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聖劍 第四百七十六章 迷霧之下（III）

    克魯特琴那動聽，宛如清流般的聲音編織成美妙的旋律響起。

    少女安靜的坐在階梯上，白嫩，纖細而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伴隨着她的動作，輕柔飄逸的樂曲聲迴蕩在房間裏，一時間，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美妙的琴聲所籠罩其中，甚至就連那些聞聲而來的鳥兒，此刻也是安靜的停留在樹枝上，側耳傾聽着這美妙無比的和弦。

    琴聲宛如從山林間流過的小溪般柔和，清脆，宛轉，悠揚。但是很快就化為了無邊的風浪，仿佛前一刻還在河流之中悠閒飄蕩的小船在轉瞬間就捲入了驚濤駭浪之中，它掙扎着在海浪與漩渦的席捲下漂浮，努力的試圖博得最後一絲生機，但是洶湧的海浪卻是越來越大，它們咆哮着將小船席捲，高高的扔向空中，接着再拉入幽暗的海底。但是無論風浪如何猛烈，那一葉扁舟依然努力的在海浪之中求生…………直到暴風雨漸漸消逝，雨過天晴。湛藍的天空，耀眼的陽光重新籠罩了這片大地，而那一葉扁舟也重新漂浮於水面之上，迎着陽光，繼續向前………

    「真不愧是伽翎，你的琴聲還是一如既往的動聽。」

    莉蒂亞抬起身來，微眯着雙眼，帶着一如既往的溫柔笑意注視着自己眼前不遠處的少女。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飄灑進來，照射在莉蒂亞的身上，在雪白迷人的肌膚上反射出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半透明的絲紗包裹着莉蒂亞的身體。隱隱約約的展現着她那無比優美，動人的線條。

    「多謝您的誇獎，殿下。」

    面對莉蒂亞的稱讚，名為伽翎的少女低下頭去。

    「但是，這畢竟只是故事………現實中是沒有這麼好的事………無論如何努力，在這樣的暴雨之下，一葉扁舟想要逃過生天根本就是難上加難。」

    「但是。也並非絕對不可能，對嗎？」

    聽到伽翎的說話，莉蒂亞微微一笑。她伸出手去，溫柔的撫摸着對方的面頰，接着抬起下巴。注視着少女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

    「演奏者本人都沒有希望的話，你手中的『七弦』可是會哭的哦？而且………美麗並不僅僅只是一種存在方式而已。衝破暴雨阻攔，重新享受陽光自然是美的表現。但是即便不敵風浪，最終破散沉沒，消失在大海的深淵之中。那也同樣是一種沉寂破碎的美感。在命運面前無法抵抗，但是卻依然想要鬥爭到底的精神，不甘於沉淪，而努力掙扎，這也是一種讓人心醉的美麗。那種悲傷。絕望卻不甘到此為止，帶着壯烈的震撼，同樣讓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在殿下看來，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嗎？」

    手撫豎琴的少女就這樣抬起頭來。安靜的注視着自己面前的這位大公。

    「這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問題，命運的美妙之處就在於它的不可確定性，而且，即便是早已經決定好的命運，也會因為選擇的不同而以不同的路線前進，雖然最終它們將殊途同歸。但是路上的風景，卻依然是截然不同。靜下心來，享受着命運帶來的恩賜，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說道這裏，莉蒂亞微微停頓了一下。「更不要說，在熾烈的情感面前，即便是命運的道路，恐怕也會迷失在火焰與迷霧之中。」

    「殿下……情感是火焰，它能夠給我們帶來溫暖和安全，同樣也會帶來黑暗與危險。但是，我們卻無法遠離它，因為那是我們感受着我們所活着的唯一的方式，沒有感情的冰冷世界就仿佛是毫無生機的戈壁荒野，那是一種蒼涼，讓人心痛的魅力。」

    莉蒂亞微微的垂下眼帘，注視着樂師略顯不安的面孔。

    「殿下，雖然是逾越，但是………真的不要緊嗎？索拉崗山地領那邊的問題，一個不慎，很有可能會出大事的。」

    「不要擔心，伽翎，雖然說事在人為，但是凡事都不可操之過急。我能夠做的都已經做了，但是……感情是無法捉摸的，你永遠不可能預測每個人的想法和行動。畢竟，你不是她，而我也不是。更不要說，現在事態雖然看起來平緩，但是改革派的動向依然不容樂觀，我不能夠就這樣離開黃金城，前往索拉崗山地，不然的話，事態將更難控制。」

    說到這裏，這位年輕的大公微微一笑。

    「好了，不要苦着一張臉，難得的可愛面孔就要被糟蹋了哦？而且我也並非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已經派遣一個有能力收拾殘局的人前往那裏，說起來，伽翎，那個人還是你的同鄉呢。」

