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亭沉默的坐在長桌一角。筆神閣 bishenge.com
偌大房間中只擺了一張長桌,上首處的瘦小老者衣衫華貴,白髮被束在金冠之中,他板着臉面色嚴厲,環視一周,首先打破了沉默。
「許氏家族,曾是北方某一詭術勢力的附屬,後不知因何被其追殺滅門,看似是銷聲匿跡,實則受到庇護……」
他聲音驟停,不再開口,但分明暗指東亭。
能夠從詭術勢力手中搶人,無非是學院,而諸神實驗這件事,是在東方境內發生的,其中最重要的學者,出身東亭,又是東亭的學生,所以東亭絕對與此事脫不得干係。
「所以,谷院長認為此事是我們南皇的錯了?」左旁正襟危坐的陸秉懷只有三十出頭,卻以南皇院長的身份坐在這裏,和一位古稀之年、兩位接近百歲的前輩同處一室,明顯有些緊張。
南皇和西疆之間是觀念的差異,向來不和,於是這位太年輕的院長一聽西疆針對自己,下意識的便要開口反駁。
西疆院長穀雨一怔,明顯是不明白此事與他南皇的關係,可不管如何,被這麼個小輩質問,就算對方已經是一院之長……
「秉懷,冷靜些,人家也是長輩,你這可不太好。」
在穀雨開口訓斥之前,仰靠在離東亭不遠的座位、雙腳疊在桌上的北衡院長便先說話了,他聲音姿態都隨意的不行,腳上的麻鞋半掛在腳尖上晃晃悠悠,惹得穀雨沒罵出聲來。
原本西疆和北衡,雖然競爭是有,但也算是互相尊重,自從容青這個老混蛋上位之後,就把北衡帶的烏煙瘴氣,瞅他那副德行!還好意思給他們調解呢?真該照臉上結結實實抽兩巴掌才是。
但穀雨是誰?這點小事能激的他破功?滿肚子的火氣居然硬生生叫他給忍了下來,沉默着聽容青繼續解釋道。
「這件事北衡倒是追查過,當初選擇放棄,就是因為,人是在南皇境內不見的,這……我們也沒辦法繼續是吧?」
「你個老——」冠冕堂皇的話語讓穀雨氣的直瞪他,最終還是沒忍住高聲道。「這就是你們對詭術世家放縱的理由?!」
北方是出了名的百花齊放,原本是最應該清繳詭術家族的北衡學院,卻有個和邪門歪道出身的人們也稱兄道弟的院長——看看看看,這說得什麼話?
我們也沒辦法?
騙鬼去吧!
「這話就不對了,怎麼能叫放縱呢。這可是我們北衡的外交,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雙手枕在腦後懶洋洋盪了盪腳尖,容青打量着天花板上華麗的花色,沒等穀雨再說什麼,便一翻身坐了起來。
「要我說你還是注意着點下面的人吧,那幾個皇子怎麼見了面就吵吵?照這麼下去,他們遲早得打起來。」
「用得着你管嗎?你還是老老實實搞你的『外交』去吧,就你們這些個,這些個……」穀雨險些就拍桌子站起來了,要不是為了貴族的禮儀,恐怕這會兒容青臉上非要添點彩才行。
他帶着傲色的眸掃過下首,年紀最長卻心軟無能的東亭,年紀輕輕平民出身的陸秉懷,還有容青,在他看來,連一個有資格當院長的都沒有。
無辜被連累的東亭仍舊雙手合十撐在桌上,連頭都沒抬,陸秉懷緊抿着唇壓根不搭理他,容青倒是聽見他的話了,仍是那種帶着點粗俗的市井口吻。
「我這可是好心!我警告你啊,你們那個什麼商社,今天可是有十二組凝露出手……」他兩腿一蹬凳子向後一挪,起身晃悠到陸秉懷身旁倒了杯茶,可這一閉嘴,立刻就失去了說話的機會。
「凝露又怎麼了?人家願意賣你還管這個不成?這可是西疆!皇城!天子腳下!輪到你來——」穀雨越說越氣,可底下就沒一個認真在聽的,他低下頭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今天把這仨人拉來是個錯誤的決定。
一個是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管的研究瘋子,只要能窩在那一畝三分地的藏書閣里,估計就是神明復甦了他都不肯出來看一眼。
一個是先前的南皇院長故去之後,因為幾個繼任都死的飛快才被推出來的後輩,除了先院長那份固執勁兒之外,才能穩重一樣沒學會的廢物。
還有一個世家出身活的卻像個山野匹夫,連最基本的道德標準都說不明白,不吵架不打架人生就只剩下睡覺的容青,哪都有他!
人族無望啊!
喝着水從杯沿瞟見穀雨低頭了,容青這才把杯子放在桌上,沒管白鬍子上沾上的水珠正順着向下流去,慢悠悠開口道。
「當初呢,許家還沒離開北方的時候,那幫人帶走了大量的凝露,我一直記着這事呢。誒東亭,你那兒也有凝露異常流通的情況吧?」
看似神遊天外的東亭放下手,抬頭回答道。「有,但較為零散,不足為慮。」
「不足為慮麼。」容青懷疑的一挑眉,他一回頭看見自己身邊,陸秉懷緊張的渾身僵硬,忍不住嘲笑道。「發表意見啊秉懷,別跟東亭這個悶葫蘆學,想說就說,反正又沒人敢打你。」
那旁穀雨猛地起身,連凳子都發出了吱呀一聲,容青嘿嘿笑了,挑釁道。「你怎麼的,松松筋骨?」
「叩、叩。」
東亭以指節在桌面上不緊不慢叩了兩聲,他雖並未看向二人,可二人都似乎感覺到了東亭平靜的視線,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冷靜了過來。
容青嘖一聲坐回原位,而穀雨雖然瞧不上東亭的性格,可東亭的諸神……受到影響的他也只好選擇不再追究,但是,遲早有一天。
他要把容青這個老東西一把不修邊幅的長鬍子全部拔光!
剛被東亭壓制下來的怒火瞬間又起,還沒等他坐下,門那邊就催命似的敲了起來,他立刻高聲道。「進來!」
門後停了一瞬,顯然是沒想到自家院長會有這麼大的火氣,好一會才可憐兮兮的開了一條小縫,門後的學生小聲說道。「抱歉院長,但是皇長子那邊遇刺,發現了禁藥,希望請您去一趟。」
他語速很快,是怕被穀雨打斷後罵上一頓。
「我說什麼來着?」穀雨還沒說什麼呢,容青先背着手溜溜達達走到他身邊,手一攤邀請道。「請吧院長大人?」
「……哼!」
穀雨拂袖而去的動作非常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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