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衍卻收回了視線,她認真盯着赫湉,也認真的回答道。「那人不會娶你,也不會多看你一眼,若有這心思,早些結束的好。」
赫湉並沒有聽出特殊的地方,畢竟這些她也知道,只當對方是在作為長輩規勸,可北衡女子便是不到最終不肯斷言,就算如此……
她也一定要試着闖一闖。
「我還年幼,總有一日會成長到能與他並肩的地步。」赫湉掃了抿唇不語的桑衍一眼,輕聲道。「你不必勸我,我知道他看不見我。」
可是呢,卻也看不見任何人。
這便是白狼以他眉眼間那份天真,對待世人的公平了。
赫湉未說出的一句誰都看得出來,席故霜只覺得桑衍態度有些過於奇怪,他擰着眉悄悄掃一眼上首,心道不會是說,桑衍也對白狼……
這也不大可能啊?
桑衍這人怎麼可能如尋常女子般,對某個年輕模樣的強者起意?就算如此,身側東亭身側慕流央,哪個不比摸不到的白狼更貼近些?
一見鍾情這種事,就算真的有,也絕不是出於傾慕。
可席故霜又想起剛剛白狼忽然出手,針對西疆女子的那一幕,心中暗道這二人間,不會真的有些什麼關係吧?
這事兒,要不要告知先生?
他些微垂眸,餘光是脊背挺直的少女,長發間紅綢繫緊,忽的轉過頭,兩隻鈴鐺銅舌輕晃,撞在壁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桑衍轉身是因為一旁的喧鬧之聲。
「你看那邊!」
「來的什麼人?擋着我了看不清楚啊……」
「是個俊俏公子,他模樣、模樣……」
「模樣怎樣?誒呀你可急死我了。」
那邊院門口小女生們的議論已經抑制不住了,棠花搖曳間似乎有誰踏入花路,前面圍着的一眾便紛紛讓開路線,叫桑衍這才能看見來人。
那人玄青衣袍,長發高束於玉冠之中,衣袖上提時候能瞧見箍在手上的木刻鐲子,襯着白而消瘦的腕部,片刻又隱入了袖中。
他眉眼正似初棠乍開,於眸中一捧煙雨處簌簌落下,雖然只是背着手緩步向前,卻叫女子們逐漸停住了言語。
這是誰家的公子?
忽有一個不敢相信的抬手捂在唇間,以低的幾乎聽不出的聲音呢喃道。「莫不是,少主……?」
果真是慕流央。
他並未在意身側少女們立刻喧鬧起來的聲音,尋過全場,看見桑衍立刻要抬步前行,卻見那少女眨眨眼示意他什麼,便頓下步子,左右一望。
蘇猗湖躲在一枝附珠後,正瞧着他眸色染上冰藍。
這人着紅衣驚艷,換成男裝偏偏沉澱了下來,唇角些微揚起一些,便是個溫和公子,少女們驚訝過了,忽有一個居然敢真的上前。
「少、少主!」那少女見慕流央向着她的方向看來,只覺得一顆心跳出去了似的,推開扶着自己的同伴,高聲道。「少主我喜歡你!」
「我、我也是,很多年了!」她的同伴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顧着面前挑眉不語的青年,臉頰紅了些許。「您真是好看的很。」
忽然這世家也好平民也好,就都向着院門口的方向湧來,秦似錦瞧着慕流央應付不來的模樣,聽見身側秦旭說道。
「慕秦桓的名聲,卻也不敵他一人。」
秦似錦喉中是些微的低笑,他攬住懷中踮着腳想看見人群中青年的桓書軟,笑道。「那又如何?軟軟心上的不是他。」
秦旭每次看見那個魔鬼似的少年,為了桓書軟連吃醋這種事都乾的出來的樣子,都覺得果然傾慕是個妙不可言、又讓他避而遠之的東西。
而桓書軟倒是並沒有為她的慕哥哥反駁什麼,認真答道。「他是哥哥,你是未婚夫,這我分的很清楚,我看不上他呢。」
「軟軟。」秦似錦手臂攬的更緊了,他俯身埋頭在少女頸側,話語中難得帶了兩分少年氣。「什麼時候軟軟才嫁給我?」
一旁秦旭看不出溫馨只覺得頭皮發麻,他是一度認為如果當初求親,桓書軟拒絕了的話,估計是會被放在罈子裏娶回家的。
等等,罈子?這是誰的主意來着……
「……」秦旭打了個機靈,想起言笑晏晏的蘇姓女子,突然開始為慕流央的前程擔憂起來。