    「我從來沒有在東方山原聽說過一個叫『羅德.埃蘭特』的人，殿下，雖然他在仲夏祭上表現搶眼，但是要我來說的話，我倒認為對方不過是個隱瞞自己來歷的騙子而已。還請您小心為上。」

    「話不能這麼說，伽翎，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而且………我對他的來歷，也是略有所知。」

    「哎？」

    聽到莉蒂亞的回答，伽翎微微愣了一愣，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莉蒂亞卻是重臥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那麼，可以讓我再聽一曲嗎？伽翎？創世詩篇，星之篇章的片段。」

    「沒問題，殿下。」

    聽到莉蒂亞的說話，伽翎微點了點頭，隨後她轉過頭去，調整了一下坐姿，接着，優美的琴聲再次響起，伴隨着少女婉轉悠揚的歌聲。

    「在那無限虛空之下，迷途的旅人啊……………」

    秘銀大廳之內，不穩的氣氛正在漸漸蔓延開來。

    羅德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皺緊眉頭注視着下面的場景，他沒有跟着監察者一同進入準備室。雖然知道他們現在正在為那個事關生死存亡的問題而爭論，但是現在的羅德根本就沒有興趣去關心那點芝麻蒜皮的小事，他總覺得莉蒂亞派遣自己來這裏是另有所圖。雖然說不上有什麼理由，但是根據羅德在遊戲之中對於這位大公殿下的認識，他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想到這裏，羅德不由伸手入懷。捏住了莉蒂亞的回信———這封信從內容上來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除了命令他們接手接下來的任務，護送老議會長回到索拉崗山地領之外。只說了接下來如何對應索拉崗山地的事態發展，全部交給他們自己判斷處理。這些說話乍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羅德此刻一字一句的回憶。卻又覺得其中似乎另有玄機。

    這很難說是因為錯覺還是真實的情況，畢竟羅德也很清楚，莉蒂亞大公在很多時候是比較傾向「無為而治」，她很多時候都是只給自己部下一個目標，然後讓他們自己去選擇如何完成或者如何處理。而通過結果再來進行評判，當然，由於這位大公殿下那眾所周知不好對付的「美學邏輯」，你要是做的太過魯莽粗俗或者手忙腳亂，這位大公殿下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考慮，那麼莉蒂亞信中的涵義就是讓自己全權來處理接下來關於索拉崗山地領的棘手事務———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的責任可真是夠重的。

    但是莉蒂亞大公有這麼看得起自己？

    想到這裏，羅德不由皺了下眉頭，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很長時間了，但是他作為玩家的思維依然沒有太多的改變，而按照羅德自己的看法。自己現在在穆恩公國的聲望多半只是友善或者尊敬，連崇敬都不到就更不要說崇拜了。而這種幾乎可以決定穆恩公國未來的任務，如果真要處理的話，那麼也最起碼得是崇敬以上的聲望才有可能接到啊？

    還是說，她察覺到了什麼？

    想到這裏，羅德不由的將目光落在自己腰間的兩把短劍上。最開始的莉蒂亞送給自己的這兩把魔法武器羅德也並沒有多想，畢竟自己弄到了那麼貴重的東西，王室不拿出點兒像樣的回禮來也不符合莉蒂亞大公的性格，但是當塞莉亞和賽蕾絲蒂娜指出那兩把短劍是同屬聖劍卡牌的存在之後，羅德的大腦中也不是沒有一時閃過這個念頭。

    那就是關於自己的身份，莉蒂亞大公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麼。不然她為什麼會這麼「恰巧」把兩把同屬聖劍卡牌的武器送給自己？要說是看着稱手的兵器也不對頭啊，自己一直以來用的都是單手長劍，莉蒂亞殿下又不是沒看見過，她明明知道這一點卻還送兩把短劍來，這要換了其他人來說估計就要拍桌子了———雙劍劍術和單劍劍術有時候可是完全不同的。

    這是單純的巧合，還是……………

    羅德微微顫抖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周圍的空氣有些濕冷，他下意識的抬起頭，望向窗外，隨後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

    只見在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淡淡的薄霧已經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此刻在準備室之內，氣氛嚴肅緊張的就好像即將爆炸的火藥桶。

    「如果封印真的被突破，那麼以我們的力量是沒有辦法阻止那個令人憎惡的存在重新回到這個世界的！！」

    一個議員大聲喊道，他揮舞着雙手，面色慘白。

    「但是那只是傳說！！」

    老議會長冷冷的盯視着對方，他可以看的出來，在這個消息面前，的確有很多議員動搖了，但是也並不是所有的議員都已經打算違背他的命令。接下來就是要如何說服對方——其實這的確是個兩難的議題。沒有人願意在不死生物的支配下生活，但是如果他們連現在都保不住，那麼未來對於他們來說也就同樣沒有什麼意義了。

