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 第八百六十一章 願你平安
「多謝陛下！」
我一抱拳，多少還是要意思一下。
軒轅應一步步的從王階上走下，神色坦然，笑道：「如今，我軒轅帝國已經在北境重建了西境長史府和北涼行省，多有用人之處，雖然擊敗了血色王庭和半人馬一族，但異魔軍團依舊還是我們最大的敵人，與異魔軍團相比，血色王庭和半人馬又算得了什麼呢？」
說着，他在最後一級王階上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之上，猶如一個鄰居家與我聊天的大叔一樣，笑道：「你是一個聰明人，應該也能看得出眾人的心態變化，北方連勝之後，群臣都依舊還沉浸在歡慶之中，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危機即將到來，北方的勝利給眾人來到信心固然是好事，但大部分人都已經沉醉，而你七月流火沒有，你已經下令流火軍團加強陣法訓練，算是群臣中少有清醒的一個。」
我一揚眉，道：「我是從黑色城堡走出來的人，危機感向來就強烈，再說了，我是親眼目睹龍域重建的人之一，知道北方的戰爭有多麼殘酷，所以我不會像那些大臣一樣，安於享樂，既然陛下讓我當流火軍團的統領，那我肯定不會做混吃等死的事。」
「不錯。」
軒轅應欣然一笑，隨即露出了少許的疲態，道：「朕老了，雖然永生境帶來了無窮的精力，但終究歲月不饒人，應對許多事情也都已經有心無力，如今的人族看似人才濟濟，但真正能用來與異魔軍團抗衡的人又能有幾個？」
他一聲嘆息，道：「真陽公老了，北方的重擔他怕是扛不住幾年了，覆雨公、巨鼎公要鎮守南疆，炎神軍團的南宮亦……志大才疏，修為倒是可以，但真正領兵作戰的話，如果沒有朕的督促，炎神軍團又能打成什麼樣子？再說聖殿，這些年來聖殿一直在帝國各處宣揚教義，聖殿騎士團的實力也一步步的做大，朕雖在十三年前推出了約束教義傳播的法案，但效果並不好，這些年來聖殿的實力一步步的變強，以至於司空海以守護光明神殿為藉口，已經不再參與朝會了，而且，國中暗流涌動，議會得到的支持也越來越多，朕原本以為利用議會可以制衡聖殿，卻不想適得其反，議會已然變得尾大不掉了。」
我皺了皺眉，也一屁股坐下，就這麼在軒轅應前方盤膝而坐，笑道：「陛下，這是要跟我談論國事嗎？」
軒轅應淡淡一笑：「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
「陛下直說吧。」
「嗯。」
他輕輕頷首，道：「七月流火，你是人族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無論是聖殿中的年輕天騎士，還是觀海書院中的年輕俊傑，亦或者是皇家學院裏的那些驕子，朕一一觀之，唯有你七月流火能一肩擔起帝國未來的重任。」
我一愣：「陛下……太看得起我了。」
「我沒有說笑。」
軒轅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幾次戰役之後，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指揮才能，那些所謂的帝國皇家的軍事指揮學院裏的年輕天才，與你相比只是紙上談兵而已，而你……又是龍域中說一不二的人，雲月大人對你的倚重眾所周知，甚至可以說你就是龍域的三軍統帥，戰時，你才是龍域的最高指揮者，如此，你便是龍域與人族之間的紐帶，是人族、龍域、林地精靈三大勢力盟約的關鍵人物，朕倚重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的個人才能，更因為你能讓光明陣營的三大勢力和平相處，共同抵擋異魔軍團。」
我釋然，軒轅應這樣把話說開了，足見你誠意。
「那麼，今天陛下留下我說話，就是為了說這些嗎？」我問。
「沒錯。」
軒轅應沉聲道：「朕今天只是想跟你開誠佈公，也只想問你一句話。」
「哦，什麼話，陛下請問。」
「如果，朕是說如果，在將來國中內亂，軒轅氏、聖殿、議會三大勢力發生了混亂，你會站在朕這一邊嗎？」
果然，要我表態了。
看着軒轅應極力掩飾灼熱的眼神，我笑了笑：「陛下多慮了，一來，聖殿、議會未必敢興風作浪，二來，即便是他們有什麼動作，我也一定會站在你這邊，軒轅氏才是軒轅帝國的正統，在異魔軍團未滅之前，人族需要軒轅氏的力量抵擋強敵，所以無論是什麼人，無論用什麼藉口想要推翻軒轅氏的皇權，我一定是反對的，所以我的答案是肯定的，陛下不必擔憂，我會站你這邊。」