就在一時場面混亂的時候,有人出言吸引了注意。
「慕少主。」
還在爭相表白的少女們向着聲音來源望去,看見有個仙子般的女子自附珠後直起身,她瞧不見別人一般,徑直向前,少女們竟然也真的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終於她站在了慕流央的身前。
「此次雖然是東亭主場,但總歸也算四方盛宴,當然要融合四方習慣才是。」她那雙眸溫溫柔柔的一眨,如此問道。「與我一舞,如何?」
全場譁然。
一年院的少女們急忙開始詢問同伴北衡的舞蹈是什麼,得到結果後立刻對蘇猗湖怒目而視,可是倒是很有規矩,在慕流央未開口之前一言不發。
柳玲瓏站在宴會一角。
她從那日蘇猗湖詢問了宴會的事之後,就覺着不安。
從這位嘴裏聽見個青年名字,任誰都會覺得事出曖昧,可是這二人是真沒有曖昧的權利,偏偏居然當着東亭這麼多人的面,邀請出口。
慕流央若不應,蘇猗湖面子掉光。
慕流央若應了,這不是明擺着告訴東亭女子,他們心尖兒上的海棠花如今叫人一扭腰給摘走了嗎?
這麼個大場面,能認出蘇猗湖身份的多的是,最後風言風語傳至慕府,慕流央不被家裏教訓就不錯了,這二人還有繼續的可能嗎?
這般想着的當然不止她一人,東亭看了這一幕也嘆息一聲,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他還真沒注意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蘇猗湖和慕流央都走到了可以公之於眾的地步。
他倒是不算擔心,慕流央自己能處理好這件事,他這個終生未娶的也沒資格說教什麼,只是慕府與束柳宮那邊……
少女們看着蘇猗湖,只覺得這人好看歸好看,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能叫少主看的上眼,都不甘心的咬着唇,只等慕流央作答。
慕流央些微的沉默叫少女們心中燃起希望,可那位少主只抬步走到蘇猗湖身前來,向前攤開一隻白皙手掌,聲音帶着些引誘。
「求之不得。」
「少主說了什麼?!」一個少女尖叫起來,她倒在同伴肩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求之不得啊,連榮幸都不是,我沒希望了……」
「你本來也就沒希望的。」她的同伴則眸子一轉疑惑道。「少主也不是見色起意的人,你說他們是不是早就走到一起了?」
她的問題引起了同伴的應和,處在風暴中心的少女卻是絲毫不知,她伸手搭住,被對方一用力帶到了身側。
「流央不知規則,還望蘇小姐引導才是。」
慕流央聲音很輕,就在耳邊飄忽不定,叫蘇猗湖屈伸手指與他握緊,另一手拉着他落掌在腰間,旋起了裙擺。「自然。」
她輕盈的笑意叫慕流央垂眸,視線落在了女子染了胭脂的紅潤唇色上,耳邊是裙擺旋轉時候的些微響動,忽然輕聲出言道。「猗湖可是希望獨佔我一個?」
事出突然,他並沒有得到過消息,但以蘇猗湖的性子這許是早有預謀,已經決定將二人關係多少公之於眾……也就是說。
她決意首先給這場曖昧一個結局了嗎?
蘇猗湖認真的望着他,她並未給出回答,踮起腳尖離慕流央更近了些,卻在瞬間落勢一重,轉着圈與他換過位子,聲音輕的幾乎不存在。
「你是我的。」
慕流央已經得到了答案。
「可是一日不見,便想念我至茶飯不思?」慕流央將她拉入懷中,叫揮之不去的海棠香縈繞在她鼻端。「兩日不見三秋已過,三日不見……」
「那兒有那麼過分?」
蘇猗湖在這般認真的時候被他氣笑了,雖然也確實想聽聽他三日不見後面又是什麼,但總算想起兩人可是在認真的談及正事。
她緩下聲音,似乎平常的說道。「慕公子,這並非是我選擇妥協,畢竟我若示弱,你可會得寸進尺。」
「你不示弱我也要得寸進尺。」
慕流央曾擔憂繁靈身份會對二人有所影響,可終於抱她在懷才發現,自己又怎麼抑制的住宣告天下,這人已經為他所有的衝動呢?
