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衍突然抬起頭,手指挨在鼻尖上,似乎聞到了什麼氣息,見許行素望來,她顯得有些猶豫,簡單描述道。「有香氣,讓人覺得不舒服。」
香氣?
許行素站起身,一邊思考一邊又落下一個傳送,他用力嗅了嗅,沒發現這裏的空氣與平時有什麼不同,最終出言詢問道。「能辨識出方位嗎?」
桑衍點頭,見他最後一筆畫完,走在前方為其指引方向。
越向着林子深處走,香氣便越是濃郁,許行素也逐漸分辨出一些,他揉了揉鼻子,似乎是被這些並不算溫和的香氣弄得有些頭疼。「這什麼味道……我覺得這是人為的,還是不要聞太多的好。」
雖然目前沒有中毒的跡象,但是誰知道時間久了會發生什麼呢?
桑衍捂着口鼻,看來是真的不喜歡這香氣,聞言小聲咳嗽了一下沒有回答,手指挨在乾枯的樹枝上,掌心滑下緊貼樹幹,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枝頭有隻羅燕正歪着頭望她,突然鳴叫一聲振翅飛起,桑衍驟然轉身,空蕩蕩的荒原中什麼也沒有,她這一舉動惹得身側的許行素也不安的抬起頭。
「怎麼了?」許行素什麼都感覺不到,可桑衍如此他便也警惕起來,手腕間隱約有刻印的光芒亮起,環視一周,握着樹枝的手也緊了些。
桑衍放下了掩着口鼻的手,向着不遠處樹冠中望去,這些香氣叫她心生煩躁,也因此完忽略了周邊的環境,忽略了樹冠中某種野獸發出的不斷穿行的聲音。
院北城西有什麼?
蒼翠的枝葉之中,露出一雙赤紅的眼睛。
只有一臂長的雪白野獸自高處躍下,絨而短的毛髮在日光照射下反射出刺目的白色,一瞬間便從許行素的視野中消失,許行素退了一步以小臂掩住被晃到的眼睛,高聲提醒道。「桑衍,是覆雪!」
桑衍無需他多言,略側開臉沒有直視這隻像個光球似的野獸,匕首在指尖一轉刺入它胸膛,野獸發出了一聲尖叫,掙扎着自刃尖躍下,胸口處白色絨毛被血污沾染了一片,呼吸急促的倒退了兩步。
它顯然是不想就這般死去,哀叫着胡亂甩動不聽話的身體,終於紅着眼睛倒在了一旁,吐着舌頭大聲喘息,但已經行至末路。
尖嘴似狐,長耳細尾,是與黎獸完不同的另一種罕有族系細尾,而覆雪細尾獸這種喜好溫暖的分支,能憑靠雪白皮毛反射日光時候自身短暫的消失作為防禦,故此只分佈在溫暖的東方與炎熱的西方。
攻擊性不強,性子溫和害羞,很多時候只藏在樹冠中以野果為食,像這般突然自樹中出現攻擊人類,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覆雪從來不會主動攻擊外族,這是怎麼了?」許行素揉了揉流淚的眼睛,讓他擔憂的並不是對方反常的舉動,而是細尾獸向來是群居,這看見一隻,後面便還有上百隻,是否其他的也都會攻擊人類呢?
