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
看着十年後的林夕,依稀熟悉的模樣,我悲從中來。
天人相隔,哀莫大於此。
……
「唰!」
驟然間,身軀猛然一緊,就像是被什麼給一把抓住了後背一般,緊接着整個人都被某種力量拘押,瞬間就穿透了時間壁壘,從這個位面的時間線離開了,與此同時,一個頗為威嚴的聲音說道:「你也跟着一起過來。」
顏光如遭雷擊,默默跟隨。
眼前,一道道扭曲畫面變幻,轉眼間我的身軀出現在了一條綵帶般的長河之上,沒有什麼疑問,傳說中的光陰長河,又被放逐回來了。
長河之上,一位身負劍匣的老者屹立,手中握着一柄泛動月光的神劍,劍尖之上牽引着一縷光陰流水,宛若連接着一縷彩色絲綢,極其玄妙,這一縷光陰流水剛好連接着我身後的一粒墨點,而那似乎正是我來的方向。
他輕輕一抬手,劍刃化為一道飛虹歸鞘,隨後靜靜的看着我,道:「我乃神月劍劍靈,受世界樹敕令在此鎮守光陰長河。」
對方自報家門,我也馬上一抱拳:「我叫陸離,來自人間。」
他輕輕頷首:「陸離,你在虛界中被拘押,按理說關於天之壁的事情我不便於多插手,但是奈何受人之託,不出手也只能出手了,何況你本身福緣深厚,即便是我不出手,應該也是有極大機會看破光陰,重返人間的。」
我渾身一顫:「可是前輩……我已經死了。」
「死?」
他不禁失笑:「站在這光陰長河上的人,就不要再提生死之事了,都是小事。」
我緘默不語,這天沒法聊。
他依舊屹立在光陰長河之上,看了我一眼,道:「陸離,你的生平我一直都在看,在虛界遊戲裏,你的表現確實相當出彩,否則也不會給那些自稱引導者的傢伙造成那麼大的麻煩,但正因為你鋒芒太盛,所以才被有心人利用心魔拘押在了時間樊籠之中,可以說,這是你的不幸,但也是你的幸甚。」
我皺了皺眉:「前輩,怎麼說?」
他微微一笑:「若是沒有你的心魔,你也進不去那天梯,若是進不去天梯,你更是成不了萬年以來人間的最強陽炎境,此事極大,不但補全了一部分的天之壁規則,同時也讓你成為了人間的唯一,而若是無法成為人間最強陽炎境,怕是就此生無望繼續破境了。」
說着,他輕輕抬手,頓時光陰長河中一縷縷流水宛若綢帶一般分開,露出了湖底的一塊塊五彩卵石,笑道:「接下來的時光里,你就在河邊居住吧,在光陰流水之中淬鍊肉身,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親自送你重返人間。」
我心頭激動卻又複雜,抱拳道:「多謝前輩,還沒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區區一劍靈,沒有名字的。」
他伸手一拂,對我身側不遠處的顏光笑道:「與陸離告別一聲,回歸本職?」
「嗯。」
顏光轉身看着我:「陸離,我要走了。」
她轉眼兩行清淚掛在臉頰之上,笑道:「與你一同走的一趟江湖,顏光此生難忘,此後餘生,你在人間,我在天上,各自珍重。」
我鼻子一酸,上前一步扶着顏光的肩膀,道:「謝謝你,雖然從開始的相遇,我有一絲利用你的成分,但顏光,能與你走一趟江湖,是我的榮幸,你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俠,古道熱腸,令人敬佩!」
顏光笑着哭:「嗯,我走了。」
她縱身一躍,化為一縷光陰流水匯入了偌大的光陰長河之中,再也不見身影。
……
「沒必要不舍。」
背劍老者神色平靜,道:「大道無情,她的本源有靈性顯化已經相當不易,但終究只是曇花一現,若是你強行留住她,她的大道靈性也只會不斷的消磨,最終湮滅,後果則是光陰長河不再完整,小小的疏漏可能會有相當大的麻煩。」
「知道了。」
我點點頭:「多謝你,劍靈前輩。」
「好生修煉吧。」
他抬手一拂,頓時光陰長河的一旁出現了一座草屋,下一秒,背劍老者後退一步,身軀退入了光陰長河之中,就此消失。
……
就此開始吧。
我旋身飛回河邊,然後一步步的走向了光陰長河,就在一條腿趟進河水的那一刻,只覺得像是火焰燒灼一樣,皮開肉綻的痛楚十分清晰,宛若真的已經重新擁有肉身一般,根本無法再次邁步,只能先淬鍊這條腿了。
低頭看去,光陰長河細密,無數星芒閃爍,之外就看不真切了,只能忍着一條腿皮開肉綻、骨骼淬鍊的痛楚,就這麼一點點的感受光陰長河的厲害。
轉眼又是十年過去。
第二條腿終於可以邁入光陰長河了,漫長的歲月幾乎快要把我的意志給完全磨滅了,若不是心頭有着回家去見林夕的執念,恐怕自己就已經意志消沉、自行湮滅了,而經過這十年的觀摩,當我再次看向光陰長河時,風景已經完全不同。
