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劍因失去力量的供給而崩散開,被徹底劃破喉嚨的蝙蝠脫力掉落,在閃現的瞬間,有人翻身落下踩在他斷頸之處,黑焰附着於傷口順勢侵入內部,將不足一拳之外的核心徹底吞噬。
桑衍踩着蝙蝠不再活動的屍體,從斷頸處噴出的血液濺了她一身,那些逐漸回返的黑焰帶着絲絲縷縷霧氣,所過之處污濁的紅色被拭去般消失無蹤。
離火怔怔望着站在絕對黑暗之前,目光冰冷如同人類之外的桑衍,連呼吸都被抑制住,少女身側的火焰不懷好意的向着他的方向望來,襯着少女蒼白的皮膚,一種莫名的陰冷攀上心口。
直到慕流央自他身旁走過,毫無察覺般站在了桑衍面前。
「阿衍。」他從袖中拿出手帕遞在桑衍手中,隨即踢了踢已經死去的蝙蝠王,打量着對方肩膀上灰白色一雙骨刺。「阿衍想要嗎?能做雙好匕首出來。」
感覺好些的許行素也走了過來,他看見離火呆愣愣站在原地,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你怎麼了?第一次遇見雲雨獸嚇呆了?」
離火想說他不是第一次遇見雲雨獸,也不是第一次陷入生死危機之中,他畏懼的是少女空無一物的眼眸,只要看着那雙眼,便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會被殺掉的,被那雙並非屬於人類的眼睛。
不遠處的少女,輕一眨眼,低下了頭。
離火驟然清醒。
「嗯?」許行素還在等着他的回答,慕流央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而桑衍垂眸望着蝙蝠的模樣,就如初見那年,她微頓卻沒有停下的腳步一般。
「哪會啊,我又不是第一次見雲雨獸!」他突然的回答叫許行素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而離火興沖沖繞過他湊到桑衍身側,手肘搭上了她的肩膀。「這個這個,能做身上好的輕甲了。」
「禮貌些。」慕流央二指一撣,離火便哎呦一聲挪開了手,他手中長劍一抖,劍尖燃着黑焰,將骨刺挑出,桑衍掃了眼離火,將骨刺撿起。
她不喜歡用武器,不過有時候是有些不方便,那還是留一隻備用吧。
「桑衍。」許行素搶佔了離火的位置,從她手中將骨刺抽走,指尖撫了撫十分平滑的表面,解釋道。「我來,回去後刻印好給你。」
「好。」桑衍向着原本被蝙蝠擋住的洞口一望,已經離地面只有數米之遙。「可以出去了。」
「我說,這個能給我嗎?」見幾人都對蝙蝠屍體不感興趣,還惦記着輕甲的離火忍不住開口。「買一身要花不少銀子的。」
「你要就拿走吧。」許行素見他興奮的望過來,急忙拒絕道。「我是刻印師不是工匠,你當我什麼都會做呢?」
「阿衍。」那旁慕流央斜站在洞口處,向面前的桑衍伸出手,意味悠長的眸毫無波瀾的掃過離火,又被離火不甘示弱的望了回去。
「哼。」慕流央垂眸笑了一聲,拉着桑衍走出地穴。
「傻站着做什麼,你看上他了?」自他身側而過的許行素壞笑一聲,忍不住小聲慫恿道。「那人美不美?沒見過吧?這可是我們東亭第一美人,你不追求試試?」
「……」離火猶豫片刻,突然疑問道。「他不是個男的嗎?」
許行素如同被定身般立在了原處,離火是真的沒看明白這幾人的關係。「雖然穿的花里胡哨了一點,女氣的不行,但怎麼看也是個男的啊?」
離火自己怔住,提高了些聲音。「他是女的?不能吧這還能看錯了?」
許行素恨不得掐死他算了,一句話沒說跟上了慕流央二人。離火一個人站在洞穴中,不明所以的沿着蝙蝠傷口將其雙翼上的薄膜摘下,突然回憶起桑衍冰冷的目光,笑着一搖頭,兩步助跑躍上洞口。
可怕的並不是桑衍。
畏懼的是畏懼本身而已。
總有一日他也會如慕流央一般視這陰寒入骨為無物,畢竟,他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
……
「所以,你就把她打昏了?」慕流央站在還沒有甦醒跡象的半雲姝身側,而雙手環胸的蘇猗湖正在和桑衍講話,聞言回過身來。
「不然呢?」蘇猗湖嘆了口氣。「你們不會也想殺了她吧。」
桑衍沉默的注視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身上絕對有黑白眼,要是死在這裏,會很難辦啊。」蘇猗湖捏了捏眉心,自己不過是來看個熱鬧,怎麼就把自己繞進去了呢?