「是這香氣。」桑衍走到仍不斷喘息的覆雪身側,俯下身捏開對方的嘴,瞬間被尖利的齒在手上咬出兩三個小洞,桑衍並未在意,打量着對方滾燙的鼻息與泛着紫的舌頭,低聲道。「他們在恐慌。」
「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萬一陷到覆雪獸群之中……」
「來不及了。」
桑衍收回手,望着從樹叢中探出頭的雪白獸類,這些野獸都紅着眼睛舌尖發紫,呼吸粗重的緊盯着被完包圍的兩個人,甚至對仍舊活着發出悽慘嚎叫的同伴置之不理,尖利的爪勾入土壤。
許行素向後環顧一周,來時的路也被堵死,一隻覆雪趴在樹上爪間抓着羅燕,那只可憐的小鳥已經被爪牙撕的只剩下胸腔,覆雪只吃果子,如今唇齒間卻掛着被血染紅的羽毛,顯然只是為了泄憤而已。
見許行素望向自己,它自樹冠中高高躍下,壓低身體邁着輕巧的步子走到不遠處蹲坐下,用血染髒的爪子蹭了蹭嘴邊的羽毛。
未曾收回的爪在臉上留下了三道血痕,覆雪立刻發出憤怒的尖叫聲,把自己的臉撓的血肉模糊,在地上瘋狂打起滾來。
瘋了。
這群覆雪並不是單純的自衛,而是已經瘋掉了。
「如果把他們部殺掉的話,太浪費時間了。」許行素攥起拳,另一手在衣袖間摸出木片,儘量不驚動面前的野獸。
「如果消除掉氣息呢?」桑衍低聲問道。
這些野獸算不上危險,但是為了在樹間行走,爪子像是一個個尖銳的小勾子,刺入身體扯下便是一塊血肉,許行素來的匆忙什麼刻印都沒有帶,如果覆雪一擁而上,她不敢保證自己能叫兩人都完完整整的回到學院。
真的打起來,也太浪費時間了。
「不行,他們如今這種狀態,如果面前敵人突然消失,恐怕會直接衝上去亂抓一氣,到時候……」
許行素捏緊自己手中唯一的攻擊刻印,不等他再多說什麼,面前的覆雪已經尖叫一聲向他衝來,許行素本能的抬臂一擋,小臂上立刻被勾出兩道深深的血痕,痛的他倒退一步,撞在了桑衍背上。
這一隻險些將自己眼睛撓瞎的覆雪,顯然已經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了,她的攻擊成了某一種訊號,重重打在其他覆雪耳中,於是他們發出了極為嘈雜刺耳的叫聲,一同撲了過來。
「桑衍!」
刺目的光芒叫許行素用小臂擋住眼睛,刻印亮起,一個脆弱的結界在兩人身側形成,被覆雪用力一抓便已經搖搖欲墜,黑霧順着結界攀上,只是也沒能阻擋住覆雪的攻擊,結界猛然碎裂。
桑衍將為首幾隻踢出安範圍,黑色霧氣如翻滾的焰浪般在她腳下聚成一團,落足於之上的覆雪尖叫着抬起被腐蝕出骨血的爪子,又不肯放棄的高躍而至,被鋒利的匕首穿胸而過,跌落一旁。
見到這一幕許行素些微的皺起了眉。
所有的人,都只可能擁有一種諸神,連神明也不例外,能夠生出其他諸神的,除了繁靈,只有混血或者奇怪實驗中出生的孩子,總之絕非常人。
所以為了掩飾,桑衍總是將黑霧隱藏於焰火之中,讓所有人認為焰火能夠攻擊命魂的同時,擁有實體。
也許是因為體內力量不夠支撐這二者同時活動,也許是因為過多動用會有不好的反應,桑衍動用黑霧的時候,總叫它鋪成薄薄一層作為輔助,會盡力避免如今日這般在腳下形成池水的情況。
這些翻滾着幾乎要凝做水的黑暗,完可以鋪展出去將這些覆雪逐一吞噬,既然桑衍只是將其作為防禦,便說明那樣對她來說是過多的動用力量。
力量耗盡之後的結果,也許會如他永遠忘不掉的噩夢一般。
許行素居然在戰鬥中走了神,是桑衍躲避時候撞了他一下才將他喚醒,明知現在不是回憶那些事情的時候,可他卻忍不住想起年幼的桑衍。
桑衍按住他肩膀扯着他轉了個圈,手肘將一隻覆雪擊出,雖然呼吸平穩,但眉間些微的焦躁還是透漏了她的心情。「小心些。」
這時候急不得。
這幾十隻覆雪因為被這香氣所惑的緣故,行為有些混亂,但暫時她還能應付,只要她不慌,護住許行素還是可以的,如果這邊鬧出更大的動靜將後方的覆雪驚動,到時候別說許行素了,她自己也很難身而退。
許行素被她拉在一個安的角落,時間看似充裕,但如果一直僵持在這裏他們肯定會遲到,倒不如拼一把。「桑衍,我們衝過去。」