    這是一個選擇，未來與現在的選擇。

    當然，無論他們選擇哪一個，都會永遠的失去他們總寶貴的東西。可是現在，索拉崗山地領議會的眾人已經沒有了退路。他們坐在椅子上，緊緊的握住雙拳，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過這麼一隻僵持下去也不是什麼好辦法，很快，有一個議員不安的開口詢問道。

    「我能夠理解您的想法，議會長大人，但是我實在無法放心———因此我想請問。您有什麼辦法，來面對這即將到來的災難？」

    「根據監察者的說法，封印開始鬆動。到間隙被打開，最起碼還有一年到兩年的時間。」

    對於這個問題，老議會長顯然是早已經有過思考。

    「但是。我們也並非完全沒有辦法，我想你們都已經忘記了，我們祖先曾經傳遞給我們的守護，那正是用來預防眼下的事態的。我們數百年來，在上面花費了無數的人力與財力，就是為了這一天———我決定在今天之後，立刻開啟位面封印法陣。」

    「您的意思是……………」

    聽到這裏，另外一個議員忽然變了面色，他站起身來，握緊雙拳。

    「但是我們也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議會長大人！！先祖傳遞下來的位面封印法陣會擊碎聯通我們的封印間隙，但是同時也會讓秩序變的更加不穩定！這麼多年以來，索拉崗山地領的秩序之源已經開始衰減，越來越反覆無常的天氣和不時發生的地震就是明證！！如果我們啟動位面封印法陣擊潰間隙，那麼說不定會讓索拉崗山地領徹底陷入混沌之中！！即便沒有喪失秩序。殘留的部分還能否支持我們繼續生存也很難說！！」

    「但是，這畢竟是先祖留給我們的辦法。」

    老議會長的身體微微一晃，他不是不了解對方的意思，事實上這也是索拉崗山地領的秘密，在這片大陸上，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索拉崗山地領為什麼能夠在兩大龍魂的間隙夾縫中完整的生存下來。那是因為在他們的下面，封印着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怪物，它是如此的強大，以至於必須要依靠兩大龍魂合力才能夠將其驅逐封印。但是，也正因為這頭怪物的強大，即便它被封印沉睡，它的力量也足以抵消縫隙中的大部分混亂之力，這也是為什麼人們能夠在這裏定居的原因。

    而如果通過位面封印法陣擊潰間隙的話，那麼就等於削弱那個怪物的力量，而這樣一來，卻也等於削弱了保護這片地區的力量。混沌之力是否會因此捲土重來，甚至一舉吞噬他們，誰都說不好。

    真是諷刺。

    人們懼怕它，封印它，卻又想要利用它來維護自己的安全———如果被羅德知道，那麼他一定會腹誹這群人面對核反應堆時的心態未免有些太不夠堅定了。

    「封印間隙的確會削弱它的力量，但是你們也不要忘記了，它的力量也是在慢慢增強的。」

    老議會長擺了擺手，嚴肅的板起臉來。

    「我希望你們不要忘記，在最初封印這個可怕的怪物之後，它的力量是那麼的弱，但是我們的祖先依然在那秩序尚不穩定的環境中生存了下來。而現在，它的力量一天天增強，雖然我們的領地上也因此受到了秩序之力的恩惠，但是………我們卻變的膽小了，我們失去了勇氣，失去了面對災難和危險時的責任心。你們在擔心什麼？的確，擊潰間隙會讓那個怪物變的虛弱，我們也可能因此面對我們從來沒有面對過的混沌災害。但是，這畢竟只是一時的，時間會慢慢流逝，我們將重新站起來，並且經受住考驗。我們不需要出賣自己的現在和未來，我們所需要做的，只是堅持，以我們山地人的尊嚴，堅持下去。」

    說道這裏，老議會長長長的出了口氣，接着，他仿佛下定了決心般，開口說道。

    「當然，我知道你們的想法，我也理解你們的擔心，因此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我們封印失敗，那麼………我會親自前往暗夜之龍國，祈求他們的庇護。」

    「議會長大人……………」

    望着眼前的老人，聽到他這句話，眾人都不由自主的愣在了原地。他們當然知道，這句話的背後，老議會長所承擔的究竟是什麼。他說出這句話時，究竟是做出了多麼大的犧牲和決心。

    「我已經老了，這點面子要不要都無所謂了，大不了承認自己是老糊塗，只要索拉崗山地領能夠繼續延續下去，我這把老骨頭的面子還有什麼意思？」

    說道這裏，老人停了下來，他抬起頭，望向眾人。

    「現在，你們還有誰反對我的意見？」

    沒有人開口說話。

    在老人銳利的目光注視下，所有的議員都低下頭去，在這個時候，他們忽然察覺到，自己或許忽略了一些東西，一些他們之前已經忘記的責任與信念———不過現在，他們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打破了寂靜。

    「您已經決定了嗎？」

    老人抬起頭，望向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就一直一言不發，安靜的站在門口的天使。他猶豫了片刻，接着重重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決定了，監察者大人。」

    而就在這個時候，地面開始微微的震動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