「阿衍,算了。」慕流央倒不是完因為難辦的蘇猗湖才做出這個決定的,當然了這也占很大一部分。「半雲姝代表的是詭術勢力,她的暴露不會影響到主謀,殺了她也只是打草驚蛇而已。」
「把她放在這兒也會被吃掉的。」桑衍對這個女人本身抱着無所謂的態度,就看慕流央還想用她做些什麼了。
聞言,幾人的視線逐漸向着下方漂移。
「不如把她放在蝙蝠屍體旁邊怎麼樣?」一直沒怎麼開口的離火舉手,笑意純然說出的話卻不怎麼無辜。「嚇唬嚇唬她也算是教訓了。」
想到那具血淋淋腦袋歪在一旁的屍體,許行素唇邊浮現出一抹壞笑。「贊成。」
「嗯。」桑衍點頭同意,於是幾人一起向離火望去,突然明白誰提出來就要誰去乾的離火長長的嘆了一聲,認命的拖着半雲姝向主洞口處走了。
離火離開後,一瞬間安靜下來。
「為什麼你會這麼為難?」桑衍突然的開口叫慕流央臉色立刻有些陰沉,她望見對方青如煙雨的眸子,有些疑惑。「怎麼了。」
「怕是因為,束柳宮的聖子是有婚約在身吧。」許行素看着不肯看對方一眼的蘇猗湖和慕流央,心道這二人不過是點頭之交,怎麼突然連醋都吃上了。
「聖子?」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是指蘇猗湖,桑衍提出了一個很直白可行的建議。「把那個婚約對象殺掉不行嗎?」
「誒這、這不行啊!」蘇猗湖難得的失態叫慕流央眸中青色更重,蘇猗湖皺着眉掃他一眼,聲音有些無奈。「和我結姻的是半雲姝的親哥哥半雲蕭,這兩人的母親是個難纏的傢伙,她的獨子若死了……」
半雲家族也許會有顧慮,可那個女人一定不會忍氣吞聲。
「阿衍。」
慕流央出言終止了話題,他示意桑衍向北方看去,桑衍掃了掃來時的林中,回答道。「好像是北衡的隊伍,往這邊來了,要走嗎?」
「不用,我估計他們不是為了打架來的。」許行素說話有氣無力的,看來是還是因為蝙蝠那一聲嘯叫有些不舒服。「今晚之前,我們應該沒有敵人了。」
果然,走來的柳玲瓏十分擔憂的將幾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見離火不在,心下一跳,桑衍注意到了她的擔心,出言解釋。「離火沒事。」
柳玲瓏鬆了口氣,她咬着牙聲音有些不甘心。「我是真的不知道半雲家的人會有這種心思,這次的事情,北衡……」
他們的隊伍在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就想過來了,只是被西疆的人攔在外圍,自己本身的草藥都險些被搶走。
「我們知道。」看起來已經沒什麼事情的秦旭自她身後慢悠悠走過來,他注意到慕流央的神色,順着他的意思說道。「反正目前也沒有什麼損失,如果我們真的追究責任,才是幕後之人想要看到的吧。」
「只要接下來在分散開之前,北衡別以我們為敵就好。」許行素已經看出柳玲瓏的心思,故意引了一句,果然對方匆匆反駁。
「北衡是想着,能否在明日之前,與東亭一齊駐紮呢?」柳玲瓏知道在半雲姝之後,也許北衡得不到信任,但現在各個隊伍中都有受傷無法行動的人,天色漸晚……
「帶我們一個。」離火終於解決掉了半雲姝的問題,一走過來就聽見柳玲瓏稍顯猶豫的聲音,立刻附和道。「我覺得駐紮在一起,安嘛。」
「自然可以。」東亭這邊本就沒想過拒絕。
柳玲瓏終於放下了心,轉向桑衍,剛要開口說些什麼,桑衍便身形一晃將倒在她身上的許行素扶住,略顯焦急的晃了晃對方的肩膀。
「行素?」
……
東亭夜色總是深的連月光都照不透徹。
幾個領隊圍坐在火堆之前,被陣法催生的火焰自刻印之上燃燒着,滾燙的溫度令離得太近的幾個人向後撤了撤,又被晚風逼回原位。
「半雲,詭術世家的事情,我想你們也是知道的。」柳玲瓏掃了一眼對面,由於領隊不在也只好由她主事。「但這件事並不是半雲家的意思。」
自從容青上位,北衡的詭術世家就比以前膽子大了些,因為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北衡境內,所以學院裏也逐漸有了特殊姓氏的學生,這次半雲姝參賽,也是由容青點過頭的。
「所以柳小姐想說,這是個人恩怨嗎?」慕流央慢而輕的聲音讓柳玲瓏倍感壓力,她並非世家出身,比不上世家子弟的那份沉穩,但此時她已經是隊伍中位子最高的一個了,也只能硬着頭皮去回答。
「我是……這麼認為的。」
「不,應該說對方的目標是隊伍高層。」見許行素接過話她便鬆了口氣。「離火所說,那個通道是人工所致,對吧?」
「他的話能信嗎……」柳玲瓏旁邊就是靠着樹已經睡得死豬一般的離火,忍不住有些懷疑,他不過是個一年院的學生,怎麼還了解工匠的事情?