河水之中,星芒燦爛,但我能看得更加清晰、深遠了,每一粒星光的模樣纖毫畢現,那也不是什麼星光,而真正就是一顆顆星辰的法相,伴隨着光陰長河一起流淌,有的星辰生命力旺盛,有的星辰則佈滿了一道道火焰脈絡,已經在自行毀滅,而每一道星光都有一縷縷幾乎看不清晰的「絲線」相連,那是氣運,一顆星球的命運都被裹挾其中。
雙腿處傳來吱吱的響聲,當我閉眼時,心頭有種莫名的明悟感,漫長歲月、浩然星空,區區的人類實在是太渺小了,在天地與大道面前,人類的小小執念根本不值一提,光陰流淌、星球旋轉,一切似乎都從不考慮人的感覺。
仿佛在這一刻,當我願意成為神明,真的就可以去做了。
但我不願,心頭的執念絲毫未減。
我想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她。
……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雙腿已經被光陰長河淬鍊得金光熠熠,骨骼瑩白如玉,這時候終於再次邁出一步,河水及腰,將整個下面的身軀都沒入河水之中,繼續淬鍊的身軀。
而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再次踏出一步,河水漫到了脖子的位置,頓時雙臂、上半身大部分都已經開始接受光陰流淌的洗禮,如同置身於烈火深淵,好在早就已經習慣了,被流放在時間樊籠、光陰長河的那麼多年裏,什麼樣的痛苦沒有感受過?什麼形銷骨立,都已經是小兒科了,只要能重返她的身邊,哪怕是魂魄湮滅,也值得。
就這樣,又過了許多年,整個人都踏入了光陰長河之中,當光陰流水淹沒口鼻時,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要被光陰長河給煉化了,而事實上凡胎肉身躍入光陰長河確實有被煉化的可能性,之所以我能在這裏淬鍊,也不過是神月劍劍靈下了一道保護禁制罷了,而禁制很不起眼,就是我身後的草屋,這也是在多年之後才發現,玄的不得了。
神月劍,又是什麼來頭?
我在光陰流水之中閉眼,但卻依舊能看到一切,就在心頭起念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守護在我一旁多年未散去的顏光。
「神月劍是一把秘鑰。」
顏光悠悠道:「傳說中,世界樹下的守護者才有資格掌握神月劍,而神月劍的神力就是掌握整條光陰長河,執掌整個世界的光陰,每一座天下的時間刻度,都是由神月劍裁定的,可以說,這柄劍本身就是時間規則的制定者,相當厲害。」
我點點頭:「聽起來就很厲害了,不過……神月劍就只由劍靈主宰嗎?這麼說,整個世界的時間流淌,實際上就是一把劍執掌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
顏光道:「我身為光陰流水的一部分,在漫長的歲月中也聽過一些傳說,據說神月劍原本是有主人的,但是呢……天之壁開始湮滅的那一刻起,神月劍的主人就撂挑子不幹了,據說他最後一次揮動神月劍的時候,讓整個世界的時間流淌倒退百年,然後就開開心心的回到人間談戀愛去了。」
她有些納悶:「你說這種人也配執掌神月劍?呸!江湖上真是什麼人都有!」
我悻悻然:「就是就是,呸!」
……
天上人,不知歲月。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我全身的肉身幾乎都已經在光陰流水中淬鍊得金光燦燦了,亮閃閃,像是金身神人一樣,但是仔細一看卻覺得瘮得慌,人類肯定不能是這樣子的。
「唰!」
身軀猛然被人拘到了空中,依舊金光閃閃,而前方則出現了那位背劍老人,他微微一笑:「陸離,從你死亡的那一刻起,如今已經過了百年,這百年之中人間滄桑變化,你還想回去嗎?若是不想回,給你一份天大的機緣。」
我輕輕抱拳:「想回!」
「哦?」
他微微一笑:「就連當神月劍的主人,這件事都不願意了?」
我輕聲道:「前輩不要開玩笑了,我何德何能執掌神月劍?我只想重返人間,回到她身邊,讓她不再流淚,不再難過。」
說到這時,眼中淚水不可遏制的滾滾落下,還哪管他丟人不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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