「呼……」
軒轅應輕輕的吐了口氣，道：「有你的支持，這朕就放心了，可惜你年歲太小，資歷也實在是太年輕了，否則血色王庭一戰之後，朕會敕封你為大公，與南宮亦平起平坐。」
我不禁失笑：「陛下就別給我畫餅了，等你敕封了再說吧。」
「哈哈~~」
軒轅應乾笑了一聲，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可笑，長身而起，道：「好，那朕就不給你畫餅了，對聰明人不必要遮攔什麼，未來必定還有數不清的戰事，人族與軒轅氏都需要你的力量，你儘管放手去戰，你的戰功越多，朕可以給你的封賞就越多，至於那些蠅營狗苟小人對你的中傷、興風作浪，朕能擋去的一定會幫你擋，擋不去的你自己應付。」
「知道了。」
我一點頭：「陛下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說着，我也一樣站起身來，與軒轅應遙遙相對。
這一刻，有些恍惚，看着眼前這位英明神武的人族中興明君，居然十分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衰老與力不從心，那龍椅就在數步之外，但或許這張椅子並不好做，以至於把一個永生境巔峰的強者折騰到了這麼狼狽的地步。
心頭泛起一絲心酸，這一刻我居然有些心疼這個大家口中的「狗皇帝」了。
輕輕一抱拳，我鄭重其事道：「陛下，您要保重。」
軒轅應微微一怔，隨即苦笑一聲：「多謝，放心吧，朕沒事，不過帝國的中興，還需要更多你這樣的年輕人才能撐起來，七月流火，朕會在這王座上看着你，看着你掃平奸邪、看着你開疆拓土、看着你無人能敵，從今日起，你如朕之子侄，朕會在王座上為你祈願，願你平安，願你諸事順遂。」
「……」
我鼻子一酸，如果說之前軒轅應對我的拉攏只是畫餅，並沒有讓我的心湖有任何漣漪的話，那他剛才的最後一句話，卻真的讓我有些感動了，此時的軒轅應就站在面前，猶如一位長輩一樣，那種關切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
告別軒轅應，走出武德殿。
覆雨公正守在門外，一見我來，馬上跟我並肩而行，道：「陛下沒有刁難你吧？」
「沒有。」我搖搖頭。
「我原本以為會。」
他悻悻道：「至少應該給你敲敲編鐘，警醒你一下這天下是誰的天下，畢竟，這段時間你率領流火軍團進宮之後，幾乎是踩着御林軍和炎神軍團一路往上的，整個武德殿，除了陛下親隨的御前侍衛營之外，恐怕就數你七月流火的權力最大了。」
我摸摸鼻子：「怎麼可能？我可沒有謀反的心思。」
覆雨公點頭一笑：「我知道，我只是告訴你，凡事都該為自己留一條後路，這武德殿看似光明堂堂，但底下藏污納垢，並不是每件事陛下都能看得清，他只能去均衡各方勢力罷了，大多時候，你還是要靠自己。」
「嗯……」
我點點頭：「覆雨公，你追隨陛下多久了？」
他想了想：「少說也有三十年了，我自二十五歲就開始追隨陛下南征北戰，如今……嗯，剛剛好三十年，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了？」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都沒有發現陛下稍微有些變了嗎？當年的雄心壯志，到了現在，他變得更加謹慎、患得患失了，所以需要我們這些所謂的『權臣』盡心輔佐，當然，論權臣的話，你的權力可比我這個小小的統領要大多了。」
「臭小子，你譏諷本大公是嗎？」
他也哈哈一笑，隨即神色認真的說道：「不過，最近幾年來陛下確實變得謹慎多了，甚至在決定出兵攻打半人馬和血色王庭之前，每一次都叫上我和真陽公、巨鼎公，夥同白衣卿相那隻狐狸，至少一起籌謀、商量了三天三夜之久，按照陛下年輕時的脾氣，當他感覺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一拍龍案就出兵攻伐了，才不會跟我們這些老傢伙商量這麼多。」
我不禁失笑。
……
返回流火軍團營地。
帥帳內，獨自坐在桌案前方，想了想，只覺得頭有點暈，馬上按了按眉心，整個人都有些無語，之前我混黑色城堡的時候倒還好一點，只是各種修煉、戰鬥罷了，哪怕是後來的龍域也還好，眾人都是一條心的，但來到凡書城之後，第一次感受到了權力之爭中的波譎雲詭，倍感頭大，像我這種現代社會的好青年一旦卷進去之後，就感覺自己的純潔與這種環境格格不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