慕府如何、束柳宮如何……
天下如何?
至少現在,天下就只是她而已。
蘇猗湖想着的,又何嘗不是這些?
她認輸了,那些個沒完沒了的試探確實叫她煩躁不已,她只想慕流央痛痛快快給她一個答案,可偏偏一切還不到時候。
不到時候……是,她清楚。
繁靈之事她還不能十分確定,束柳宮似乎有所動向,甚至傳來的是供奉的那位的命令,她若不能徹底接手束柳宮,對慕流央來說便是危險。
在這種時候,更不能跨過那道邊線了。
二人都是一個性子,若沒說出口,還能以殘忍言語剪斷糾葛,若心意互通,就是這條路沒有終點,也要拉着對方共同走下去。
所以慕流央只是看着她微抿的唇瓣,並未低頭。
忽然女子回神,聲聲入耳。「這場宴會,很快會結束,不是嗎?」
慕流央瞧見蘇猗湖逐漸收攏的視線,壓低了聲音。「確實,待那之後,知曉你身份的人恐怕便數不勝數了。」
「我本也沒想瞞着,告訴你,束柳宮那邊有所動向,也許是同東亭有關,反正,過來也只是時間問題。」
蘇猗湖倒不覺得這事與半雲家有關。
更可能的反而是柯容,因為事關重大,由各院長通知世家,然後他們北衡的院長擅作主張,不管不顧的拉上了中立的束柳宮。
束柳宮前些日子剛好得到半雲傳信,也想順勢看看自己已經有些行事古怪的聖女,便同意了北衡的邀請。
宮中不敢對聖子有所言語,她更怕的是供奉的那位……
「回神。」她聽見慕流央輕聲命令,回過神看見那雙有些妖異的眸子專注的盯着自己。「不必擔心,反正……還不到時候。」
蘇猗湖被這話說的皺起了眉,怨念的望他一眼,忽的挪開步子,想看慕流央出醜,對方卻是早有預料沒被她絆倒,低低笑了起來。
兩人在花路中央旋轉的模樣,叫一旁學生看的呆住。
似乎受了引導,不少南北的學生也開始尋找舞伴,東西兩方看着眼饞,叫新認識的外院同伴帶着自己一起,不多時,一片祥和。
那旁柳玲瓏不耐煩的雙手環胸,看見場上成雙成對,更是心生煩躁。
鄭秋走過來,一臉的受傷,他太過專注以至於撞着了柳玲瓏才發現,低頭看向可能還不到自己胸口的柳玲瓏,無聲的詢問要不要去跳舞。
「……怎麼,欺負人?我有約了!」柳玲瓏更覺得嘲諷,立刻出言驅趕。「走走走,快去回味你的初戀去。」
鄭秋一聽,本就死板的表情更僵硬了,他望向場中蝴蝶般交纏飛舞的兩人,哀嘆自己還未開始的初戀,就這般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有個短髮少年從他身邊走過,瞬間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疑惑的詢問,許行素聳了聳肩,嘆氣道。「我們的初戀埋在同一個墳堆里啊兄弟。」
這邊兩個人怎麼抱頭痛哭柳玲瓏是不想做理會,她不安的整理着為了宴會特意穿上的一身盛裝,又撥弄着步搖垂下的流蘇。
這人……怎麼還不來啊。
她忽然眼前一亮,離火終於褪下便裝、穿的整齊了些,他匆匆撥開人群,瞧見正抿唇望着他,也不知道是期待還是不期待的柳玲瓏,瞬間心中涼透。
這麼看着他,讓他有種人生無望的感覺啊。
表白對象,是剛剛不留情面將其打敗的對手,表白之後對方第一反應,是把本就重傷的他踢下了比武台,這傷,養了數日才好。
然後他怎麼就又湊到柳玲瓏面前了呢?
離火目光很快放在了柳玲瓏的裝扮上,總是打扮簡單的少女難得注意了自己的妝容,把劉海梳籠,叫那張嬌俏的小臉露了出來。
他仍舊動心不已。
果然,就非得是這個人才行。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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