    葉榛麻溜的跑到他身邊,從江呈軼身上將寧南憂馱了過去,嘴裏道着謝「多謝主司大人為我家主公操心。」

    江呈軼美目微松,疲倦的很,招了招手,便不願與他多說。他轉身便離開,腳下步伐像是逃一樣,心下有些煩躁。從前阿蘿醉酒便要掀房子,他還覺得這世上怕是沒有比她醉酒更麻煩的事情,如今看見寧南憂喝醉了的模樣。他便定定道原來還有同阿蘿一樣的人。

    他抬腳沒走兩步,迴廊盡頭處,寧南憂的房舍里便傳來一聲劇烈的瓶碎聲。

    江呈軼腳下一頓,額心再突突跳兩下,閉上眼,吸了口氣,還是不放心的返了回去。

    那屋門房大開,裏面只燃了一盞燈,趁着外頭的樹影,顯得有些陰森。

    「出什麼事了?」江呈軼認命,誰讓這寧南憂是他獨一無二,不可更替的妹夫。

    屋子裏沒動靜。

    江呈軼跨過門檻,往裏面望去。

    只見地上酒罈被打碎在地,瓷片撒了一地。

    籠籠月光隨意照耀下,那玄衣青年頎長的身姿伏在地上,小廝卻不見人影。

    江呈軼皺了眉,有些生氣那小廝看樣子忠厚,怎得放下自家主公,先跑了?

    他看着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寧南憂,覺得無語,想了半天,還是蹲下身,想將他撈起來,扛到榻上去。

    誰知身下還有一個人被壓得無法說話,當他把寧南憂扶起來後,下面的人才啊呀一聲,氣呼呼道「主公到底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您壓着屬下了!那個江主司會不會勸酒!勸了半天!您屋裏倒是又多了幾個酒罈子!」


    葉榛抱怨着,氣得想錘寧南憂,抬眼卻看見屋裏又站了一人。那人錦玉堆砌似的,正低頭俯視他。

    一時之間,氣氛不知怎得竟有些尷尬起來。

    「江、江、江主司,你不是?回去了?」葉榛捂着嘴,瞪眼道。

    「你怎得在、在、淮陰侯身下?你要作甚?」江呈軼尷尬道。

    半晌,又覺得此話不妥,張口低眼想要收回這話,卻見葉榛鬧了個大臉紅,有些惱道「主公自己走路不穩,跌到我身上的!我能作甚?江主司做的好事!我都同您說了!我們主公不能喝這麼多酒,遲早會出事!鬧成這樣,不如江主司解決這事!」

    他竟然來了脾氣。

    江呈軼也是沒見過這樣的小廝,一口氣梗在胸口,罵不出來了。

    葉榛推開寧南憂,從他身下起身,一直低着臉面,將他扶着抬起,背到榻上,安置好了以後,便氣沖衝出了門。

    江呈軼訝然,他不過說了一嘴,也沒什麼要緊的話,怎麼他還生氣走了呢?

    難不成,這小廝,竟私底下愛慕寧南憂?被戳穿了之後,掛不住面子才生氣的?

    他也不知想到哪裏去了。

    到外頭繼續守夜的葉榛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能當場自盡以證清白。

    江呈軼站在屋中,看着寧南憂一動不動,終於放下心,於是便想直接從他屋子的窗台翻出去,回自己的屋子。

    可他還沒爬上窗台,便莫名其妙被人拽了下來,摔倒在地上。

    他哎呦一聲,揉着磕到地上、生疼的膝蓋,抬頭朝後面看去。

    寧南憂披頭散髮,單腳獨立,冷漠的盯着他看。

    「我的娘呀!」江呈軼嚇得差點彈起來。

    這屋子本就有點陰森,寧南憂這樣更嚇人了。好好的一個君侯,怎麼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扶着突突跳起的胸口,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江呈軼剛站起來,準備去拉寧南憂,想將他帶到榻上,讓他好好安睡。

    誰知,這人竟重重拍掉了他的手,冷冰冰道「別碰我!」

    江呈軼一臉茫然。不知他又怎麼了。

    寧南憂保持着金雞獨立的姿勢,那隻受傷的腿一直抬着,血色隱隱漏出,越來越多。

    他擔憂的靠近一步,想幫他扶住,看看腿肌的傷口。

    這玄衣青年偏不肯,旋身一轉,差點讓江呈軼摔到地上。

    他滿臉無語,轉過頭,發現這青年竟然還能站得穩,牢牢地用單腳立在屋中,保持着詭異的姿勢。

    眼瞧着他那受重傷的腿,都要滴血了,

    江呈軼啐了一聲,站起來,覺得自己今天腦子有病,偏好端端要被太子氣得想喝酒,偏好端端要坐在窗台上看見寧南憂喝酒,偏無聊的走過去搭上這攤子事。

    更何況,這還是他妹妹拿在懷裏當寶貝一樣的夫君,他現在攤上了,又不能不管!

    真是氣煞人也!

    明日待寧南憂醒來,他要好好算這筆賬。

    屋裏的玄衣青年,開始鬧了起來。又是要率軍打仗,又是要一決高下,又是吟詩作賦,又是慷慨激揚。

    江呈軼繞着梨木檀絲屏風,追着寧南憂跑了一圈又一圈。外面那小廝竟然真的不進來幫忙,任他一人這樣追。

    他氣喘吁吁,心裏尖叫寧南憂是什麼怪胎!單只腳怎麼做到上躥下跳的!要是阿蘿在他身邊就好了!一定能用美色管住他!

    這一鬧,屋裏便是一夜。

    這一夜,江呈軼想念江夢蘿。

    這一夜,寧南憂念叨了許久阿蘿。

    這一頁,葉榛想笑不能笑。

    第二日,寧南憂渾身酸痛的從榻上醒來。房舍中四處的東西已經鬧得天翻地覆。

    他的房舍恰好正對着陽光所照之處。他睜眼,便對上刺眼的光,險些睜不開。

    葉榛守在他床前,睡得正熟。

    一夜宿醉,寧南憂着實有些頭痛,睜眼朝屋裏望去,便瞠目結舌。

    屋內屏風摔倒在地,酒罈子滿處都是,碎瓷片洋洋灑灑鋪在地上,衣服、枕頭、漆幾、書籍混亂的擺作一通,入眼一片狼藉。

    他有些驚嚇,拍打了一下榻邊的葉榛,冷下臉,嚴肅問道「我屋裏進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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