「怎麼沖?」桑衍沒想到許行素也有衝動的時候,她話問出口得到的不是回答,而是許行素手中被扔至覆雪群中的木片,她立刻明白過來,但已經沒有詢問的時間,只能扯住許行素的手腕硬沖了出去。
木片落地猛然爆裂,衝擊叫附近的覆雪被甩至空中,落地時候皆是口鼻浸血動彈不得,這一來確實令後面的覆雪嚇了一跳,但爆炸時候的震動,叫荒林深處的樹冠上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糟了。」桑衍聽見那聲音,只能咬着牙跑向前方,果然沿路不斷有覆雪從樹蔭間跳下,尖叫着向二人撲來,又撞入一團黑色火焰之中,被蒙住眼耳,胡亂掙扎攻擊,與毫不知情的同伴打作一團。
雖然形勢好像急轉直下,但桑衍也只是抬起頭望向更深處,平靜問道。「多長時間?」
「不到一盞茶。」許行素手腕被桑衍握的很疼,他腕上不斷閃爍的刻印正逐漸暗淡下去,也許用不了這些時間刻印就會崩塌,到時候他絕對跟不上桑衍的速度了,必須得在這之前擺脫才行。
而他原本的想法……
「足夠了。」桑衍驟然改變方向,兩人沉默着在深林中穿梭,突然步子一頓,隨即稍微緩下沖勢,果然前方是秦旭也從林中探頭出來。
見到她們,不遠處的秦旭抬着手一臉焦急,他身側的席故霜像個兔子似的努力追趕,許行素心下一涼,聽見秦旭大喊道。「跑啊——」
不用許行素解釋些什麼,他們背後的鳴叫聲已經說明了一切,秦旭的表情瞬間沉下,桑衍則猛地駐步,與許行素拉住手停在秦旭面前,秦旭難得和許行素有了些默契,盡力收住自己腳步高高舉起了手。
白色輝芒自秦旭掌間溢出,在他身側繞下一周膨脹出去,中間的席故霜與宋訣收不住步子,把他向着桑衍二人撞了過去,席故霜被反震向後倒去,剛剛好將落在最後的冉寸心撞停在『明日輝』邊緣。
幾人撞成一團,前面的秦旭險些被擠到吐出來,席故霜則因為冉寸心本能的反擊得了一拳賞賜,後背疼的厲害,咳嗽着站起身,還有心思開了個玩笑。
「真狠心啊寸心……」
殿後的冉寸心還處在戰鬥狀態,突然停下導致她茫然的望了一圈,眼前撲來一隻覆雪,急忙一拳揮下,完沒反應過來這是結界之中,被反震的力量撞得倒退幾步,是宋訣急忙扶住她。
秦旭咳嗽都咳不出聲,捂着腹部滑倒在結界上,見冉寸心這麼對待自己可憐的結界,抬着手唔了兩聲似乎有話要說,最後手一摔喘息起來。
「你們這是跑了多久?」許行素驚訝的伸出手把秦旭拉起來,望着結界外仍在發瘋的覆雪,心道既然不是力量耗盡了,秦旭他們跑什麼?
「都是你啊!」秦旭站起身,咬牙切齒想把許行素的衣領拽起來,但介於旁邊桑衍還在看着,只得作罷。「我們從你那個傳送一出來,就是這麼一群鬼東西跟着了,都和瘋了似的,能不跑嗎?」
說起來還是席故霜這傢伙,被嚇得扭頭就走,跑起來像個兔子似的,他們怕再失蹤一個席故霜,這才不得不與覆雪你追我趕起來,不然要以剩下三個近戰的性子,停下打他一波不才是正常的反應嗎?
「不是什麼鬼東西,這叫覆雪細尾獸。」冉寸心以通史先生的口吻回答了一句,眼神分明是在說秦旭的無知。「這是東方唯一的一種細尾獸,東亭與慕城附近常見獸類之一。」
秦旭很想回答一句『我管他什麼細尾獸』,可是回答之後很可能迎面就是一拳,還是放棄了,從衣襟里摸出一隻只有拇指長的銅漏,周身被刻印填滿,從鏤空的部分望進去,能看見裏面並非水而是硃砂。
「只剩下一個時辰了。」秦旭將用細鏈拴着的銅漏放回懷中,手掌挨在結界之上,那些似乎暗淡下去的光芒又亮了起來。「有慕流央的蹤跡嗎?」
「再往西走沒有他的蹤跡,且也應該是這個陷阱的邊緣了。」許行素見秦旭搖着頭回答了一句東方也沒有,皺着眉轉向桑衍。
桑衍獨自從覆雪的縫隙中向外望去,她能隱約感覺得到,慕流央確實曾經從這裏走過,可斷斷續續的氣息表示已經是很久之前,所以具體方位她也很難確認。
如今並不是猶豫的時候。
「想辦法脫身,去通知慕家。」桑衍平靜的命令道,她與許行素對視一眼,詢問道。「結界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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