「他說的沒錯,那條通道是人為,目的是給天鼠一個,必須捕食的理由。」許行素看見桑衍疑惑的目光,解釋道。「這時候並非天鼠的繁殖季節,我們在洞穴中卻看到了大量的幼崽。」
「所以,那些幼崽本不是這個洞穴的後代對嗎?」桑衍明白過來,低聲分析道。「有人迷昏了天鼠首領,將幼崽放進洞穴,所以為了餵養幼崽,天鼠被逼無奈向外捕食原本不會理會的人類……」
「差不多,但有一點,那隻天鼠首領,是與幼崽同一族系的。」許行素的聲音叫幾人一怔。「那隻天鼠的反應很是不安,明明在自己巢穴中仍要強行擬態,體型也與領地和洞穴大小不符。」
一隻因常年擬態為天鼠、已經生出攻擊手段的雲雨獸,絕對生存了百餘歲以上,在它體型不斷長大的過程中,會將自身的居所通道擴開,而那一隻,在洞穴中連翅膀都是勉強伸開的不是嗎?
「殺死蝙蝠王,替換幼崽,你是想說這些並不是半雲姝一人能夠做到的,是嗎?」柳玲瓏神色也沉了下來,若半雲姝不是主謀,也許……
「他們原本是希望其他隊伍的學生失去戰力,或者能叫幾個領隊死在裏面。」許行素詢問道。「你們沒能趕過來,是因為被西疆的隊伍纏上了吧。」
「西疆?!」柳玲瓏一怔。「對了,這裏一個西疆的高層都沒有,而且我們來時遇上了一些陷阱,最初以為是東亭做的……」
「邊緣有些只有一半的足印是嗎?」
「對對。」桑衍的聲音叫柳玲瓏很快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隱在樹葉之下,但還是能找到一些。」
「那是『半掌』。」一直沉默聽着的慕流央突然開口。「柯姓皇室一直有個不為世人所知的暗衛組織,因其足印只有常人一半,故而以『半掌』為名。」
「所以整件事是因西疆而起?!」柳玲瓏擦了擦放在一旁的樹莓,無意識送進了口中。「半雲家怎麼會和西疆……我的天這什麼啊?!」
酸得她牙都要掉了。
「咳。但這事兒我們沒有證據,畢竟東亭盛典期間完開放,西疆硬說是來參觀的也說得通。」許行素就和不知道樹莓是誰放在那兒似的,繼續說道。「而且西疆與皇室之間……」
「是誰最先陷入危險,你知道麼?」桑衍坐的離火堆最近,那些火星好像都飛在她手上了,她卻然不覺。
「我們沒有看到,本身是在林子裏遇見蝙蝠的。」柳玲瓏搖頭,她稍作回憶,猶豫着說道。「我看過倒在那裏的學生了,不是北衡的,也不是西疆的。」
那些學生都是和她一起走到那邊,最後失散,要說第一個被帶入洞穴的,應該不是這些人。
她所言桑衍並沒有懷疑,就算有異也應該是因為柳玲瓏本身不知道,才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只是南皇的勢力比較統一,應該於此事無關,那麼,是東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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